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ada 于 2013-9-6 19:29 编辑

字数又超了原来的预计，不过实在不想再把chpt3拖下去于是稍微砍了一些情节然后把chpt3收掉了…

Chapter 3.c

Lily把流歌准备好的资料看过了第三遍。并没有复杂的内容，无非是对于一些特定问题的回答。问流歌为什么一定要到临上场前才给自己，得到的回答是“所谓大人的事情”。不屈不挠地追问之下，才被告知因为有些媒体到最后关头才能确定是否会出席，事前的准备当然也要到今天上午也才能落定。

看了看纸面上诸如“请问Lilyさん对于和2年前同样是身为研究生加入Vocaloid的前辈一起搭档，会不会感到有压力”之类细节具体到数字的问题，Lily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所谓“事前的准备”只是流歌和Meiko两人坐在电脑桌前喝着红茶、就着事务所楼下新开甜品店的戚风蛋糕讨论得出的结果。大型事务所还真是便利的存在，Lily心想。

“虽然做了准备，但是难免疏漏，”流歌叮嘱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问题我会先回答。Lilyさん只要顺着这边的话作简单补充就可以了。”

Lily点点头，心想如果可能的话，宁愿这简单补充也免掉吧。当然知道，面对媒体是出道路上绕不开的关卡，但是和那些咔嚓作响的闪光灯比起来，对于只是想唱歌而已的自己来说，Meiko的乐理课也要有用的多——而Lily连Meiko的乐理课都不怎么愿意去。

敲门声响起，探进身来的正是Meiko——只是此刻她的身份不是乐理课教师，而是流歌的经理人代行——“时间差不多了。”能看出Meiko想作出轻松的样子，不过有些凝固的笑容还是让Lily担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但愿自己的表情没有像Meiko一样僵硬。

此前一直端正坐在Lily身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读着资料的流歌，出声回应Meiko后站起身。如果樱发女子也会因为Meiko的紧张而有所动摇的话，至少她隐藏地很成功。要不是在Meiko缩着身子退回门外之后，流歌才悄悄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的话，Lily几乎就要把早餐前对方有些失常的表现忘之脑后了。

“流歌さん？”

“嗯，没关系。很快就会结束的。一定没关系的。”

Lily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最近究竟听到流歌说过几次“没关系”。神威也好、Meiko也好、初音未来也好，周围的人都在担心着她，而流歌也深知这一点，甚至或者她自己也在为什么事情而犹疑，所以她才会如同条件发射似的一再回答着这三个字，既说过别人听，也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走吧。”也许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陷入无意义的不安，流歌没有给Lily更多追问的机会，跟在Meiko之后走了出去，转身停在门外等待Lily的姿态，沉静寂寥，让Lily想起当年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愿你走的比我更美好。”

那么，呐，流歌さん，将要一起走下去的这段路，是否会比你之前所走过的路更美好，或是更糟糕呢？

发布会的会场被选在一家高级宾馆里，在准备室到会场的狭长走道中，被铺上了厚厚的、镶着金边的红色地毯，赤与金在橙黄色的灯下交互，如同火焰般燃烧的涅槃之路。走道的另一瑞虚掩的圆形拱门微微敞开，门缝中夹带着细碎的白色光芒，隐隐传来蕴藏不安气息的骚动声响，Lily知道，数十台摄像头和话筒正潜伏于门后的大厅中，等候着流歌和她，如同饥饿的乌鸦等候着猎物，而她们将踏过这火红的路、穿越拱门走到光明中，用自己喂饱那些饥饿已久的眼，以换取放声歌唱的权力。

流歌走在Lily身前一步的位置，Meiko则在离两人稍远的地方和流歌保持平行，无人打破沉默。从侧后方Lily看不到流歌的表情。加快脚步，走到流歌身边。从今天起，我将是这个人的搭档，Lily想着，仍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让自己不再落在流歌的身后。

