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在黑暗中靠着手电的光亮爬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响，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一连串的撞击让两人迅速停下动作看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这撞击的动静……怎么好像是从她们头顶传过来的？
常年累月的水流从高处冲刷使得溶洞中心像一个螺旋梯一样把所有洞口联通在一起的。敌人在往上走，她们两个在往下爬。结果坍塌的位置好死不死就落在她们头顶。
整个洞穴晃动得更剧烈，轰鸣声中隐隐听到石壁破裂的声响。抬头一看，天顶处的石壁已经向外凸了一小块。
不好，快塌了！
心中一念闪过，奈叶下意识地把菲特往前推。菲特则借力反手拉住奈叶的手腕。
同时，承受不住重量的石壁塌下来，大小不一的石块气势汹汹地往下砸。
她们立脚的岩石也耐不住连番的冲击，眼看着就要碎裂。
石壁下深达数十几米，如果不能赶紧找到新的落脚点，她们就真得交待在这里了。
被砸开的洞口可以看到一圈圈光滑的螺旋阶，目测距离勉强可以跳过去。
她们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了。强烈的震荡比视觉更冲击着她们求生的欲望。
赶在奈叶之间，菲特助跑到极限后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在山腰间，伸长了手在下坠之间死死扳住石壁凸起的一角。
她找准位置跃下螺旋阶，一站稳就朝奈叶张开双臂。
“跳下来！”
奈叶受的伤不轻，体力自然不如往常。菲特担心奈叶够不到自己又往前移动了几步。这一移，她的落脚点就更小了。
不曾被塌陷波及的敌人站在高处发现了她们，开始开枪扫射。
菲特已经感觉不断有子弹射在自己四周，她不管，全副心神都放在奈叶身上。
看着奈叶调整好角度，起跳。在她快落地时伸手一拉，让奈叶平稳地站好。但这一下重心全集中在上半身，菲特站不稳，脚
下一滑直接顺着螺旋阶往下溜。
“菲特！”
奈叶大喊着她名字，伸手想够住菲特已经来不及，她咬牙，腿用力一蹬。加快自己下滑的趋势。
越来越快，感觉整个人都要从旋转中飞出去了，好不容易赶上菲特，抓住她的手臂，奈叶也不管现在速度有多快直接用受伤的手臂扳住石梯上的凸起。
“呜……”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下坠的趋势生生被止住。
后背的衣服被摩擦到发烫，进而疼痛阵阵侵袭。
“奈叶，快松手，松手！”
速度一缓下来菲特立刻把自己的身形稳定住，她抬头看到奈叶扳住石壁的手整个呈扭曲的姿态，吓得立刻朝着奈叶喊。
等奈叶松手，菲特立刻横抱住她，触摸到被血浸润的黑色外衣。看到奈叶痛到说不出话的神情。什么冷静的对策都没了。
石阶横向约五米处有一块相对平整的台面，菲特抱着奈叶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上台面后立刻让奈叶平躺，解开她的衣服纽扣。
创口周围鲜血淋漓，整个肩膀都被血覆盖，甚至看不清伤口的具体位置。
菲特红了眼，按住奈叶的颈动脉。打开经过一番折腾还没弄丢的工具包。
伤口太大了，她甚至不敢用硼酸水替奈叶消毒。
只能用纸把血渍擦去，再用纱布一层层裹住肩膀。
“菲特，你在哭吗？”
忍受着伤口与纱布接触的疼痛。一睁眼，看到菲特通红的眼眶。奈叶下意识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却没有力气抬起手臂。
“没有。”菲特头也不抬，注视着奈叶肩头又被染红的纱布。
“我没事的……”
这一声没事，让菲特知道奈叶受伤后一直隐忍的情绪全爆发了。
“没事？这哪里像是没事！”
她倏然抬头朝着奈叶喊。
“你看你现在流了多少血！一直都不肯包扎，螺旋阶上我摔下去最多也就骨折，可奈叶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口有多大？你的右手差点就没了，没了！”
一连声的发泄突然停下。菲特轻喘几口气，声音低了下去。
“对不起，奈叶。我太激动了。”
知道奈叶是为了她们逃出去的机会更大才勉强自己，可菲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到奈叶不爱惜自己，她就觉得很生气，很心痛。
