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5-2-7 23:43 编辑
【0】
“这里也没有呢……”
千歌音喃喃自语。
最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痛苦地哭叫着倒在了电视机旁边,他的四肢已被砍去,鲜血还在不屈不挠地狂喷着。
千歌音身后两只高大的红发猛兽,发现了在地上扭动的新鲜猎物,立刻兴奋地扑了过来。此时千歌音却用手中的长刀拍了拍两只大兽,让它们稍安勿躁。其中一只三眼兽身缠厚厚的鲜黄色符咒布条,嘴里还在啃着半条人腿,那阵喀吧喀吧的嚼骨声让千歌音升起了些许的不快,她的目光往四周散荡出去,对房里的惨况观察一番,天花投下的暗黄灯光把她蓝色的长发照的如此黯淡,仿佛与血水融为了一体。
吞完肉块后,两只猛兽转回头来眼巴巴地盯着千歌音,火红色的鬃毛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千歌音无趣地挑了挑嘴角,盯着还在地上哭叫的男人,轻轻张了张口,看到这个动作,男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此刻变得更加可怖了。
“你现在还真难看啊,井上先生。”
她挥了挥手,示意野兽可以随便吃了。
“不要!不要啊——!救命!救我!!!谁来救救我!”
还没人听见这呼叫,血盆大口已在撕扯男人的腹部,肠子就是这些野兽最爱的食物。
无视房内凄惨的景象,千歌音转身往浴室走去,在镜前站定,她掏出手帕,沾水后擦拭沾在皮肤上的血迹,慢悠悠地拨好散乱的头发,洁癖让她甚至想就地洗个澡,但浴室里早就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死尸,一想到两只大兽在这里舔舐血迹的画面,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清洁过后,她拿着长刀走出浴室,这时酒店客房门外已经有几个壮汉来到,身穿军绿色迷彩制服,背着重型兵器和喷火器,列队站在两侧。
“宫,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了?”
一把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壮汉旁边走出一个身穿黑色皮质紧身衣的高个女人,一头银发盘了起来,她的腰带上配着一把短刀,还有一条粗大的铁鞭,上面也有丝丝血迹,她说着话的同时,摘下深橙色的眼罩,墨绿色的眼睛传达着她深深的不满:“不是跟你说了许多遍,要跟着大队一起行动吗?”
“抱歉……静马。不,队长。”
千歌音轻描淡写地回应着,“我只是找洗手间时刚好闯进来了嘛,下次不会的了。”
虽然嘴上在说,千歌音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指甲里残留的一些血迹上,她的指甲剪得很短。
被唤作静马的女人只好轻叹一口气,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这次只拿到了三分之一的货物,这层楼的包厢只是他们用来调虎离山罢了。余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吧。把你的小狗给我拎出来。”
静马打了个响指,壮汉们立刻全部涌入房内,举起喷火器对着尸体与房间大肆喷射。
千歌音塞好手帕,口中念诵着什么,她的双手瞬间升起几圈橙红色的同心圆,逐渐变成了缀满符号与文字的图阵,大兽身上的咒文条开始剧烈地伸展,将它们的身体一圈圈地裹起来,逐渐升离地面,图阵的面积也在不断增大,迎接着旋转而来的布条,巨大的猛兽慢慢转化为只有金黄色的图案,全部收归到图阵中央,顷刻烧灼在千歌音手心,手上传来一阵仿佛蚂蚁噬咬的轻痛。
千歌音看了看手心,穿过四周的火焰,踏着尸体的灰烬走了出来,在静马身后默默站定。而皱着眉头指挥部下清理现场的银发女人,就算不转过头也能知道,身后那女人现在摆着何种表情——高傲,冷酷,满不在乎,深蓝色的美丽眼眸隐藏着无法读透的秘密,还有寂寞。
每次杀戮之后,千歌音全身都笼罩着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阴郁,有时连静马也感到不寒而栗。
“花园队长,暗月一队已经搜索过北区码头的目标货船,没任何发现。”
走廊通道尽头走来一位戴着墨镜的光头男子,腰间别着一把暗红色的日本刀,向静马敬礼报告。
“恩,我明白了。这边也快结束了,通知所有人归位。命令侦察组去东区的地下城搜索,三天内必须返回报告。”
“收到。”
墨镜男子答道。
“还有,宫。跟泰士一起走,你今天撒野也够多了,给我回去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不是恰当!”
千歌音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像是要回应对方的威胁,她对静马露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了,花园队长。”
说完就跟着墨镜男子走了。
湖蓝色的长发随着她离开的背影,在静马眼前划过。
【1】
半夜的月亮皎洁异常,它大大的淡黄色身影映在临江住宅楼的玻璃上,完美的月色却在高处被切出一个细小的缺口,那是1602房的位置,对着江面的窗口敞开着,窗边摆着一张朴素的单人床。
床上传来一阵略显烦躁的女声。
“啧,总算搞定啦?不过砍几个人,你犯得着洗那么勤吗!真受不了!”