从地面被搭起的大约一阶高的主台上相隣地摆放着两张座椅，左边那张是属于Lily的席位。作为主台背景、两人的巨幅半身照高高竖起，照片中Lily和流歌各自身着公司设计的公式服装抵背而立，流歌闭目低头、安静沉谧，金发少女则仰起头、浅蓝色眼瞳中倒映着同色的天空，两人十指相扣而握，一如被风吹起的樱色与金色互相交络、难分彼此。

理所当然地、Meiko留在一边并没有上台，只是双手交叠在胸前注视着台上的两人。人群在Lily和流歌进场的一瞬间安静下来，但是不断闪动的镁光依旧鼓动着躁动的气息、令Lily感到口干舌燥，面前放着瓶装纯净水，却不知道是否应该伸手去拿。略微频繁地变换着在长桌下双腿的姿势，暗下庆幸落地桌布的摆饰多少得以将自己的不安掩藏。努力地依照平时训练课上被指导的那样保持着七分微笑，脸部肌肉却似乎已经快要僵硬起来。

记者席的最前端离发表台不过2米远，Lily从他们名牌上的标识上依稀能够辨认出几家有名的媒体。坐在最右侧的女性记者身着灰色短裙正装，无论长度适中的单马尾还是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都体现着干练、专业的气息，她来自现下发行量最大的两家音乐杂志之一《IN》。坐在正中间的两个男人来自与《IN》激烈对抗的《J音志》，年纪稍大的那个头发掺杂着灰白，略向前勾出的鼻子和紧绷的嘴抵消了他原本应该还算和蔼的外貌，而年轻的那个则不像年长的记者那样平静，神经质地摆弄着挂在身前的相机。再靠左侧一些的一男一女所属的杂志社本身虽然尚不出名，却是大手电视台旗下所属的子会社。坐在第二排中间、位于《J音志》记者身后的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往手中的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干净利落的外表或许本该多少赢得一些好感，若非他名牌显示所属是《W周》——把Lily和Gumi砸上封面的绯闻杂志。

“Gumiさん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超越此范畴的任何过度解读都是对Gumiさん的失礼，是非常令人困扰的事情。请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Lily又默默温习了一遍针对即将到来的讨厌问题的正确答案。

“那么，”在简单的试音后，身穿深色裙装的女性司仪站到了主席台左侧的立式麦克风前，“Vocaloid社新组合‘L’的出道发布会，正式开始。”

司仪作开场白。自我介绍。轮流简短发言。来自社长神威的影像留言。一切平稳就绪、按部就班，“接下去，是自由提问时间，”司仪面带笑容地宣布，“想要提问的先生小姐请举手示意。”

在司仪点头许可后，便开始有序地指示工作人员将麦克风递交给举手的记者们。

《IN》彬彬有礼的女记者提问组合名“L”的出处。流歌微笑地与Lily对视过后，首先提起面前的话筒，“主要是因为Lily和我的名字中的首字母都是‘L’，然后也有Left的涵义在其中，也就是心脏所在的那一侧。”

如同脚本上安排的那样，Lily补充道，“一起做出直击人们心脏的音乐，这是我和流歌さん成立组合的初衷。”

接着来自《J音志》那个年纪较大、自我介绍叫黑石的男人站起来，声音低沉，与他身边兴致勃勃的年轻人相比显得意兴阑珊，他的问题是关于1年未曾有正式活动的流歌这一次的抱负，然后循规蹈矩地向Lily提问和前辈合作是否感受到压力。一切都如同既定事项一般，《J音志》之后是《朝MUSIC》的女性记者询问两人对对方的印象；来自《轻音JP》的年轻记者提问“对于同属Vocaloid的其他歌手是否有竞争意识”，不知是不是和其他人的问题相比稍显尖锐而让这个年轻人过度紧张，他的提问甚至不如流歌的回答来得流畅。

流歌的语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淡淡地如同陈述客观事实一般，“虽然没有对特定的人有竞争意识，但是既然和Lily一起，我相信可以做出征服所有人的音乐。”我才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Lily有些心虚。

