为了不让舍监老师发现,白天的时候,她们俩用纸箱装着小猫放在寝室外人迹罕至的矮墙边,隐藏在灌木丛里;利用课间相互掩护,轮流回来喂食;晚上的时候,再偷偷地将它转移回寝室。
小命渐渐习惯了舞衣的喂食,似乎认定了她是母亲,每晚都蜷缩在她枕边入睡。
而对于夏树那种粗暴的喂食方式,她仍会不时地反抗一下,尖利的小爪也在夏树的手背上留下带血的抓痕。“天生相性不和。”夏树气呼呼地说。
大约过了三天,小家伙已经会摇摇摆摆地走路了,眼睛也有睁开的迹象。不过据夏树所说,即便睁开了,它也暂时什么都看不到的。
小猫在两人悉心的照顾下,一天天长大,至少不用担心它会性命不保。这件事总算暂时稳定了下来,舞衣渐渐放心大胆起来,偶尔会在休息日带着小命在僻静无人的草地上散步。
然而对于夏树来说,烦心的事一点都没有减少。
她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静留,每天的勤务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完成房间的打扫之后,在客厅里惴惴不安地等候对方归来,道别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开。
最近这段时间,静留•薇奥拉的身边几乎每隔几天都会变换不同的女孩。其中不乏夏树的珊瑚同级生,也有与静留同级的珍珠学员,甚至还有些来路不明但衣着显贵的女孩。而静留回到寝室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夏树等不到她回来,就拜托她的室友遥•阿米特吉代为道别。
到后来,这干脆变成了夏树跟遥之间的默契。
夏树的勤务时间里,再也见不到的现任珍珠NO.1,只能在早间的例行集会上碰面。即便偶尔在路上遇到,对方也只是以微笑的眼神稍作致意,并不做言语上的交流。就夏树而言,原本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还让她稍感轻松。
可是久而久之,谣言四起,即便是夏树这样置身事外的人,也不免受到牵连。
对于乙姬还有乙姬候补生之间的瓜葛——那种非同一般的姐妹情谊、暧昧关系,夏树多少有点了解。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将这种事当成八卦、或者无聊的事,听过也就算了,既不会费心思去想,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立场和态度。
这些流言若是发生在跟静留一起回克鲁格之前,夏树有自信绝对能够泰然处之,完全不放心上。
至于现在,夏树会不时地想……
以前那家伙几乎每天都被一大堆的女生包围,却不曾有过这么多流言蜚语。现在人数减少了,乱七八糟的传闻反而大幅度增长,真是古怪的现象。话说回来,那家伙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啊,虽然这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每天被十几个人追问“静留姐姐”的情况还真是受不了。
要去问问她么?
但转念想到可能出现的尴尬,夏树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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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暑意尚未全消,秋气则渐涨。
小命长大了不少,乌黑的毛发油亮光滑,四肢健壮有力,它已经能轻易地跳出箱子了。
舞衣想为它换个大点的箱子却被夏树阻止了。
“如果它就此离开,也是出于它自己的意志,我们无权干涉。”蓝发的少女语气淡漠地诉说着,没有丝毫留恋不舍的情绪。
尽管对夏树这种冷静得不近人情的态度很不满,但毕竟之前有过放生的约定,舞衣也不能食言。
让她稍感安慰的是,小命并没有就此离开。它只是在草丛周边玩耍,并不走远。每天晚上也依旧乖乖地安睡在舞衣枕边。
这对好友也仍毫无怨言地每天照顾着它。
每到周末,照顾小命的责任就完全落在了舞衣身上。因为夏树照例要花费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在图书馆学习。
不过这个周末,舞衣因为家乡有人来探望,而不得不请求夏树代为照管一天,夏树爽快地答应了——只需在中午和傍晚时分回来喂食,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浓云密布,气压很低,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灰蒙蒙的,有些阴郁。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影响小命的好胃口,中午吃了一大碗,到傍晚的时候,又将夏树给的食物全部吃光了。
“你这么能吃,变胖了就更没人要了。”蓝发少女蹲坐在一旁看它吃完,有点无奈地说道。
小猫走到她脚边,来回蹭着她的足踝,一副亲昵撒娇的样子。
“就算你这么谄媚,我也不可能一直养你的。”小命并不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她只是在喃喃自语。
夏树站起身来,拿起搁在灌木上的雨伞,打算回图书馆。走了两步回头看时,发现小猫正快活地跟在自己身后。
“喂喂,你不能跟来。”她的喝止对小猫毫无作用,迫于无奈,只能拎着它的后颈将它轻轻放回纸箱里,明知对猫说话很傻,却还是严肃地警告道:“乖乖呆在这里。”
小猫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露出惹人怜爱的眼神。
夏树用力摆了摆手,“你这招对我没用!给我好好呆着。”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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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书馆里埋首书本,时而抬头看看窗外浓黑的夜幕。昏黄的路灯光映着不知何时开始飘飞的绵密雨丝,宁谧的校园里只余蚕食桑叶般的沙沙雨声。
心徜徉在雨声中,略有些松懈的身心变得平和慵懒起来。