一头火红发色女孩躺在床上看漫画杂志,她的左眼戴着黑色眼罩,身穿深红色大号恤衫,对着刚刚洗浴出来的千歌音吼道。
千歌音却没接话,她在浴室门口擦了擦头发,只瞥了对方一眼就走进房内穿衣服,明日香将书一甩,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继续发难:“还说今天早下班想找你去看拳赛的,这下可好,老娘等到半夜三更你还不回来,还敢屏蔽了网路定标,人也联络不上了!你那队不是早就放人了么,我才不信花园静马会让你加班!”
“我的私生活没必要向别人一一汇报吧,我有付钱让你做保姆了吗。”连珠炮般的牢骚让千歌音也不由得没好气起来,她穿好背心和短裤,靠在门边刻薄地回嘴:“再说,难道不是你每次想喝免费酒才跑我这里来么,惣流·明日香·兰格雷队长?”
“小气鬼!喝你一点又怎么啦!”
明日香不服气地拿起威士忌瓶往杯子里大倒特倒,这女人每次借醉耍赖的行径都让千歌音感到太阳穴发痛。
但她却无法狠下心去责怪这位霸道的红发小姐。
在两年前围剿结界师的大型战斗中,明日香失去了左眼,同时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朋友——碇真嗣,虽然还没死亡,可进入了赤化状态后,真嗣就被禁锢在地底的零度格林场内,如植物人般沉睡不醒。明日香一直倾慕的加持副官,也在那场战斗中,消声灭迹,连尸体也无法寻回。而明日香所在的织阳之队,则在那次战斗中元气大伤,死掉百余个超能力者也罢了,一下损失两位噬兽士,在这个仰赖魔力的组织里,真可谓最惨烈的结果,作为主攻魔能战斗的织阳之队,因此面临被它队吞并的命运。
而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的人,就是眼前这头炸了一身毛的小醉猫——明日香。
她以风火之势迅速重组队伍核心,申请抽调外组成员,无形间将织阳的性质改变成以重火力为主的魔力辅助队伍,为了在司令部手中保住织阳,她甚至网罗了自己最厌恶的冥灵一族,以增加这支队伍的战术价值。
可谁会知道,这个曾经火爆蛮横的女人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千歌音只记得,明日香在自己怀中唯一一次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同样在一个美丽的月夜,只有两个人默然相对的小病房,却显得如此孤寂。
从此之后,明日香覆上了黑色的眼罩,在外人面前,她再没展露曾经自信灿烂的笑容,只有越来越果断与残忍的杀戮,这一年多来创造的优异战绩,使“明日香”变成了黑暗世界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而在组织内,她就是织阳队员们最值得信任的——火之王后。
可他们绝不会晓得,这个强大可怕的战士,现在竟会在别人家发酒疯吧。
除了千歌音,世上也许再没人能看到她这种放松自在的样子,即使曾经有,如今也全都不在了。
就这点来说,千歌音自己也是一样的。
当明日香歪在床边,正打算大口灌酒时,千歌音从身后伸手抓住杯底,轻巧地偷走了酒杯,调侃道:
“瞧你醉成什么样了,好啦,这杯给我,床就归你。Deal?”
说着千歌音就伸手去抓了抓明日香的头发,惹得对方不爽地伸出爪子挠她,可毕竟干掉了整瓶威士忌,明日香还是体力不支地软趴在千歌音身上,千歌音只好将她扶好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最后将明日香的眼罩摘下,抚过那把火红的头发时,千歌音能感到这眼睛回荡着与她手心一样的波动。
背对着窗口坐在床边喝酒,千歌音有点出神地盯着这狭小的居室,铺着黑白相间的地砖,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自从明日香开始打卡蹭床后,她才不得不多加了张黑色的小沙发在厅内。
“你,今天也去地下了吗?”
