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rsz 于 2013-8-30 17:34 编辑
前章 - Waiting
初音未来今年高三刚毕业。我接到电话是半夜两三点钟,关了设计图正打算睡的时候。熬夜赶图很疲倦,但是看到来电显示我还是接了起来。
未来的声音久违地在电话那一头响起来。她的声音很明亮,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她说她毕业了,考试很顺利。最近几天会过来。
我蹭上床铺,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也考得上早稻田啊。”
“别小看人啊。”
“我可没小看连tomorrow都会写错的家伙。”
“好了啦。”她息事宁人般地轻叹,“我过去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你。”
“嗯,我去接你。”
“好。那早点睡吧。”
“半夜打电话过来的你有这么说的立场吗。”
一如既往地互相吐槽几句后我们挂了电话。我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空茫了几秒钟,然后决定赶紧睡觉。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想起我已经快两年多没见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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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得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候车室已经空无一人,值班的管理员过来礼貌地询问我是不是先回去比较好,因大雪误点的那班车次还不一定要误到什么时候。
我摇摇头,连开口说话都懒得。
今年连三月份都能下起暴风雪,说不定今年的12月21号又要掀起一次世界末日的热潮。
话又说回来,气象预报都已经说了这几天天气不稳定。更何况已经有好多班次都停开了。我以为两年没有见,智商好歹会长进一点。
就不懂得等天气稳定下来了再订票吗。
会在这种天气搭火车出远门不是有彗星撞地球这种事就是不懂得安排计划的笨蛋。
初音未来是后者,妥妥的。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来,让我先回家。我说我回去了以后我可没力气再来接你一次。
然后一个多小时前她发了条短信来说手机快没电了,先关机。
一定又是玩俄罗斯方块玩到没电的。我等得心情很暴躁,连回复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现在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从20:59跳到21:00,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调大了播放器的音量,我把围巾拉得上一点,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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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初音未来是在高二,她刚升上初中。
那时候我还和Lily是室友。
虽然问题生和优等生这样的组合有些奇怪,但我不否认在某些方面我们很合拍,所以室友关系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即使如此,高三的不良少女完全没有身为学姐的自觉,每天叼根烟混迹在初中部里当大姐头。我某天晚课结束回到宿舍,却膛目结舌地看见客厅倒了四五个歪七扭八的酒鬼。
唯一比较清醒的金毛举着酒瓶子对我傻乎乎地笑。
据说是初中部一位同学的生日,但是因为家里没人庆祝就带过来了。
带坏祖国的花朵先不提,我不明白喝酒是哪门子的庆祝方式。
但是我十分清楚这件事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某个不良被我实施了三个星期的酒禁。
那天的事自然要我善后,虽然我本来也不是那么好耐性的人。
“打扫给我来没有关系,但是送人回家的活你从下面的选项选一个。”
“首先你两个星期的酒禁没跑了。每让我帮忙送一个人加一个星期,以此类推。要我全部送回家的话,你到毕业之前都不许再喝酒。”
“就没有取消酒禁的选项吗?”她脸都灰了,不死心地问。
“不.可.能。”我笑得十分灿烂。
开玩笑。我是要怎么向对方家长解释“因为参加同学生日宴会所以喝醉了”这种事啊。
视酒如命的不良学姐决定自己揽下送完所有人的工作。关于她到底如何被对方家长对待我没什么兴趣知道,只知道那家伙刚打算送最后一个回去的时候已经撑不住了,差点两个人一起滚下楼梯去。
我把金毛不良扶上来,却发现她全身都烫得很。
“所以我说了别酗酒啊!”我心情很坏地冲她吼,把她扶回床上,帮她整理好被子,给她泡一点热茶喝下去。
“那个,初音同学……”
“好啦好啦我送回去就是了。”
“流歌最好了,下次我请你喝。”
“给我闭嘴。”
已经快十一点了,也不知道家长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我随手关上卧室门,看见我要送的小孩正坐直了身体,天青色的瞳环视一圈以后视线茫然地落到我身上。
神智清醒吗?太好了。
看起来不像什么坏学生,到底怎么和Lily混在一起的。
好吧,Lily也没有坏到哪儿去就是了。
“初音……同学是吗?”我一边回忆Lily告诉我的名字,一边问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神情很安静。她家非常远,我估计如果初音每天都骑车去学校的话,起码要花上四十分钟。我因为心急,骑车有些快,坐在后座上的初音未来有些慌张地伸手抓住我的衣角。
“抱紧点。时间不早了,我骑得快了点,别摔了。”
她于是慢慢地伸手揽住我的腰,然后力道一点点收紧。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是觉得没必要说,她的话据她之后的说法是,不敢说。
我郁闷很久,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可怕的八爪鱼?