“不要道歉，我让你难过了。”
奈叶摇着头，温和地笑。
菲特轻轻捧起奈叶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膝盖上，希望奈叶可以舒服一些。
“好点了吗？”
“嗯，没那么疼了。”
奈叶闭着眼喃喃。
过了片刻，她又开口。
”我们现在在哪？”
“不清楚，但应该离地面不太远。”
抬头可以看到高处落日的余辉，仅剩的一点光亮让石壁透出淡淡的金黄色。
差不多天黑了。
“那我们等天亮再行动吧。”
奈叶说。
她们不如敌人熟悉地势，夜晚的行动会相当被动，而且两个人也需要时间调整状态。
“可是奈叶的伤口没办法消毒，这种情况还是尽早去医院比较好。”
“现在行动，我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出去。我带了消炎药的，在外套左边第二个口袋。”
菲特依言找到了火柴盒大小的药盒，打开后拿了一颗白色板药喂给奈叶吃。
“没有水，可以吞下去吗？”
奈叶表示没问题。
该做的都解决后，菲特开始疑惑奈叶怎么会带着片剂。
通常的任务只要不是太艰难，都只会带一些止血绷带之类的常用品。
菲特最初接任务时觉得危险性小甚至想什么医护品都不带，但是琳蒂坚决不同意，不得已她才在自己本就重的工具包里又塞了绷带和药水。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会派上用场。
菲特苦笑，把药盒放回奈叶口袋。
“奈叶有没有办法联络上你们的人？”
“有一个无线对讲器，但是没有信号。”
奈叶把挂在口袋里的微型对讲器交给菲特。“疾风在外面守着，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菲特捻着小小的对讲器，思索了一阵。
“让我试试。”
奈叶诧异地看着菲特从工具包里拿出笔记本，铜线，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小仪器。
“菲特你……出门都带着这么多东西？”
“当然不是。”
菲特晃了晃笔记本确定它没被摔坏。
“只是我这次的任务是破解被黑客入侵的终端，所以准备了许多。”
“从来不知道菲特还是技术人员哪。”奈叶眼中流露出赞许。菲特的枪术和近战能力她是见过的，只是没想到菲特还有别的绝活。
“在我加入红鸦之前就有在学习编程，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应对的。”
菲特熟练拆开对讲仪，把线路连接上电脑。
“只是这，通常要花很多时间。”
电脑正在自动搜索信号，菲特放开手，看到奈叶昏昏欲睡的模样，动手解开自己的棉外套。
“奈叶，不要穿着湿衣服睡，换上我的。”
“那菲特穿什么？”
“我披着奈叶的就行了。”
这么说着，菲特突然感觉不好意思。又补充了几句。“我现在状态好，冷一点没什么关系，奈叶要是再受凉就麻烦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奈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谢谢，菲特。” 最后只这么说着，直起半身脱下自己的衣服。
只有一只手不方便，菲特在后面也搭了一把手。
整理完后，奈叶惬意地躺在菲特大腿上，因为药效眼皮渐渐沉重。
不用抬头，她知道菲特在看着她，那双酒红色的眸中有与自己一样的情感。
“菲特……”沉睡前，奈叶用自己还有些清醒的头脑组织着语言。
“我没有想过可以在这里见到你，虽然现在的情况并非我所想。但是……”
能见到你，真的是很高兴。
最后一句话，朦胧中被奈叶带去了梦乡，但菲特还是收到了。
“我也是，奈叶……我一直想着你。”
温柔似水，菲特向着已经听不到的人，倾吐着自己的心声。
那个夜里，她深陷于梦魇中，四周皆是黑暗，看不到前也望不不到后，唯独她的母亲与姐姐，她们的尸体像被投射了千万的光，强制地暴露在她眼前。
她独自瑟瑟地发抖，直到有人强硬地掰开她紧握的拳头与她十指交握。
她被人紧紧抱在怀里，那个人有着温柔的嗓音，在黑暗中一遍遍地告诉她。
我会陪你，这一生都陪着你。
奈叶，是你吗？是你说会陪着我吗？
菲特眼中氤氲着水汽，她缓缓低下头，亲吻着让她深陷于矛盾挣扎中的女性的前额。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