千歌音对着空气问道。
小小的屋里没有任何回答,床上只有细微的翻身声,千歌音转头一看,明日香已经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带着被子起伏,几星喃喃细语传到千歌音耳中。
“……笨蛋……真嗣”
听到这句话,千歌音轻轻闭上眼睛。
黑暗中,血腥味仿佛正在鼻子下蔓延。
但即使是明日香,千歌音也不想坦白自己在夜晚失去踪影的理由。
【2】
在东区与北区的商业街交界附近,有一个以旋转木马为装饰主题的酒吧,金光闪闪的涂饰有着凸起的贝壳纹样曲线,大排灯与金灿灿的浮雕将整个酒吧装扮似音乐盒。环状外走廊摆着洛可可风的座椅,接待沉溺灯红酒绿中的男男女女。
也许因为这座酒吧拥有的浪漫外形,使它成为了市内热门的表白圣地,这恰好佐证了酒吧富有寓意的名字——Eros——厄洛斯,传说中的爱神。那繁复的招牌上还画着两个蒙住眼睛,胖胖的丘比特,正要向酒吧内千差百异的灵魂射出炽热的爱之箭矢。
可是千歌音每次看到这个招牌都会泛出一丝苦笑。
已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踏入这爱情圣地,但至今她仍不晓得,到底该怎么让爱神乱射的箭矢准确地落到喜欢的人心里。
反而觉得自己已经被蒙眼的双翅小神仙作弄了呢。
一年前的千歌音,还会乖乖地跟随在静马的副官六条深雪后面作战,虽是名义上的后勤人员,但战场上早已独当一面,总能漂亮迅速地剿灭敌人。但不论失败还是胜利,千歌音的表情从不会有丝毫更改,面对工作,她永远摆出一副冷漠甚至嫌恶的脸孔,静马也表现得相当知趣,每次都放千歌音早早离场,避免满地的血腥刺激得她发怒,那道蓝色的幽雅身影总是任务后最早出现在总部,虽然早退的理由非常好笑——只是为了去洗个澡。
但没谁会因这种小问题丢掉一个顺手的工具。
千歌音对此心知肚明。
去年九月底,天气已开始转凉,完成任务后的千歌音背着刀袋在街上闲逛,时间不早了,但千歌音还想喝杯什么再回家去,反正回去也只有自己一个。就这么想着,她无意间偏离了自己熟悉的路线,拐进了对她来说人太多的商业区。
那座笼罩着明亮光芒的爱神酒吧,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线。
或许被那阵欢乐的歌声所诱惑,虽不知道那里有没酒喝,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往前走去了。
步入满客的外廊,千歌音环视了一遍环境,每次到了人多的陌生地方,她总会警觉地观察四周,一半是由于常年作战生活养成的习惯,一半因为天生谨慎的性格。当千歌音看到那块大大的招牌时,她站在酒吧内厅门外的样子已经让店长有洙川空汰注意了,大概以为千歌音是个从未来过酒吧的纯情女孩,空汰对着某个方向大喊:“亲爱的~帮我去门口接条新鱼吧!先别管那小鬼了~”
“好的!但我很快就抓住它了,等等!别跑啊……!”
千歌音被空汰的大嗓门转移了注意力,这时她发现一个快速奔跑的身影从内厅扑了出来,还没等千歌音准备好应付这个突然的来人,那身影已经飞扑到她身上,一下将她推倒在外廊的地板,带着一声尖叫,将千歌音摔了个底朝天,刀袋甩了好远,四周的客人不无惊奇盯着这个景象。
下巴被什么东西舔得麻麻酸酸,等千歌音忍痛睁开眼睛时,一堆红红松松的毛正趴在她脸上不停地舔,还在她耳边汪汪直叫。
这,是只狐狸犬么?
因为被压在地上,千歌音无法动弹,她只得眯着眼睛确认面前的情况,而被这只叫起来凶猛得很的小东西欺负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呜……好痛好痛……!”一阵女声和狗叫声混在一起传入千歌音的耳朵,对方捂着同样摔痛的脑袋起来,一拨反光的茶色掠过千歌音的眼帘,千歌音才发现那人的脸靠得离自己好近,那是长得甜美可爱的女孩,她似乎真的摔痛了,顾不上自己正重重地压在别人身上,只是习惯性地不断道歉,但明明是在紧皱着眉头,看起来一副委屈的样子,还流出了眼泪。
这种惹人爱怜的模样,让千歌音的心头不由轻轻抽搐了,被带着太阳般光泽的头发环绕在身边,她内心某处的藩篱在那刻出现了缺口,不自觉伸出手去,为那张脸庞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个举动让女孩睁开了眼睛,眼帘下竟藏着一双水晶般漂亮的紫色眸子。
千歌音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妥当的事,迅速收回了手。
但那女孩似乎没留意千歌音刚才的动作,她只是循着声音,看了看在千歌音脑袋旁边跑来跑去汪汪叫的小狐狸狗,好一会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可这一明白之下她却吓傻了,“啊——!对不起!你没事吧……!”
女孩傻乎乎地撑着身子探起来后不断做着半身鞠躬,她却没发现自己挥来挥去的脑袋差点撞到千歌音的下巴,这种莽撞让千歌音有种很想笑出声的冲动,但她忍住没有开口,外表淡定地等着那孩子丰富的内心风暴演过去,待她低低埋着头等待指责时,千歌音才说了句:
“呐,这个,可以先放开吗?”
茶发女孩不明就里地仰了一下脑袋,鼻尖前正是千歌音的手指,她迷糊地顺着方向低头往后一看,原来自己的双手正用力地按在千歌音柔软的胸部上。
“啊啊啊——!”
