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3-6-13 08:19 编辑

六月初，在國際排壇上，是國際正式開始的瑞士精英賽賽期。在CVL，則是前半段聯賽賽期進入了歇暑前的緊張階段。

排名首次席的是CVL甲組常勝軍飛鷹和北京紅梅。飛鷹在前半段賽季只輸了一場球，就是作客（其實也在神川市）對Dreams的那一場比賽。北京紅梅則因爆冷輸了給去年排名第十的上海卓揚，跌落次席。這兩支隊伍將會在六月中第一次碰頭。

另一方面，贏了飛鷹形勢大好的Dreams則守在第四位，跟隨在廣東楊桂之後。六月初的客場賽，暫別秦知華和國家隊組的Dreams、與同樣有四名國家級隊員離陣的廣東楊桂對賽，以一比三的局數惜敗。緊跟在Dreams之後的則是長春香河，勝負場數與積分都相等，只以得失局數落後。

世界最頂尖的八支球隊雲集瑞士；各支擁有前列國家隊成員球手的CVL甲組前列球隊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其中以擁有五名國家隊級（中國隊或外援）的飛鷹、以及擁有四名分別來自俄羅斯、巴西和德國外援的北京紅梅情況最嚴峻。正巧，這兩隊會在6月9日於北京紅梅的主場第五體育館碰頭，這場比賽受到雙方球迷的矚目，預售票在球季開始前便搶購一空，盛況空前。

同一天，有四名國家隊組缺席的Dreams，也會硬撼有俄羅斯、南韓和荷蘭外援缺陣的長春香河。這兩支隊伍都有前中國青年軍，以及不參加瑞士精英賽的二線國家隊（或香港、中華台北隊）外援，實力削弱相對較小。但在2027球季轉投長春香河的主力副攻手練靜漪回歸家鄉比賽，仍然引起神川市球迷的注意。

Dreams位於荊區的主場全場爆滿，連站位票也賣光。場外的大屏幕廣場也擠滿了球迷。長春香河的主力接應二傳練靜漪，是從Dreams轉會而去的；練靜漪的故鄉也是神川市。球迷幾乎都不知道練靜漪與鞠妤之間的過去，故此對Dreams升上甲組的功臣級選手，仍然抱有一定的親切感。

賽前熱身時間。穿著主場的水藍色球衣，鞠妤和隊友一起在球場上作各種熱身流程，一邊也暗暗留意自己與對方場區的一舉一動。

Dreams的先發陣容，就如之前安排的那樣，由Claire帶領，主攻位是婉竹和小曹，副攻位幸露和小凝，二傳小慧，自由人是致姊。

這是在國家隊組缺席的六月份，她們這兩、三年通常會用到的陣容。Claire是香港隊主力接應二傳，幸露和致姊的經驗也很豐富。加上中華台北隊的主選主攻手婉竹，應該能有效彌補沒有小唯、柔、敏思和Kordina的不足。戰術則會是集約走動戰術為主。

其實這是計劃A，她們另有計劃B。可是，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已經講過，Dreams在對長春香河的比賽中，不會用到計劃B。Claire將會打足全場。這其實也是鞠妤自己在對重慶舞興的比賽打足三局的原因；為了讓Claire最大程度地節省體力，以應付今天的硬仗。

今天，的確是場硬仗。無論是對她們Dreams的隊友、還是對她自己來說，也是如此。

扣殺的流程完結，鞠妤和舒幸露一起轉到下手托球那邊的場區去。跟在舒幸露後面走動，鞠妤撫了撫鎖骨間的無色翡翠鍊墜。

下午的記者招待會，Dreams和長春香河也有參加。靜……練靜漪也出現了，如她所想的那樣，穿著長春香河今年的寶藍色風衣，精心打理的鬈髮散落在肩間，樣貌也如之前一般精緻美麗，修長高挑的身段和白晳滑嫩的肌膚，一點也不比長春香河那些東北美女球手遜色。

可是，已經再沒有定睛注視著練靜漪的渴望了。

到了現在，心臟仍然沒有問題，心情也不激動。她們二人就隔著一張網子，可是，自己已經可以這樣站在這兒，做自己的事，完全無視練靜漪的存在。

在2027年球季，Dreams升上了甲組。在聯賽第一次遇見練靜漪的時候，那份震動、顫抖和心悸，仍然記憶猶新。

那時，可能還摻有渴望她回歸的因素在吧？不過，也許在那個時候，心裏已經感到了恐懼、嫌惡和憤怒，也說不定。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恐懼、嫌惡和憤怒，一直也是存在的吧；在交往的時候，便已經存在了。只是，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傷害已經造成；自己還為了那種虛幻不實的所謂愛情感覺，一遍遍的強迫自己忍耐，結果弄得傷痕纍纍，心臟的隱患全盤發作，還被毫無尊嚴地棄如敝履。

