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茧、幻梦
“婚期原来已经这么近了啊。”
灰蒙蒙的窗,框着灰蒙蒙的天空,阴霾总那么盘桓着,难以驱散。Luka望着窗,本该鲜活闪亮的湛蓝眼眸之中好像也沾染上了这灰败,无精打采,沉寂内敛——她正面朝窗子,脸上满是窗外打进的亦然与阴霾一般晦暗的光。
那神态与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欲言又止,而然她却慢吞吞地一直闲扯些有的没的。
“听说Rin酱对Len君告白了哟?世事真是难料,姐弟什么的……该说是小孩子才会这样大胆吗?”
断断续续地说着,几乎每句话都要叹两三次气。加上那勾着身子蜷坐在沙发里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年过半百却仍为生计奔波的男人。
但那绿发绿眸的少女却是那样无动于衷,司空见惯一样,翻着手里的本子,不紧不慢地记录着什么。
Luka绞着手指,收回了投向阴霾的视线,转而看着自己的膝盖。
“Miku今天早上有好好吃东西吧?仅仅吃葱是不行的哟……明明已经够瘦了,减肥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啊。”
她大概的确是短促地笑了两声,然而这原本表达欢愉之情的声音接在那低沉干涩的陈述后面,分外刺耳。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绞着,泛白的指节突兀得有些狰狞。
然而那绿发少女却只是稍稍抬头,怜悯地瞧了她一眼。
“生活什么的也真是难办,薪水少得可怜不说……不知怎么的父母还总是要钱。大哥Gakupo也不争气,都有家室的人了,至今却还依赖着父母生活。
“没办法呀……只好搬出来。但是房子又好难找,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已经租金不菲了……”
反反复复叹着气,断断续续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逝在喉间。
乱七八糟毫不相干的语句怎么都没法穿成一个话题,而绿发的少女也一直冷冷清清地站在一旁只顾着手里的活计。Luka一停止了言语,不大的房间里便瞬间寂静得只剩了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
“是说……Miku,让我做你的伴娘吧。”Luka突然大声说道。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一些,整个人亦突然变得生动起来。她终于慢慢转过脸来。满面泪痕。
“唉!?”绿发的少女终于停了笔,正视Luka了。
“我想……一直看着最美的Miku啊……”那双好看的手完全拧在了一起,代替颤抖的声线叙述着主人的心绪。
仿佛从自己抬高的声音中获得了某种勇气,Luka抬起眼,那湛蓝的眸子还函着泪光。
那乞求就好像是将她自绝望的黑暗中拯救出来的希望之光一般,那神态虔诚得令人难以直视却更难以移开视线。
吸了口气,通透的翠绿眸子流露出直白的为难之色。“啊……是吗。”她笑了笑,含混地应答着。
那耀眼的期冀之光随着两人之间沉默的拉长,一分分地褪去了光彩。
窗外的阴霾落入了眼中,亦将眼湖染做一片灰败。
“是我冒昧了……”
这漫长又短暂的幻灭,恰似在燃着时便被丢弃的烟蒂渐渐熄灭。
重新低下头,樱色的长发在晦暗的背景中分外刺眼。
歉疚地咬着唇,绿眸闪烁着强烈的不安。少女退了几步:“那么,Luka小姐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告辞了哟。”
“不要走!!!!”
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突然狰狞起来,Luka咆哮着,忽地从一直蜷缩着的沙发上站起来。
她大跨了一步,又骤然停在了原地。仿佛在拼命克制着什么,那瘦高的身形线条略显僵硬。
“什么?”
惊慌地后退着,绿发的少女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直窝在沙发里的女人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
大口喘着气,Luka稍微平复了情绪:“现在请不要走……不要出这个门。我可以给你叫车……过会儿好吗?”
“你在说什么……”
那身影又渐渐拳成了一团。她蹲在地上,脸深埋在掌间,止不住地低声啜泣。
“不要走好吗……求你了……求你……”
砰地一声,仿佛金黄的旋风一般,金发的医师破门而入,将已经站在了门口的护士护在了身后。
“——Gumi!发生什么了!怎么会……快控制病人!”
“我不知道……她今天突然说了要做伴娘的话,然后就一直情绪有些激动……刚刚她不许我出门,好像是什么恐怖的事一样。”
“呼……是吗。看来是又想起了一些事,应该离好转不远了吧。但这对于她来说好像太残酷了。”一声叹息,Lily皱着眉,有些涣散的目光大约投在了正被注射镇定类药物的Luka身上,“相恋数年的恋人要结婚就罢了,还在摊牌当天一出门就出了车祸……”
“那位叫Miku的……也是位女性吗。”Gumi心中一紧,不安地握住了Lily的手。
由于药物的作用,Luka很快乖顺了下来,毫无棱角地平展地卧在了病床之上,只是一双眼睛还在拼命地聚着焦,好像是想要看清Gumi的样子。
“是啊。就是这样啊。”用力回握,Lily又叹了口气,“走吧……别看她了。”
然而临走之前Gumi还是回望了一眼。
那停留在依旧还呆在这个病房的自己身上的目光,除了呆滞的安详,好像还有一些柔软又渺小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