茶发女孩这才慌张无比地跳起来,继续着刚才的忏悔连环炮,“太抱歉了!我竟然压在你身上了,可是摸上去手感好好噢……吓!我在说什么!抱歉,抱歉……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太笨了!”
“没关系的。”
千歌音倒是毫不为意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顺路捞起还在旁边撒欢的狐狸狗,将它塞到姬子手中,“不是在找这个吗?来,拿好了。”
茶发女孩吃惊地抬起头,本来等着挨骂的她看到的却是千歌音的微笑。
好美丽的人啊。
白皙的肌肤,闪亮的长发,这么修长的双腿,还有……
脑中居然冒出了这般不洁的念想,茶发女孩的脸不禁烧了起来,她只好红着脸低头接过了小狗,还在小声地道着歉,连道谢也忘了说。
千歌音见状只是加深了自己的笑意,她明白,只要自己稍微露出点不快,这孩子大概会没完没了的自责吧,即使之是一个礼节性的笑容,对这种笨拙的小女生来说,也是很棒的安慰呢。
可对方的情绪似乎平复得比想象中快,千歌音收回了本要用以抚慰的话,转身去捡起刀袋。
这时店长空汰和他的爱妻鬼咒岚一起迎了出来,空汰见状即刻叫起来:“啊呀,这是怎么啦,姬酱你又一不小心推倒别人了呢~这是第几个了?”
他哈哈笑地摸摸姬子的脑袋,贴在她耳边扯着流氓腔调侃道:
“还是个~背,着,刀,的,大,美,女,耶!选得好!审美就和你哥一模一样呢~!”
旁边的鬼咒岚白了空汰一眼,转头对背好刀袋的千歌音说:“十分抱歉,客人,请接受小店的赔礼,今晚的酒水就由我们请客。”
“对对对——小姑娘肯定是第一次出来玩吧,今晚店长可以单独为你调杯爱神特饮……啊啊啊啊!!!!”
虽然还是瘫着张阴森的扑克脸,岚的鞋跟已狠狠踩在了空汰的脚上,瞬间有洙川店长就翻身趴地做楚楚可怜状同时狗狗般眨巴的双眸正释放着瀑布似的泪河——
千歌音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空汰的猜测,递出一份礼貌的微笑,她点头就接受了邀请,继而尾随着岚往内厅走去。
空汰还在旁边夸张地捂着鼓出大包的伤腿,向茶发女孩拉扯着薄命花旦才有的凄绝哭腔:
“姬酱——哥哥受伤了嘤——来扶扶我嘛!”
可女孩的目光却跟随着千歌音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理会空汰,也跨着小步紧跟进了内厅。
【3】
“请坐这里吧,你——应该是一个人?”岚问道,她将千歌音带到了离舞台很近的位置,而被提问者除点头默认再无言语,她不想过多暴露自己,岚见后接续:“待会会有歌手上台演出,在这可以好好欣赏,想喝点什么?”
“金汤……哦,不,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话到中途改了口,千歌音放下东西答道,“我刚才听那位头发竖起的人说有什么特饮之类。”
“厄洛斯?那是在血色玛丽的基础上作变化的,感兴趣的话,先来一杯如何?”
“好,就要这个吧。”
接话的同时,千歌音将唇拉成温文尔雅的弧度。
等岚离开后,千歌音暗自舒了口气,受到工作范围外陌生人的特殊关注,这种情况一向会让她无形地感到压力。
她脱下外套,开始打量内厅的男男女女,穿得颇为帅气的侍应生们在不断走动送给酒水。在红灯笼罩住的角落,一个穿着墨绿军装的男人跪在地上,手拿小盒面向自己的女伴,似是在求婚。那头发一卷一卷的女人接过了盒子,开始与男人深情拥抱。这时有些客人吹起了口哨,空汰则手舞足蹈地在酒柜旁边一块小黑板上写上了“278”。
千歌音一下子明白了。
难怪这酒吧会以厄洛斯为名。
原来是一个遇到爱情的地方啊。
千歌音扫视了一遍确认四周情况正常,终于放松地将身子歪在柔软的椅内,在胸前交叉双手地盯着无人的舞台放空。在音乐创造的轻松氛围下,她泛起了些许睡意,可一丝很近的响动让千歌音猛地睁开了眼睛,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是刚刚那个茶发女孩,她换了一身衣服,粉白色侍应裙穿在她身上显得与别不同,绑在头上的红色蝴蝶结使她形似装在盒里的招财小猫,女孩手托圆盘,那杯深红色的爱欲之酒正放诸其上。
大概以为自己打扰了千歌音,女孩脸露愧歉,她驻在那里口开开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千歌音很快地坐直身子,笑着说:“是给我的吧。谢谢,放下就好了。”
“呃,呃,好的……”茶发女孩显然有点不知所措,脸又红了起来。
千歌音见状干脆站起来接过盘子摆好酒杯,手脚利落的同时她的口吻也异常温和:“原来你也是侍应生,其实你刚才是想领我进店的,对吧?”