『都過去了。』

是，鞠妤在心中笑了一下。對，曉琳，那些事情，全都已經過去了。

在記者招待會、賽前訪問和剛才熱身初段的時候，那個練靜漪倒是好像有幾次想靠近自己，想說些甚麼；可是大家都護著自己，老實說自己也與隊友、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一起行動，她想對話也無從入手。

雖然應該還做不到和練靜漪對話；但其實也已經沒有甚麼再可以說的了。這樣不對視、不說話，也許也好吧？

Dreams主教練Ekaterina Sadovskaia卓立場邊，和從對面場區回頭過來的練靜漪凜然對視。過了片刻，練靜漪被隊友叫了回去，她才回過身來，和領隊、戀人兼事業拍檔林素玉互相握手。

「素，我還是覺得，可以考慮一下計劃B，看第二、三局情況適合的情況下施行。」穿著Dreams的風衣和長褲，深棕色長髮紮成馬尾的Sadoovskai垂頭，轉用了德語。「要不然只靠Claire作主力打全場，大概會很難打。」

「計劃B中小鞠的狀態畢竟是未知元素。」散著黑色長直髮的林素玉也以德語道。「我明白Tarina的想法，若是集約走動，小鞠比Claire更適合。但這次是對長春香河，練靜漪也不只是小鞠的心魔那麼簡單。加上她的身份特殊，小鞠不一定可以對付得了她。」

「這我懂；要是小鞠中途發作，更會打擊士氣，我們也得花很多功夫向傳媒交代。」Sadovskaia道。「可是Claire這樣上全場會很辛苦，而且長春香河有很熟悉Claire的球手在，我擔心Claire的戰術會被看穿得很厲害。這樣孩子們會很吃力。」

林素玉沉吟了一下，才道：「Tarina，我也不是堅持一定不實施計劃B，不過Claire上場，是最穩妥的方法。其他事情要看小鞠的心理狀態如何；萬一有必要，可能要直接跳過計劃B而使用計劃C吧？」

Sadovskaia點頭；計劃C就是用琴婉打接應二傳位置。但琴婉本身的專長並不在二號位上面，這樣的調動，會影響Dreams的走動進攻模式。「那就先按照計劃A進行吧？」

林素玉笑了，握緊了Sadovskaia的手：「嗯，我相信你的專業判斷，Tarina教練。」

正在旁邊熱身的鞠妤聽到教練和領隊的對話。德語她是一竅不通，只有自己和楚菱的名字聽懂了。大概是在講自己與Claire之間的調動吧？她側了側頭，還是決定不去深究。

反正，無論隊上怎樣調動也好，誰上去打正選也好，都是一樣的。

在隊上需要自己的時候盡所有力量而為，是職業球手的本份。

即使對手有練靜漪，也一樣。

哨聲響起，熱身時間結束。鞠妤和大家一起收拾球籠等物，交給負責推走裝備的工讀生。球手們則回到各自場區的後備席，開始準備出場儀式等程序。

「照計劃A去打。」Sadovskaia道。「小慧、Claire，走動進攻會是我們的主力戰略，到時偏勞你們。大家留意練靜漪和何珈雯的進攻；長春香河應該會以三、四號位強攻嘗試壓制我們。到時幸露和小凝依照強攻模式去攔網。」

「是。」舒幸露和周凝一同點頭。

戰前最後會議完畢，兩隊正選的七人都坐在後備席的預留空間中，準備被逐一介紹出場。鞠妤則安靜地退到不被射燈照到的角落，和隊友一起準備水和毛巾等備品。

在悠揚熱情的女聲開始逐一介紹客場球手時，她垂頭，伸右手撫了撫半藏在球衣領口之中的小小鍊墜。

曉琳，請給她力量。

知道曉琳在，即使不是在觀眾席上，而是在神川市的某個角落，彷彿也能給她勇氣。

心臟的跳動是平穩的；心靈中隱約的哭音，一剎那就完全褪去。

不知道有沒有上場的機會。可是，即使沒有上場打球、直接面對練靜漪的機會，這樣安然無事地與練靜漪同處一地，也算是很大的進步了吧？

場上，廣播的聲音繼續傳來。練靜漪被介紹出場。長髮紮成馬尾的練靜漪燦笑著跑出場來，接受主場與遠道來神川支持的長春香河球迷們的歡呼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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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曉琳完成了委託個案的現場踏勘，開車到達荊區的Dreams比賽場去，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得到停車位。匆匆入場並來到包廂式的所謂『家屬預留席』，只見崔羽鳶已經在了，就端坐在自己的座位旁邊。

