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烛光在偌大的红魔馆中摇曳着点亮，宛若深夜里的星光。
放下泛黄的书本，小小的馆主大人漫不经心地摸上一旁的茶杯，有模有样地晃晃杯子。
“咲夜不在家，”捻起书页，帕秋莉若有所思地望向等待续杯的蕾米莉亚，“我家小恶魔泡的茶，要么？”
“……呜……”
似乎遭受什么巨大打击般，蕾米莉亚把茶杯推到一边，趴在书本上叹气。
“啪”地合上书，帕秋莉向后倚靠到长椅上，“蕾米，这么宠溺咲夜好吗？抽签的时候动手脚，相当失礼呢。”
蕾米莉亚小小的脑袋在书本上挪动着，“有什么不可以……我喜欢咲夜啊。”
帕秋莉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若都能像蕾米一样直视自己的心意……那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蕾米莉亚悄悄朝地下室的方向瞥去，依旧漆黑一片，“越是珍惜的东西……反而会越犹豫呢………………”
“…………所以帕琪能不能……拜托拿点啥喝的来？……”
“红酒在那边，自己动手。吵醒爱丽丝的话，这周没有茶点吃哦。”
“帕琪！！……呜……”
蹑手蹑脚的蕾米莉亚凑近红酒柜，在她刚刚伸出手的刹那，图书馆的大门却被强行撞开了，飞尘与狂风肆虐一时。
理所当然，本来就睡不沉的爱丽丝揉着额角坐起身来。
“美铃！！你害我这个周没有点心吃啦——”
“大小姐对不起！但是有急事找爱丽丝小姐！！”
——不是要紧的事情可饶不了你！
在蕾米莉亚大小姐充满威严的注视下，门番落荒而逃。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曾经是魔界的小公主，一呼百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直到她被从幻想乡来的破坏二人组打败，她才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强大，强大的只是自己所在的位置。
为了成长为对得起自己那个位置的人，爱丽丝来到幻想乡……最后的结果是爱上了一只黑白不想回家。
这不，最近这起连博丽巫女都觉棘手的异变里，爱丽丝勤奋刻苦地跑去红魔馆精修魔法，每天起早在自家黑白身上试百十个强化咒，恨不得把她包裹成粽子，才容许生性好动的魔理沙出门。
虽然已经变成温柔贤惠的好姑娘，不过骨子里还是有自己骄傲的爱丽丝，见到恋人的魔理沙抱着别人哭得撕心裂肺，大概是会生气嫉妒、开书砸人的吧？
——如果那个人不是灵梦的话。
苍白毫无生气的精致面容，恍若梦景。静静散落的血液，绽开如花。
“魔理沙你个傻瓜快送去永远亭！！”
扔掉平素的淡定冷静高贵优雅，爱丽丝冲着哭个不停的恋人怒吼。
博丽灵梦走在冰雪之中，路漫长得遥无尽头，而纷飞的大雪让她几乎睁不开双眼，看不清道路的时候，她听见熟悉又陌生的话语。
“可爱的孩子，你是第几代巫女？”亲切温和的慰问。
灵梦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去，冰雪不知何时悄悄变小，恍若摇开了一树的樱花。渐渐消失着的雪花里走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红白的巫女服装刺痛着灵梦的神经。
“……十三代。不过巫女大概已经不算了吧？”
“为什么？”那人略带惊讶地抬起头。
风又起了，飘落的雪花再次飞扬。
灵梦垂首浅笑。樱花般柔软的雪花也浸透了她的衣衫。
“你看不出吗，我对于大结界……马上就要毫无作用了呢。”
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事情，连昏迷之中都深深皱紧眉头。爱丽丝再一次伸出手去抚平博丽灵梦的眉关，听见医生略带轻佻的戏言，“魔理沙还在隔壁呢。”
那又如何？……
魔理沙和灵梦还青梅竹马呢，结果魔理沙都赖在她家不走了，灵梦还成天对月饮酒。
一起长大的孩子，怎么相差这么大呢。
无数次想象博丽灵梦到底会爱上谁，却被魔理沙告知是那个全幻想乡最不靠谱的妖怪贤者。那个，常年居住在白玉楼的女子。
用毛巾细细擦拭着少女精致如画的面颊，爱丽丝莫名心情很差，胸口闷得快窒息。
“灵梦……怎么样了？”
八意永琳轻轻收拾起自己的手术刀，“还留着一条命，不过……”
“不过？……”
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依旧选择残酷冷静地陈数事实，“生命力和灵力一起……飞速流逝着。大概等不到八云紫把她嫁人，就……”
“……嫁人？”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你难道没留意吗？博丽巫女们……异变大概只是催化剂，真正的结局不会改变。啧，不愧是八云紫，这时候还不出现……”自顾自
话的八意永琳揉揉肩膀，向屋子外走去，忽然微微发怔起来……
刻意压低声音，“小女孩，你是……”