没了托盘,茶发女孩的手像遗忘台词的演员般无措,实在不知道往哪摆了只能两相紧握,“那个,是空汰哥让我去接鱼……啊不对,就是,他看你在门外站了那么久……所以,所以……”
“是啊,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千歌音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脸上依然微笑,“好漂亮的酒吧呢,走进来就像在游乐场一样,是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听到千歌音的话,茶发女孩不禁喜笑颜开,“是,是的!谢谢你的赞赏……这是我哥哥开的店,是为了纪念他和岚姐姐结婚的日子,才取了爱神的名字啊,你看到吗,刚刚有个军人和他的女友也缔结婚约了,自开店来,凡是在这里表白或求婚成功的情侣,空汰哥都会给他们拍照留影,吧台那边还有块小黑板,空汰哥还跟客人打赌说年底前一定会刷上300呢!”
虽然茶发女孩一直害羞地挠着头,但显然放松许多,音量也渐高了,这滔滔不绝的样子似乎才是真正的她,看到那孩子忽然活泼起来的脸,连千歌音也不觉愣了神。
“呐,你知道吗,那位军人的女友叫做织叶,还是我们店的歌手呢,就那个头发卷卷的姐姐,不过她快要在歌谣界出道了,和彦先生才在今晚求婚,算是为织叶打气噢!今晚这里还会……哎?抱歉!我,我怎么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情……”茶发女孩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停住了说话,又低着头偷瞄千歌音。
“……不,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千歌音笑着摇摇头,气音舒缓地使对方的忧虑打消,她入座后顺势往里挪了挪身子后问:“要陪我坐坐么,继续讲点客人的故事?”千歌音向对方发出了善意的邀请。
“这个……”茶发女孩有点犹豫。
“哦,抱歉,我忘了你还得工作呢。”千歌音恍然。
“我……我其实是晚上有空才来帮哥哥忙的……啊对了!客人,我……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千歌音略为惊讶地看着对方,茶发的那位马上解释,“其实是这样的啦,我们店里每来一位新客人都会记下对方的名字和生日,空汰哥说,这样就像和客人成了一家人,非常温馨……不是我自己想知道的……呃,我又在说什么啊……”茶发女孩想否认什么似地摆着双手,“可是如果,如果你不想说,那是绝对可以的!抱歉……”
歌声飘过,千歌音却别过脸去托腮盯住舞台,茶发女孩一直站在那里不敢再问,乐音在沉默的期间高潮迭起,她终于把双眸移回呆站的女孩身上,似乎几十秒的漫长足够她做出颠覆生命的决定,可要接受千歌音这种完全无法琢磨的目光,茶发女孩登时畏缩了,深怕自己被对方讨厌,为了避开这双冰蓝色的眸子,她霎时条件反射般紧闭双眼,千歌音的话语却从黑暗里款然踏至: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呃,我……?”
这回轮到茶发女孩惊讶了,她捂住嘴不敢回答,仿佛一开口就会泄露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如果是你自己想知道的话,我就说。”
千歌音的双手搭起,下巴抵住手背,卸下紧绷的她情绪到底是松弛了下来,一副期待中带着些许看好戏的神态,连她那把无法听出任何深意的淡淡嗓音也遮不住其中隐约的挑逗气息:
“不过,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很公平的交易——Deal?”
不难的要求,那虽是微小的勇气,也被千歌音的话激起了,她双手紧握着回答:
“我叫来栖川姬子。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姬宫千歌音。”
深蓝色头发的她笑了,这高贵莫测的笑容难得地染上了一抹喜悦。
“请多多指教,来栖川。”
“嗯!好的,多多指教!千歌音酱!!!”名为姬子的女孩喜出望外地喊了出来。
可千歌音却因此吓了一跳:
千歌音酱?
直接无视掉自己只叫姓氏以表明彼此还是陌生人的暗示,姬子那长驱直入的亲密称呼让千歌音感到心脏被不知名的物体狠狠撞击,胸口却开始变暖,千歌音旋即低头喝酒来掩盖自己情绪的紊乱,并把这种微妙的反应归因于酒精的作用。
“好高兴呢,你肯把名字告诉我。谢谢!真是太好了……!”姬子开心地笑了,“千歌音酱,一会我也会上去唱歌的……你可以在这里呆到十二点吗?”