「是素玉表姊叫你來的嗎？」南曉琳苦笑。

「我是來看致的。」崔羽鳶道，和南曉琳握手打招呼。「可是素玉小姐告訴過我，說曉琳小姐你今天會來。」

「是這樣嗎……那羽鳶你今晚會去宿舍嗎？」南曉琳問道。

「我的車在Dreams宿舍。比賽完結後我會乘坐地鐵過去，然後接致回家。」崔羽鳶道。

「這樣子啊……那羽鳶不如坐我的車吧？我開了車來。」南曉琳道。

「那羽鳶就不客氣了。謝謝曉琳小姐。」崔羽鳶在座位上稍稍欠身。

南曉琳望向場上。比賽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第一局是Dreams先輸，比分是12比15；第二局比賽，Dreams也以3比6的比分落後。練靜漪在前排攔網；Sadovskaia在Dreams場區旁邊大聲喊場指揮，鞠妤則在後備席上，與隊友一起注視場中局勢。

「唔，長春香河很強嗎？」南曉琳問道。

「長春香河去年在CVL甲組聯賽的排名是第六名，僅次於Dreams。」崔羽鳶道。「瑞士精英賽賽期中，她們亦有兩名外援球手，也就是荷蘭的Inga Jonkman和南韓國家隊副隊長的具香音暫離參戰；但日本外援小笠原瑞希仍在。練靜漪、何珈雯、江雅晴、自由人那韻，也是強手，也配合了兩季以上，是很有默契的一支隊伍。」

南曉琳點頭：「這麼說，實力比Dreams要強？」

「年齡和CVL實戰經驗也是長春香河佔優，不過Dreams與之相比也不差太遠。」崔羽鳶道。「我不是內行，不算非常理解；但Dremas現在不是處於最佳狀態，大家都打得很手緊，這應該不是一件好事。」

南曉琳點頭。她們是射擊鎗友，也參加過軍訓或類軍訓；這些精神層面上的事情，與體育運動訓練是相通的。手緊便發揮不出水準，這樣的基本事項她們是完全理解。

再深入的事，她不太明白。但比局和比分都落後，也有輸掉第二局的可能，Mia和隊友們也應該很焦急吧？

素玉表姊倒是很平靜的樣子。不過她是領隊，若她也跟著亂，整個球隊也會出現嚴重問題的。

Mia……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來了沒有？

南曉琳轉向後備席，望向與其他後備球手一起坐在長椅上的鞠妤。

預留席就在後備席的正對面，或許Mia很快就會發現吧？不過她現在的任務，是在看台上支持Mia，現在還是不要打擾到Mia的專注比較好。

『啪！』練靜漪和主攻手何珈雯的雙人攔網再次攔死楚菱的二號位扣殺。三色排球被攔回Dreams場區，楊致撲盡也救護不及。長春香河再取1分，以7比3領先主場的Dreams。

Sadovskaia回頭，和林素玉對視一眼，一起搖了搖頭，決定再忍一球，不叫暫停。

後備席上，蔡堯雲和鞠妤一起坐在長椅上，忍著大聲呼喊打氣的衝動，安靜坐著看比賽。

身為球手，她們自然知道問題所在。

Claire Chu是香港隊主力接應二傳，與飛鷹的桑雨虹齊名，都是香港隊打入亞洲排名前六的功臣，也是CVL的主力中堅。加上前中國青年軍的小凝、中華台北隊第一主攻手婉竹，再由經驗豐富的幸露和楊致壓陣，一般來說，Dreams的這個『計劃A』陣容，足以在沒有國家隊級隊友在陣時，撐起整支球隊，堅持完國際賽的賽程。但這次，對手是長春香河，對方正好有壓制她們的法寶。

長春香河有香港隊主二傳江雅晴，以及熟悉Dreams一切的練靜漪；加上長春香河本身就以攔網和防反見長，正好剋制住Dreams集約走動進攻的打法。單以練靜漪本人來說，她便是CVL甲組排得上頭五名的實力級副攻手，完全具有參加國家隊的實力，攔網能力是CVL前列。長春香河雖然有外援副攻手、俄羅斯的Zena Volkova缺陣，但練靜漪加上自由人那韻在後排相助，仍然可以獨當一面。

鞠妤咬了咬下唇。Claire被看死了，每一球都被攔起或防反到。這也不是練靜漪一個人的功勞；事實上應該是長春香河全隊都做過針對性的防反練習，詳細研究過Claire的進攻模式，並加以防反。