总之初次见面的初音未来看起来很怕生,而这点在我们相熟之后我吐槽了不止十次。
我把她送到楼下,我问她需要我上去和爸妈说几句吗?她说不用,今天她爸妈不在家。
“因为他们不在家,所以Lily学姐才带我过来庆祝生日的。”
原来就是她啊。我恍然地点点头,刚准备道别,又觉得不太好。于是生硬地在前面插了一句,“那生日快乐。”
“谢谢。”她笑起来说。在她说话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如此明亮的声音唱歌一定很好听,“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摆了摆手,转身上车离开。
在这之后偶尔我会见到未来会在高中部的教学楼下面听音乐,我骑单车经过的时候她会朝我微笑,我也会点头作为回应。
其实我们也没怎么联系,倒不如说她知不知道我的名字都是问题,不过估计Lily还是告诉过她的。直到Lily毕业的时候她问我,你有打算找新室友吗?
有合适的就一起,没有的话也没什么。我随口答道,反正也只剩一年。
“上次那个初音同学,记得吗?”
“嗯?”
“她父母常不在家,想让她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住。”
“所以呢?”我抬眼看她。
“所以问你啊。”金毛不良抓了抓头发,“你要和未来一起住吗?”
“我不擅长照顾小孩。”
“这样啊。”
Lily耸了耸肩,“可是这样你就要一个人负担房租了啊。”
简直一针见血。刚才毫不犹豫的我开始在小孩和金钱之间犹豫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金钱。
“那让那个……初音同学搬来住好了。”
金毛不良挑了挑眉,“天不怕地不怕的巡音流歌居然为了房租屈服了。”
“我只是不想吃不饱而已。”
我连看她都懒得,继续低头做我的卷子。
希望别是个麻烦人物。我那时候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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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几只不痛不痒的警告处分,金毛不良还是顺利毕业了。我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工作吧?我问她去哪里,她笑得爽朗又豪迈,“世界那么大,哪里不能去。”
她搬走之前我们互相拥抱了。她的金色发丝在扫过我的耳边,低声说保持联络。我嗯了一声。她拖着行李箱朝着站在楼梯口的我挥了挥手,大声说,再见啦,要加油哟。
我微笑着点点头。我站在窗前目送她上了公交车,然后驶离我的视线之外。
本来想和她说些什么道别的话,但也不是我的风格。算了。
我知道她会理解的。两年的室友我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Lily在我心里的地位不算轻。
虽然在心底承认这一点,但是日子还是得过。
我坐回书桌前面,继续写我的练习册。
短暂的假期以后很快迎来了高三生活,以及一个负责分摊房租的新室友。
我当然对新室友没什么期待,正如之前和Lily住的时候一样——你不能期待一个不良学姐指导你课业,同样的你也不能期待一个初二生能在生活方面帮你什么忙。
我对初音未来唯一的期待只有不要太麻烦这一点。
……非常幸运的是,初音未来连这点期待都没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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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未来不是什么坏学生。这是我初次见到她时的第一印象,其实没有错。但是个**玩又天然,加上脸长得比较受男生青睐,根本就是被拐卖少女的典型范例。
开学第一个星期就彻夜不归,写卷子写到一点多的我到厨房喝水,才猛然惊觉她根本没回宿舍。我打她的手机,接通的一瞬间电话那头的音乐声一整个振聋发聩。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我把手机拉远了一点,忍着怒气问道。
我猜她应该在某间KTV。我听到关门的声音,电话那头终于稍微安静下来了。
“……巡音学姐?”
“你去干吗了?”
“几个学长带我来唱歌。”她的声音低低的。
我算是知道Lily为什么会认识她了。倒不如说之前幸亏是Lily认识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快两点了。”我觉得我的声音都气的发抖。
“我想回去的,但是学长说再等会儿。”
学长毛啊!根本就是狼吧!