“可……可以啊,你原来也会唱歌么,还真看不出来呢……”
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疲倦,千歌音顿感思维迟钝,竟无法想出更得体的回答。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等到十二点,哥哥会帮我在店里庆祝!”姬子拿起小盘子兴奋地答道,“一会儿我就去换衣服,你要看着我哦,这是为我们的相遇而唱的!”姬子就哼着歌向吧台那边跑去了。
但是千歌音到底露出了如何复杂的神情,离去的人却没有看到。
接近零点,千歌音已经在喝第二杯酒了,空汰跑上台弄起麦克风大喊:“锵锵锵锵锵!!店里所有的客人注意咯注意咯!都看这里来~~~!很快就到我们店的小公主~~姬子酱的生日了噢!!!现在开始倒数到零点了,来——!五!四……!”
“三!”
店里余下的客人一起欢叫着。
“二!”
千歌音也不自禁地卷入了声浪。
“一~~~~~~~~!”
空汰呼啦啦地高呼,将手挥向舞台旁边的小门,穿着亮红色晚礼裙的姬子笑着走出来,而后站在了麦克风前,即使灯光璀璨,姬子自己却闪耀着更夺目的光辉。千歌音就这样定定盯着舞台上的姬子,一刻也没有放过。
“大家好……嗯,这一年来多得各位客人的照顾,谢谢你们!”
姬子深深对现场鞠了个躬,然后接着说,“接下来我唱的歌叫做《Agony》,虽然名字不大合适……但这是我写的曲子……”说着,姬子向千歌音的方向傻气地眨了眨眼,又害羞了起来,像一只小仓鼠,“这也是……我想送给我今天遇到的一位新朋友的……”
空汰这时却夺过麦克风抢白:“Hohohoho——!待会大家就能聆听小姬的新曲咯——!但是嘛,告诉你们,我美丽的妻子小岚唱歌其实也……啊啊啊啊啊!!!”
又一阵惨烈的尖叫,岚揪着空汰的耳朵直接将他甩出了舞台(店长:我已化作天边的星星),而后把麦克风还给了姬子,接着坐在了钢琴边,最后对寿星露出鼓励的微笑。
姬子心里顿时增添了力量,扬起笑脸对在场的人说:
“……那我开始唱了,谢谢!”
她再次鞠躬,悦耳的琴音将吧室荡满。
流畅的琴声交织在姬子柔缓的歌声中,抒情歌怀旧的味道随使人心碎的语词淌过千歌音心里,歌曲结束,她慢慢移开眼睛,在如水的掌声中默默喝尽最后一口厄洛斯酒。
放下杯子,口中吐出除她以外再没人听见的话语:
“Happy Birthday.”
当所有客人都站起来唱生日歌时,姬子发现,千歌音的座位已空无一人。
【4】
之后几个月,千歌音都没去过Eros酒吧,她依然继续着工作和工作后的打发无聊,但刻意避开那条通往商业区的小路,是为了不要再见那茶色头发的女孩吧。
千歌音预感,再与她见面的话,肯定会被那光辉牢牢困住。追求自己以外的他人,对她来说,不能被允许。
作为一个在黑暗世界身经百战的人,千歌音很清楚,羁绊是一种奢侈又危险的事物,背叛和死别布满了她从街头小混混变成组织得力骨干的成长之路,由此,她更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不然就无法保护苦苦争取的自由。
“宫——姬宫,你有听我说话吗?”
静马的一句话把千歌音从思绪里拉回了现实。
圣诞将近的阴天,暗月组内进行对策讨论会,会议室的大方桌边坐着六个人,三男三女,其中有静马,深雪和千歌音,另外有是高木泰士,皇昂流和久保田诚人。除了千歌音和久保田,其它人都是小分队的直属负责者。而真正从头到尾对会议都兴趣缺缺的人,应该是总迷糊着双眼的久保田。静马对这种态度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连一向专心的千歌音也走了神,她才出声提醒了对方。
“非常抱歉。请队长继续吧。”
她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回来,在别的队员也在的场合里,千歌音都会表现出完美无缺的礼节,说着就作出端正认真的样子。
“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话。大家都知道,最近组织内人事变动非常多,蔷星已经把队长管理层修改成队长带副官,副官再领导小组长而成三角内阁制,织阳那边就增添了几个很有实力的兵备员,还推荐技术班的长官进入高层任职,秘色那边虽然没大动作,但也收入一批了新的超能力者……”
“队长和我都一致认为,暗月也是时候作出点改变了。” 深雪在旁附和。
“没错。久保田和姬宫。你们都会由魔法供给组直接升为指挥小分队作战的……”
“那个,队长。我可以拒绝吗?” 坐在静马对面的千歌音刚想提出异议,却被门边懒洋洋的久保田拖着拉长的腔调抢先一步。
“拒绝的理由?”