沒有了Claire，每一個攻擊點也很吃力。小曹畢竟還是第一年打CVL的新人，很快被長春香河的氣勢壓制住。第一局後段，Ekaterina教練換過婉婉，也換過Yulia替小慧，但也無法扭轉敗局。

第二局用回第一局的先發陣形，仍然無甚起色。現在進入第二局，也仍是被長春香河壓制著。以Claire為中心的走動進攻打不起來，小凝和幸露的快攻在沒有Claire掩護的情況下，威力減低，被長春香河的後排輕易守起來。此消彼長之下，長春香河的進攻就順暢很多了；練靜漪、小笠原瑞希和何珈雯等攻手在江雅晴的調動下，在前排連續扣殺得分，後排的致姊左支右絀，在Claire還必須分神打後排進攻的情況下，根本孤掌難鳴。

鞠妤轉頭，再與蔡堯雲對望一眼。

如果Anzhela在就好了；以Anzhela的身高和壓倒性力量，只要幾個無掩護高點強攻，便可以扭轉局勢，讓大家重整走動進攻的陣容。可是，現在她們只有婉竹和小曹，婉竹本來就是技術型、小曹是新人，根本不具備那種單天保至尊的力量。

Dreams大家的實力也相當平均，正常情況下Yulia和自己完全可以取代小慧和Claire。這亦是計劃B的其中一環。而如果稍為轉變一下，由直接替換變成錯對換人的話，便可以避開練靜漪的排位，也可以掩護受傷的幸露……

她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頸鍊和鍊墜所在的地方。

現在的她，應該可以了吧？

已經是第三個球季了。大家也這麼疼愛自己，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也讓她休息，不用她直接面對練靜漪的人和球技。但，她不能永遠這樣休息下去；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現在休息到一個段落了，很應該再向前走了吧？

鞠妤轉向蔡堯雲，嘴角向球場的方向努了努。「Yulia，你覺得現在可以嗎？」

「我隨時都可以上場。」蔡堯雲掠了掠剪得平齊的及耳短髮，道，「只等小鞠你而已。」

鞠妤點頭，再抬頭，看著旁邊正在看球場動態的領隊林素玉。「素玉領隊，如果戰略上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上場的。」

林素玉回頭，深深地看進鞠妤的眼睛，過了片刻，才道：「小鞠，謝謝你，可是不用勉強，沒關係的。比賽的事情，我們會再想辦法。」

「沒有任何勉強的地方。」鞠妤搖頭，道。「怡姊也說過我可以上場，打到完場為止的。我服從隊上的指示，要是需要，請讓我上場。」

Sadovskaia也聽見了後備席上的對話，回過身來，走到長椅邊。「那好，Yulia、小鞠，你們熱身。B計劃用第2種，Yulia替Claire、小鞠替小慧，我們來做錯對換人。」

「Tarina？」林素玉懍然抬頭，使用了德語，「真的要這樣？」

Sadovskaia點頭，也以德語說道：「我是不想勉強小鞠沒錯，但現在我們沒有選擇。要是不想辦法繞過練靜漪的包夾，不只是接應二傳位，其他位置也會很難打。這樣下去一定會輸，我們必須想辦法。」

「我明白。」林素玉咬了咬下唇。「Tarina是主教練，我相信你的專業判斷。但我的要求是必須以小鞠的身體狀況為先，如果小鞠堅持不下去，不能勉強。」

「這個我明白的，素，放心。」Sadovskaia點頭，轉向趙怡：「Irina，一切拜託你了。」

拍了拍身畔的藥箱，趙怡點頭一笑：「放心吧？如平時一樣，這種事情交給我吧。」

Sadovskaia笑了一笑，回過頭去，跟場上的隊員們打手勢。楚菱和善慧都是一呆，但二人都飽經歷練，過了片刻，都服從地點頭，與隊友擊掌相慶。

其實包括鞠妤在內，所有人都已經熱身好了；只是最後動一動手腳、整理好裝備而已。一分鐘後，鞠妤整了整左手下臂的黑色護具，跟著蔡堯雲身後，接過號碼牌。

曉琳現在應該在特別預留席吧？鞠妤抬頭，便剛好碰上南曉琳關切的目光。

她笑了，與南曉琳四目相投，輕輕點了點頭。

曉琳在，那樣就好了。只要自己再努力點，一切都會順利的。

3比7，Dreams落後4分。場上廣播響起；在以練靜漪為首的長春香河正選球員注視下，蔡堯雲和鞠妤高舉號碼牌，相繼入替楚菱和善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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