“……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赶到的时候初音未来正在唱歌。我想的没错,她唱歌很好听。微微抖动的声线,在光怪陆离下飘动的天青色发丝以及同色的眼眸。几个男生把她围在中间,举着酒瓶子各种起哄叫好。
我不太认得那几个男生,看起来还不大,应该是初三的。
我没等她唱完就闯进去劈手夺下麦克风丢到那群男生中间。一个领头的男生站起来,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小孩子别学着当老大。以为很拽是不是?”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约初音同学出来唱歌试看看。”
我拉了拉未来的手臂,准备带她回去。身后有男生围过来的声音,我看都没看直接踹了过去,心里想之前和Lily学的几手果然还是有用的。
正中胸口。我冷笑一声,“高三七班,巡音流歌。有种的话我等你们。”
我载初音未来回家。我骑车一如既往地急,她依然伸手拉住我的衣角。我叹口气说抱紧我吧,她于是伸手轻轻抱着我的腰,一点点收紧的力道,和初次见面时如出一辙的动作。
一路上我们也都一直没有说话。
我和初音未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她脸色不太好,一直说头晕。我问她你有喝酒?她答有一点,但不敢喝多,因为上次被Lily学姐灌醉过。
我叹了一息,连责备都懒得。
反正她也不是我的责任,我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我仁至义尽。
我把她扶回我的房间,帮她掖好被子。我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请假好了。我就在书桌前面做题目,还有不舒服的话和我说。
我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三点半整。浪费了我一张卷子的时间。
我宁愿一个人付房租了。
脑海里飘动着这样的想法,我坐回到书桌前面。被打断的思路再重新连线花了点时间,没做几题我突然感到头痛。倦怠在脑后堆积起来眼看马上就要决堤,神经却紧绷得跳跃。揉了揉太阳穴,我趴在桌子上打算眯一会儿。
“巡音学姐?”
我有听到,但没什么回应的力气。
“我是不是很麻烦啊……”
何止麻烦。
“我知道学姐高三了,我也不想这样的。”
那就乖一点啊混蛋。
“巡音学姐。”
少撒娇了。
“巡音学姐……”
叫那么多声很吵啊。
“……巡音流歌。”
给我放尊重点啊还直呼名字了。
“流歌。”
这是我在睡过去之前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低低的,但很明亮,唱歌很好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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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初音未来相处不到一个月,她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给的理由是“巡音学姐”叫起来很绕口,很没有亲切感。
那你就不能叫个“巡音大人”之类的吗,我觉得这个称呼更亲切。抬头望了她一眼,她笑得肆无忌惮。
……算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反正之前我和Lily住的时候也都直呼名字。
虽然自我觉得我可比那个金毛不良有学姐的样子多了。
初音未来之后乖很多,夜不归宿什么的再也没有过。但是确实还是很麻烦的,她其实不像我当初见面的时候认为的那么安静。
Lily的酗酒症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好歹大多数时候都很有自觉地自己处理了。
未来根本像个小孩子。
但是我是个课业压力庞大的高三生。我不是保姆啊。
她刷牙的时候习惯叼着牙刷在屋子里头到处走。我看着她说刷完牙再出来不行吗,她用含糊不清带着泡沫的声音说那刷完再进去不行吗。我头疼地挥了挥手,算了随她去。
她习惯在洗澡的时候发呆,有一次差点闷死在浴室里。我在门外叫了几声不见回应,火速拿了浴巾冲进去把她裹了给带到床上。好一会儿回过气来,闷得红红的脸茫然地看着我,说流歌刚你和我一起洗了?闭嘴!我怒喝一声。
有一次因为卷子订正的时间花得长了些,有几个问题还不是很明白,于是放学后留下来问老师,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那个麻烦的小孩就坐在楼梯口,双手抱膝睡着了。天青色长发扎着马尾也还是垂到地面上,双肩轮廓单薄得吓人。
我叹了口气把她叫醒,她抬起脸来傻乎乎地冲我笑。
“流歌。”
“还笑。又忘记带钥匙?”
“对啊。”
“对你个头啊。”
我忍不住怒吼出来,“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
她看着我,低而脆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心想算了和个中二生发什么脾气,于是摇摇头。
“下次再没带钥匙的时候发短信给我吧,我会回来帮你开门。”
“我——”她发出一个短促的语音,睁着眼睛望着我,“我不发短信,就是不想麻烦你啊。”
我张张口,却发现我说不出什么话。
最后我叹了口气,“那也不用在这里傻等啊,找家7-11买杯饮料待着等我放学不会吗?”
“……嗯。”
话已至此,我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力气。
和她一起进到屋子里,我继续打开书灯埋头战考卷。
她倚在门框上瞅我,我抬眼看她,伸手揉了揉鼻梁。
……别再盯着我了。
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搞不好我连大学也考不上。
“流歌。”
“嗯?”