“不感兴趣。”久保田耸耸肩,“想不出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升职后你的行动不会受限,虽说会接受一些更困难的任务,但只要按时完成,其它事情随便你。”仿佛看透了久保田心思,深雪开始了游说。完全没在听的久保田以尾指掏耳,脸上写满无聊。
“相应的,你能行使的权力也会提高,做一个小小的战术支持官,就算作战多棒,也无权干涉各队之间的决策啊。”
静马默契地将深雪的说辞接过,唇上的笑意隐没在她架起的手背间,把卷轴顺当地展开:
“这不是很难在织阳那魔鬼队长手中保护你的小猫么?”
最后露出藏在里面的匕首。
听到这里,久保田原本细眯的双眸打开了,野兽般冷酷的目光越过长桌向静马紧紧逼视,这个平常看似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关心的男人其实拥有一个极其重视的同居人,而且那个人还在织阳任职。
传闻果然是真的呢。
千歌音不动声色地调动着脑里的情报,观察着双方交锋的可能进展,虽然此前千歌音多次成功从这种拉锯战里全身而退,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绝对自信就能接好静马的招。
反观高木泰士和皇昂流,他们在此期间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如斯沉郁的气氛可是开会时的家常便饭。
千歌音有时对此会感到很不舒服。
“还有,在你不屑理睬的上级人物里,隐藏着很多麻将高手。”静马走出了最后一步棋,她的语气显然胜券在握,“怎么样,要过来糊他们吗?”久保田君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站起身拿出香烟熟练地点燃,可怕的眸子再度细眯,恢复他惯常的颓废,夹着香烟的手推动鼻梁上的眼镜,答道:“好主意。那没我的事了吧,先闪咯。”
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开门走出了会议室。
“那你呢?”久保田离开后,静马转向千歌音,语气明显柔和了下来。
“我不打算接受这个职位。”千歌音回答。
“为什么?”深雪问。
“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带领其它组员,久保田先生入职时间比我长,经验更丰富,提升他很应该,但是我……”
“进入组织的时间长短不是衡量能力的标准。不论作战能力,意志力还是头脑,你都足够胜任这职位,这作为队长的我最清楚不过了,你是在怀疑上司的判断吗?”
你是看准了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公然忤逆你么,静马?
千歌音抬起眉弓,坦然与静马对视。
“我只是不希望重蹈覆辙,再遭到两年前的惨况而已。”千歌音有条不紊的语调继续着陈述,“且不讲当时组织内清洗大批成员导致的种种问题,就单说暗月好了,过分信赖新人造成的作战失败,此前早就有过很严重的先例。所以,我希望队长能更慎重地考虑。”
深雪微蹙眉头,她正想与静马交换眼神来确定接下来如何进攻,可银发的队长这时却挥手拦在深雪面前,冷冰冰地下着命令:“其他人出去,我要和姬宫单独谈谈。”
会议室只剩下她们两人,静马站起来,姿态居高临下,她单刀直入地盘问:
“每次都用这种无聊借口来敷衍我,都这么久了,你还在介意黄泉的事吗?”
“不——我一向实话实说,更不会拿一个死人当挡箭牌。队长该清楚才是。”
“哼,那你的意思是已独力捕获三个结界师的自己竟比那个因感情用事送死的女人还差?”
“但我也没有接受的必要。”看到对方动起了真格,千歌音在心中苦笑一声,“我跟谏山和久保田不同,我没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所以你就认为我无法威胁你了么?”静马拔高了音量。
“我只是希望队长多少尊重下属的意愿。”
“尊重?”静马讽刺着,“从你挥刀砍第一个人开始,就没资格和这残酷的世界讨价还价了。别忘了,如果没进入组织,你连活下去也不可能!”这些钉子般的字眼一下下敲在千歌音心里,她轻然攥紧了双手,以压制心头渐起的巨浪。
“不拿死人挡箭是因为你烂好人不到尸体身上罢了,你那些小心思我还不晓得么,还不是因为避忌惣流,才甘在组织做个无名小卒吗?但我告诉你,做队长都免不了争权夺利,就算你想她也不一定愿意陪暗月的人玩朋友过家家!别再那么天真了,千歌音!”
被击中了要害,冰蓝色的眸子悄声沉寂下去。
“而且,人总有不愿失去的东西,你也不例外。”静马走过来,弯腰把左手放在千歌音肩膀上,压低声音说:“与其摆出一副圆滑的姿态掩饰自己的胆怯,还不如识时务点争取存活的筹码,好歹黄泉还能救回她深爱的妹妹,而凭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没准哪天连命也保不住。你不会以为我会让部下一直乱来吧?”