突然,空荡荡的长廊传来细微的异响,在这样寂寥无声的暗夜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值班的职员早已经离开了,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夏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静留,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她最近“很忙”,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她的脚步声不是这样的。
正想着,那声音在门口止住了,一个黑色的小脑袋出现在门边,萤绿色的眼眸向图书室内张望,怯怯地又带着强烈的好奇。
“小命?”夏树几乎想扶额叹息了。
听到她的呼唤,小猫“喵~”地应了一声,轻快地跑到她脚边。
它全身都被雨淋透了,水滴顺着它的细长的胡须滴落在地板上,漆黑的毛发紧贴着身躯,显得瘦弱而可怜。
“我不是说了别跟来的么?”有点气恼地阖上书塞进抽屉,将它抓起来放到桌上,北国少女那双迷人的翠色眸子狠狠地瞪着幼小的黑猫。
小命不知死活地舔舔夏树的手掌,亲热地将脸埋在她掌心蹭蹭,然后用力地抖动自己的身体,将讨厌的雨水甩掉。
“啊——”夏树连忙伸手按住它,却已是不及,被甩了一脸的水,“你…你这笨猫。”她恼火地低吼,掏出手绢擦了擦脸。
猫咪毫无歉意地向她撒娇,甜腻地叫着。
“好了,别叫了。”她只能用手绢擦拭着猫咪湿漉漉的皮毛。小命配合地趴在桌上,一副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
“你可真是会撒娇。”夏树无奈地摇着头说。总不能跟一只小猫赌气吧,太傻了。
猫咪像是认可她的说法似的,叫了两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纵身飞扑,直接跳到了夏树的腿上摆出柔顺驯服的姿态趴着。
夏树幽幽叹息,轻抚它额头那小小的月牙,“拿你没办法。安静地呆着,等会儿带你回去。”
小命听话地偎依着她,一动不动。
夏树重新翻开书页,但只翻了几页,就感觉到腿上的小东西全身抖动了一下,发出细小的喷嚏声,间隔了一小会儿,又用极惹人怜爱的声音打了个喷嚏。
“唉,真会找麻烦。”她只得夹上书签,阖上书,将东西收拾进包里背在肩上。然后粗鲁地提起小猫的后颈,将她它抱在左手臂弯中,拿着伞从座位上站起身。
四处巡察了一遍,确认所有的灯都已经关上,门户也锁紧之后,她离开了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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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清秋的这一场豪雨中。
空气中带着令人舒畅的凉意,夹杂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自然气息,直沁人的心脾。雨点或落在树梢,或敲打着伞面,或激荡起地上水洼,演奏出一曲奇特的乐章。
独自漫步其间,心头仅有的一丝烦闷都消失无踪。
走到路的分岔口,往左手边走是珊瑚学员们的寝室,右手边则通往珍珠学员们的住处。
她还记得刚入学没多久,跟静留在这条路上飞奔着赛跑。
当然,被珍珠NO.1使用了些小小的计谋取得了胜利。而心有不甘的夏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静留的寝室跟自己不在一个方向。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那家伙还真是奇奇怪怪的呢。夏树在心里毫不客气地称呼自己的“姐姐大人”为“那家伙”。
瞥了一眼右手边的路。
最近那家伙一直晚归,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回去了没有。
嘛,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夏树边想着边左转,朝自己寝室的方向走去。
小猫突然“咪呜”“咪呜”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夏树低头查看它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安静点,别乱叫,不然会被扔掉哦。”稚气地威胁着。
小命仍锲而不舍地低呜着。
“好啦好啦,回去就给你吃小鱼。现在,安静。”蓝发少女稍稍加重了语气,抬眼看向路尽头灯火通明的学生寮。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在通往珊瑚生寝室的这条路上,确切地说是在自己的前方,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没有带伞,却走得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步伐,完全没有慌乱焦急的意思。只是那步伐并不灵活,带着点沉重滞涩之感——仿佛双腿都灌上了铅,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莫大的努力。
珍珠的制服,纤细窈窕的背影以及路灯光照射出的发色,都是夏树所熟悉的。只是夏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没带伞全身都被淋得湿透了。
夏树放慢脚步,迟疑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而向来敏锐的静留•薇奥拉,居然没有察觉。
这家伙是怎么了?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累积的疑问让夏树终于忍不住赶上两步,用伞遮住早已没有遮雨必要的她。
静留仍浑然不觉似的向前走着,低垂着头,目光黯淡茫然,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雨水沾湿了她的长发,黏附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形,珍珠似的水滴沿着发梢不停地滴落,却丝毫不显狼狈。就像是登上陆地的美人鱼,带着不属于凡间的绝美之姿,却又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化为泡沫,就此消失。
这样的状态,让夏树由惊愕转为忧心,“喂,你怎么了?”
亚麻色的少女的脚步一滞,她倏忽清醒过来,讶异地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夏树,疑惑地问道:“夏树?你怎么会在这里?”
静留看起来似乎是恢复了常态,夏树放心地吁了口气,不冷不热地说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