“对不起。”
“你说过了。”
“流歌。”
“又怎么?”
她顿了顿,“别熬太晚。”
“哦,好。”
反应过来给出回应的时候未来已经不在门边上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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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高三后半段,她也终于有了点学生的样子。大概是初三的危机感迫近,她的成绩始终不太好看,我终于得以在我晚课结束后看到她乖乖在房间学习的样子。
“我觉得我就快跟你一样了。”她咬着笔杆冲我笑。
“你这中二生说什么大话呢。”
我每天熬夜熬得很疲倦,总觉得时间怎么都不够用,每个周末抓紧星期天的早上狠狠睡一觉,醒来吃完午饭以后又开始卷子加卷子的往复循环。她开始试着担负起厨师的职责,虽然手艺还算不错,但一个星期的宵夜都是葱爆鸡丁葱蒸豆腐葱炒牛肉之类的,真是一场灾难。
“你还真喜欢葱。”
“不好吃吗?!!!!”
看着她一副快抓狂的表情,我干笑着点头,好吃,很好吃。
我开始习惯於有人站在我边上看我写题目,偶尔递上来一杯咖啡。星期天晚上不赶的话我会帮她补补课,她的英语程度简直差到令人发指。
Miku put off the game the tomoro because of it is raining.
关联词“because of”造句。所以你相信这是一个初二生造出的句子吗?
“第三人称单数,动词怎么变?”
“还有这个是什么?”我指着那个tomoro,“你别告诉我你想写明天那个单词。”
“是明天啊。怎么了吗?”她一脸地人畜无害。我嘴角抽搐,在下面写了一个tomorrow。
她低头端详很久,最后抬起头来,“……流歌,你写的字虽然很好看,但是太草了我看不懂。”
我忍住把练习册往她头上摔的冲动,决定跳过这个单词,不发表任何评论。
“because of 后面接名词,后面给我重写。”
“啊?好严厉——”她拖长了音调,“我想很久了啊!”
“……别侮辱我。”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给她讲语法和句子结构,最后她点头,把练习册上的那个句子擦掉重新写了个新的。
Miku puts off the game to the tomoro because of the rain.
虽然语法是没什么错了但是为什么……
“你给我自己查一下明天那个单词怎么写!”
我拿着练习册敲了一下她的头,“后面的造句自己写,写完拿给我改,我先去写我自己的题了。”
我打算写完这几份模拟卷就去帮未来改题,但是说是这么说,等到我想起帮未来改练习这件事,已经深夜一两点了。
未来已经睡了。估计是看我在忙没有来打扰。
她没有关门的习惯,我轻手轻脚地摸进她的房间拿走她的练习册,然后拿出红笔开始改。
语法倒是有进步,只是单词还是拼的乱七八糟。下次要给她考单词才行……
我一边想着一边改到最后一个句子。关联词“but”造句。
Luka is always tired but Miku wants her to be happy.
我愣住了。
红笔始终下不去,明明这句话没有任何语法错误,也没有拼错单词。
我思索良久,在这句话的下面写。
Luka is always tired but she is happy, really.
这也许是我上高中以来写的最简单的句子了。
然后打了个勾。我的字写的很草,反正看不看得懂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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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高三的我而言是咻一下就过去了。
我们依然每天互相攻击互相吐槽,麻木地做一些之前我绝对不会做的麻烦事。进入冬天的时候宿舍没有暖气,熬夜熬得很辛苦。我后来每天晚上在街角那家7-11通宵,到最后连值班的店员都混熟了。未来偶尔会过来坐在我的对面看我写题,翻着我厚厚的复习资料和教科书。我说你一个初二生别熬夜,精力留给初三和高三。她突兀地插一句说你大学要考哪里呢?