千歌音投降般叹了口气:“我当然不会这样想,静马。”
“会这么顽皮也是被我以前的坏习惯传染了?这点我该反省吧。”见到自己的话产生作用,静马放弃了紧逼,起身拍拍千歌音的肩膀,似乎对这轮直拳的破坏力非常满意:“不用立刻回答我,好好想清楚再决定,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在这位置躲一辈子的。”
静马离开千歌音,走向门口后面穿上外套,转而用轻松的口吻向那沉默者发话,还带着指使的味道,“今天就到这里,你没安排训练课的话就早点回家,过阵子有得是忙。”
“我明白了。”千歌音手撑桌面站起来,显得很顺从。
“呐,有空也陪我喝个酒吧,小千?”静马提议道。
如今她们的隔阂更深了,但有时候,静马也会出现想要追溯往昔的念头,比如用这种让人怀念的称呼。
千歌音并不傻,她晓得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不可能从头再来。
她以摇头作为回答,静马见罢就道了声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歌音走到窗旁,呆看天上的阴云。
喝酒么。
话说回来,之所以习惯喝金汤力配柠檬片,也是因为静马呢。
这个人曾像亲姐姐般照顾自己,把流落街头的她带到组织,就算要做邪恶如斯的工作,起码在世上还能取得容身之所。于是,即便已成为上司与下属,不再'单纯相处的现在,千歌音还是感谢静马在这么长时间里给予的庇护。
无论这么做的动机是出于喜欢,欣赏,还是利用。
摊开手掌,上面有着两个直径约三厘米的圆形图案,全黑色,似是子宫时代就纹在身上的胎记,当她对月独处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的生物在无声地啸鸣。可凭一具肉身就能占据两个噬兽印的人,大概也只有千歌音了——因而强得像鬼一样,似乎是件让人羡慕的美事,但里面包含的回忆却让她讨厌至极。
千歌音走出总部大楼,从外面看,就栋高耸的建筑只是普通的企业楼宇,额外加固的顶层可以停放大型私研运送机。而地下,则是队长级别的成员才能进入的场所,这个组织秘密的魔法操作与研发,都是在地下完成的。比起战斗用人员,掌握着技术力量的术士们才是他们最重要的棋子,暗地进行的犯罪活动,也是为了保证研究的资金运作而已,虽说毒品与器官买卖确能牟取高得吓人的暴利,但为金钱或权力出卖了灵魂,即使能过上金银不缺的生活,也会被噩梦吓得尖叫着醒来。
之所以选择临江最高的顶楼住下,还偏要睡在窗边,就是为了哪天若无法继续忍受,也能方便地结束生命。
走过马路,蓝发的女子再回头看向这铺满钢化玻璃的怪物。
这个名为泰坦的地下集团,大肆捕捉结界师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明日香曾无意问过这句话,但千歌音选择了不去思考。
接手队长一职后,明日香肯定会做点什么的吧,看着对方纤细却坚强的臂膀,一直让自己置身事外的千歌音也感受到那份深重的疲惫。
又到了无所事事的时间。千歌音想,她一般会独自做些普通女生也会去做的娱乐,看电影,读书,去博物馆闲逛,偶尔会练习钢琴,但不与任何外人有更多客套以外的交流,虽然这一系列生活内容的培养是多得静马的功劳,可千歌音从没打算通过这些来修改骨子里的孤僻,反倒是像工作般严谨认真地做好静马教给她的所有东西,任何一种作战技巧,书籍知识,乃至对付人际的灵活手段,千歌音都做得近乎完美,甚至因为静马的一句玩笑话,她连与工作格格不入的花艺也练得极好,除了洁癖偶尔会让她陷入烦躁不安,其余时间,她的表现就如贵族般优雅无暇,即使她在杀戮,仍似地狱里翩翩起舞的鬼之公主。
像千歌音这种决绝且追求完美的性格,不论做坏人还是好人,都会一样出色。
“你并不具备平庸的资格。”
很久以前在酒吧相聚的某个夜晚,静马这么评价道,而千歌音的反应仅是主动为对方点燃了嘴里的烟。不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值得愉快的称赞,可静马说出那句话时的忧郁眼神却让千歌音很是介怀。
那时,由于前代队长樱木花织离奇死亡,静马正式升任暗月的首席领导人,接着立刻把千歌音安排到队中,从此,她正式踏入与血腥为伴的生活,从此,静马的笑容不再真挚。
自嘲一笑,千歌音捏住皱紧的眉间。
怎么会忽然回忆起这么多往事?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么。
完全没预料到前进的方向,千歌音又鬼使神差地拐过了那条小路,但没等她发现前方是Eros酒吧,就已经被一把清澈的声音叫住。“千歌音酱!你是千歌音酱吧!”
她停下来,讶异地转身,几个月前遇见的茶发女孩正在斑马线的那头,热情地向自己用力招手,在余晖中闪耀的浅色发丝,就像金箔细碎的上下翻腾,十月温暖的笑意仿佛早已穿过城市的重重影子,时间的冰洋在此刻沉默地破碎。
千歌音的胸膛再次被满满的灼热堵满,暖得快要把心灼出一道此生都难以愈合的伤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