众多妖怪打量着抱着鲜花来探病的金发小女孩，似乎是怕人般的，小女孩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从那美丽的金发侧边可以窥到她微微泛红的脸。
在西行寺幽幽子意外的劝退之后，众人渐渐离开了。
只留下那个看起来有些可疑的小女孩。
轻手轻脚靠近病床，小手掌贴在苍白如雪的额上。手心里传来不似人类的低温，恍若某个曾经寸步不离的亡灵小姐。
『大妖怪，要是哪一天我爱上谁，怎么办？』
她不会去抢亲的，也不会阻止，只是，从此之后大概博丽巫女要换人了。
小女孩收回手，闷闷地坐在床榻边，由于不给力的身高，要坐在垫子上才行。
灵梦是她所认识的巫女中最强大也最默契的。
……最希望能永远……搭档下去的。
这样的话她不会说出口。即使说出，以灵梦的印象看来，也不过是被当作敷衍她的戏谑。
喂，灵梦，不要死呐。
心底里默默地升起这样的念头，恍若小小灯火。她一次次亲手掐灭，又不时燃起。
灵梦……
无法自制地吻上去。
小女孩身体的差距，让她笨拙地挪动着身体。
可怜而已……八云紫不要搞错了。你不爱她。
欺骗着，欺骗着。
尘封已久的泪水却苏醒的不合时宜。
顺着眼角、唇边，滴落在灵梦洁白的脖颈上。
希望就能笑着迎来终结。希望…没有人会在这之中受伤。
每一次都想以游戏人生的态度对待事情，结果玩得太多，走火入魔。
小女孩八九岁的脸上露出几千岁的笑容，温柔却带着些许伤感的笑容。
“哦，八云紫。”突然推开的门后，八意永琳侧过身子，不知是笑还是嘲讽地道：“……孤独终老的节奏呢。”
“……你看得出是我？”
小女孩没有回头，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八意永琳歪歪头，“我看得出的还有……你和异变有说不清的关系呢。”
——这场导致灵梦躺在这里的异变。
她无声地笑了。
“……要帮忙吗，贤者？”
八意永琳是故意的。
故意的。
所以她悠闲地煮茶，顺便看着表情变得近乎狰狞的小女孩，以及……依旧没有气息的灵梦。
『要帮忙吗，Yukari ？！』
『是‘紫大人’啊……你这无礼的红白。』
『哼……那一会儿结界消散了，可不要哭着找我帮忙哦……』
『你！』
她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如太阳般沉没在地平线下。
再见。
再见。
再见……
胸口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楚。
重叠的人影，重叠的景象，重叠的苦楚。
“博丽……”
又想起来了。
你消失的那一天。
“博丽！……”
——紫，你在哭吗？
冰雪中跌坐着的少女，恍惚被雷电击中般抬起头来。
而冰雪停滞的天空，是一弯冰冷的残月。
要做些什么才行。
要做些什么……
挣扎着爬起的博丽灵梦，向空无一人的天空伸出手。
独自喝完半壶茶，又替突然闯进来的公主大人修理了电脑后，八意永琳慢悠悠地回到病房，说话却一点不悠哉，“灵梦对我们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啊，不知道多少岁的老人家。”
“……有什么资格说我……”
永琳微微一笑，“阿呀，至少我和公主大人还算相亲相爱，………………要不要听听，叫醒她的方法？”
“……不用了。就这样吧，我明天就去找十四代来，不劳烦。”
“然后呢？把还有一口气的灵梦埋到地下吗？……再造一个亡灵还是怨灵出来？…………八云紫你真是有趣。”
“有趣的是你吧，救活也没有足够的灵力不是么？……这孩子的话……宁愿死也不愿接受一个随便嫁人的结局不是么！？”
“那是你逃走的理由吗？”
“我没有逃走！”
“那好，为什么不敢见灵梦？”
皎洁的月光下，面容姣好的红白巫女们静静对坐，白色月光落在她们的裙衫，显得无比圣洁……
“……八云紫的前任？”博丽灵梦淡定如水的将老祖宗唠叨一天的流水账概括起来。
“噗……咳咳咳……”这是被呛得死去活来的老祖宗，呃不，是初代。“怎么可能啊！！”
“你这熊孩子一点不随你娘啊……明明十二代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博丽灵梦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手却握住了初代的手腕发力，“……你还认识阿妈？”
“当然了，我算是半个博丽神社的低福利…呃，咬舌头了，是地缚灵。”初代巫女推着掐住自己手腕不放的手，“熊孩子你快放手啦。”
“这么弱……怪不得死的快。八云紫的搭档可是要相当强才可以呢……”博丽灵梦松开手之后也不忘吐槽，“……呐，能给我解释下现在的情况么？要是你就是异变凶手，现在就治退你哦。”
“饶命啊喂，”初代嗖地跳起来，“熊孩子你动一下我就把你的香火钱捐给守矢神社！”
“别、别……我错了！你把拳头收回去！”
活动着手腕关节，博丽灵梦微笑得只见牙不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