我头也没抬说东大城规。第一志愿。
你要去东京啊。她说,这样我们是不是见不到了。
有本事你也考上东京来啊。我把刚写完的一篇作文点上句点,抬手看表已经差不多快天亮了。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走之前在店里买了杯热拿铁塞到未来手里,“我提醒过你了,今天上课没精神别怪我。”
她双手握住纸杯跟在我身后,我甩着背包走在前面。
回到家的时候我伸了个懒腰打算在沙发上眯一会儿等下好去上课,未来却直接扑进了我的怀里。
她的脸颊蹭在我的肩窝上。天青色的发丝扫过我的下巴,冰凉冰凉的。我伸手揉她的头,心想这又是干嘛呢?她却抬起头来亲住了我的唇。
我得以看见她和发色同色的天青色眼瞳,和声音一样一派清澈明亮。
我听到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说,我们交往吧。
我下意识想说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但是我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后面补上了一句。
“我会很乖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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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没多久就考试了。写考卷写到麻木,真正上考场的时候看到题目根本就是条件反射。我们的生活没什么变化,本来也不该有什么变化。后来我得以顺利考上我的第一志愿,未来买了一个大蛋糕给我庆祝,但一大半都是她吃掉的。我说一下子吃那么多会胖的,她笑得毫不在乎地用奶油抹上我的脸。
我开始把高三没有睡饱的觉统统睡回来,醒来的时候桌子上会放着未来留下来的早餐。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问她你有找到新室友吗?她答有的,同班同学,叫Gumi。名字我有印象,因为曾经在初中楼底下的成绩榜上见过。
“这样啊,你给我好好学习。”
“会啦,Gumi会教我的。”
我的东西不多,大多数的书和复习资料都留给了未来。反正她之后也是要的,放在房间又不碍事。整理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背包和一个行李箱,我站在楼梯口和她道别。她从房间里探头出来笑的花枝乱颤,然后蹬蹬蹬跑过来抱住我的腰。我说我要走了,她说嗯。然后放开我,睁着眼睛看我。
她一直长不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瘦瘦小小的,和我站在一起的时候只到我上臂。吃的东西都被浪费了。
我拍了拍她的头转身离开,那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
准确来说我大二那年生日她跑了过来,请了两天的假。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一脸震惊,大晚上赶去接她的时候看到她站在人流里朝我挥手,笑的依然很开心。
我说你怎么那么幼稚啊跑来干嘛?
她说明天我又没课。
我说你当是大学啊说没课就没课。
她的声音闷闷的,真的啦今天运动会。
我说就算是好了运动会就可以不参加?
她睁着眼睛看我,最后低低地说生日快乐。
我说快乐毛啊,发短信我不就知道了,不然打个电话来我也很快乐。
她愣愣地说可是我想你啊。
我一下子接不上来,最后叹了口气。
我们之间生日其实都不太在意。我没怎么送过礼物给未来,未来在我高三那年送了我一支钢笔。
其实我知道她找的这么多借口就是想上来看我。
我想说算了,知道她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
大二我还住在学生宿舍。和管理员通报以后我和未来挤了一张床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她送走了。
她在我身后抱住我的腰,脸颊抵住我的背,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呢。我说别道歉,睡吧。
之后她课业开始紧张,我也开始忙着毕业找工作。我们之间还是短信联系,电话很少打。她经常会传几份题目到我的信箱让我帮她解完之后再传回去。她高三的时候经常半夜发短信给我抱怨好累啊,我躺在床上回她一句不累怎么叫高三。
她有一次问我你高三到底怎么撑过来的啊连续几天不睡觉。
我说我的意志力顽强。考完试有的是机会给你睡,战斗吧少女。
其实下意识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但是我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之后我在城市规划局工作,每天又开始起早贪黑地画图。
之后她毕业。她打电话来说她考上了早稻田,过几天上来找我。
之后几天下起三月雪。火车班次误点,我足足在车站的候车室里等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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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得不太安稳,应该是在候车室的缘故。睁开眼起来的时候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钟 23:21,原来我也没睡多久。
我再一次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车站的供暖系统真的有必要检讨。我站起身来搓手,终于得以看见电子屏幕上“即将到达”的字样。
人群在十分钟过后开始三三两两地从月台电扶梯处走上来。我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于是接起来。
“流歌?”
“嗯。”
“我到了。”
“我知道。”
“你现在在家吧,告诉我位置,我去找你。”
“我——”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在我前面响起来。明亮而清脆,唱歌一定很好听。
“流歌!”
她站在电扶梯口,周围有同样满带倦意的旅人稀稀落落地走过。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久违的天青色。
未来朝我跑过来。我把手机收回口袋。
未来抱住了我,力道几乎要把我撞倒。她的脸颊死死抵住我的肩窝,然后开始叫我的名字。
“流歌。”
“嗯。”
“流歌。”
“嗯。”
“流歌——”
“嗯。”
“流歌……”
叫多少遍都可以。我的名字。
我伸手摸她的头,从上到下抚摸着她已及腰的长发。她终于抬起头来看我,天青色眼眸像是下过雨一样雾蒙蒙的。
回去要洗大衣了。我漫不经心地想,低头吻住她。
“你长高了啊,未来。”
【Fin】 - Wai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