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面對罪惡的少女
『你們在做什麼?』
看到萊納狠狠擒抱失控的貝特霍爾德時阿妮疑惑問了一句,過後不久,很快從對話中了解他們爭吵的問題點。
她的反應是拉開萊納,在貝特霍爾德起身時狠狠掃腿,讓他空轉兩圈背部落地。
『為什麼阻止我?我要……』
『把牆堵回去。』阿妮冷聲接過他的話問道:『然後呢?』
『然……然後?』黑髮少年怔忪看著眼前毅然擋住去路的冷漠少女。
『是啊,然後呢?他們會活過來嗎?』她冷聲詢問:『堵回去,殺光進牆的巨人,算了,殺光所有巨人,殲滅猿之巨人,然後我們自殺,誰能活過來?』
少年們鐵青著臉看著平時極少說話,此時卻不惜多費唇舌提醒他們殘酷現實的少女。
少女不再看向兩人,轉身朝向羅賽之牆兀自說著:『給我們食物的多魯大叔能復活嗎?克利爾大哥?洛希阿姨?達各爺爺?他們誰能因此復活?』
三人陷入一陣死寂。
後來,還是她輕輕開口劃破沉默:『沒有人,再怎麼做他們都沒有任何一人會復活,所以……』
她轉回身,對上同伴因為罪惡感而動搖的臉龐,『不要有彌補的想法,貝特,我們什麼都彌補不了,如果受不了,就回去吧,回故鄉去。』
『妳在說什麼傻話啊?』萊納終於按耐不住反駁,『我們怎麼能空手回去?別開玩笑!』
『我沒說“我們”,我指的,是你們。』金髮少女眼中有著超越年齡的早熟與冷然,『受不了就回去,我會完成任務的。』
貝特霍爾德終於開口:『不、不可能!我們怎麼會丟下妳?妳一個人完成不了的!』
『所以就不去完成了嗎?我們已經夠混蛋了,貝特。』阿妮走到他面前,凝視因為跌坐在地而難得矮上自己一點的超大型巨人,『如果死了這麼多人卻還半途放棄,那豈不是更混蛋?完成任務,只有這樣那些人才沒有白殺,才沒有……白死。』
一席話過後,貝特霍爾德總算平復心情,三人坐在農地旁仰望星空,萊納感嘆:『總覺得我們會不得好死啊!』
『我接受。』
『啊?』兩人望向今天一直語出驚人的阿妮。
她並沒有轉移視線,幽深的藍眸仍舊仰望星空,彷彿在盼望些什麼,『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所以不管被上天降下什麼懲罰我都接受,是我罪有應得。』
我罪有應得,所以……我……
「嗚……」
懷中人兒嗚咽一聲,三笠停止擦拭動作,抬起她的下巴,看到逐漸聚焦的雙眸後才又舀起溫水淋下,繼續擦拭血跡的動作。
「三……笠?」
「嗯。」
「是……夢嗎?」才剛回神的阿妮有些分不清夢境、回憶和現實的區別,野獸幫她擦澡嗎?夢裡才會出現的事吧?這種被溫柔對待的事……
「很可惜,是現實。」冷淡回應後溫水又一次澆淋而下。
現實啊……
真不真實的現實……
腦袋有點渾沌的她還沒能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妳的極限在哪裡?」
「嗯?」
「再生的極限,我可不想不小心砍死妳。」
這樣的提問終於讓阿妮有點真實感,她整理有些混亂的思緒,斷斷續續說出自己也沒遇過的狀況。
「他們說我這種類型的……身體覺得不行時也會水晶化……可是只能封住傷口……賽羅這樣回來過,花了半個月才好……不能跑快悶死他了……」
三笠只能從她混亂的隻字片語中拼湊出所要的資訊。
「簡單來說,水晶不自主出現封住傷口就是了對吧?」
「呃……什麼?」
看著意識極度渙散的阿妮三笠無奈嘆息,抱著她踏入浴桶浸泡。
「啊……」阿妮輕叫一聲,使三笠以為她終於發現兩人是坦誠相見的,手上力道暗暗蓄集,準備應付獅子的反咬。
可沒想到阿妮不但沒任何動作,反而問她:「我暈了?」
「嗯。」總算是想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有反抗?」
「有。」
「……會……受懲罰?」
「明天再說,我沒心情。」
當她這麼問時,三笠並不想探究那一刻劃過胸口的情緒是什麼,只是覺得好像更累了。
「睡吧。」擦乾彼此的身軀後,三笠從身後擁著阿妮入睡,她的爪子覆在剛再生出來的小手上,「妳要習慣身後有威脅卻不能防禦,包括這種時候。」
懷中的人並沒有回應,早在離開浴室前她便已經耗盡體力陷入深眠。
「已經……這麼晚了嗎……」望向窗外高掛的明月三笠這才發覺,在牢房的管束比自己所以為的時間更長。
這晚,擁著獅子的野獸沒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