进展太过顺利而略显平淡，司仪和流歌不时地妙语更让会场的气氛一片融洽。Lily开始为最初自己的紧张有些后悔。不知是否是神威的高压策略起了作用，连《W周》的记者都在那个看似棘手却也只是按图索骥的提问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与其说是提问，倒不如说是特地为Lily提供了一个声明立场的机会。流歌也很好的隐藏着她的不安——如果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确实是因为不安的话——始终保持着温和谦恭的姿态。

提问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坐在中间靠后位置的男性记者被司仪接过话筒。男人留着短发，脸上的胡须剃得很干净，有些看不出年龄，灰色的外套搭配深色的领带，使人很难在人群中发现他。“两位好，我是来自《周刊潮》的土方，我想向两位确认一下，”和貌不惊人的外表一样，声音也是难以给人留下印象的普通，不过他的问题却让在场的众记者们不禁侧目，“有传闻说Lilyさん现在正和巡音さん一起同居在巡音さん的公寓里，请问是真的么？”

没有出现在预备资料里的问题让Lily有些措手不及，扭头看向流歌，却看到流歌也在望着自己。然后流歌向Lily几乎看不出的稍稍点了下头，转向台下拿起话筒，“是的。”

“实际上敝社听说巡音さん和Lilyさん关系很亲密，失礼地请问——”男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仿佛对于答案并无关心，“两位是什么关系？”

和男人并不高昂的兴致相比，其他人却是如同行将熄灭的火堆中被添入了薪材，在短暂的平静之后，瞬间明白过来状况的众人立刻兴奋起来，那个似乎随时都会睡着的黑石的眼中也放出了神采。因为错过人气正盛的新人Gumi而遗憾、正在饥肠辘辘之时，突然出现了如此盛餐，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来不及因为被他人独占先机而纠结，双手早已端起了相机、不停按下快门。没有人会错过此时流歌和Lily的表情，任何一处不适宜的变化都会成为明天新闻的封面，原本只剩星星点点的镁光灯又开始闪起，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和巡音流歌算是什么关系？Lily因为一瞬间的疑惑，却好像是错过了惊慌的时机一般，当台下的一张张脸孔开始了呈现对一场狂饮欢宴的期待时，却没有来得及如想像中那般表现出慌乱无措的神情。

——“讨厌的人”当然不是正确答案，“今后的搭档”显得生份而骄纵，“同居人”——或许如此、但这和台下这些讨厌的家伙们又有什么关系？或许自己似乎应该感到生气的，Lily才刚刚醒悟到。然而，在这之前，流歌又是怎么想的呢？

侧目看过去，不停歇的闪光中，流歌仍然维持着她赖以生存的笑容，却在Lily眼中映出求救的无助。握着话筒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左手在台下不为他人所见的地方紧紧将衣角抓出几道皱痕。看似举重若轻的沉默，其实只是为了遮掩下一秒也可能溃决的脆弱。啊——这就是她的面具，和她面具之下的懦弱吗？

在来得及更多思考之前，Lily发现自己的右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流歌左手，空出的左手抓起了正横置在面前的麦克风，抬起头转向台下狂欢的众人，“流歌さん是——”

如果有意外的问题，我会先回答的——之前好像有人这么告诉过自己？不过好在横竖自己一直是个不懂礼貌、自说自话、又讨人厌的家伙，所以，Lily想着，尝试着想要模仿流歌平时那好看到让人生气的笑容——

“我所憧憬的对象。”

右手传来一阵阵令人担心的颤抖，传递着如同来自溺水者一般的无助感。Lily足够清楚曾被自己压在墙上无法动弹的那双手是怎样地纤弱，此时传来的力道却足以让人感到疼痛，但是无法松开、不会松开。然后，Lily听到流歌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不易察觉的震颤。

“Lily，是我重要的后辈。”

乌鸦们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声。在一旁的Meiko甚至没有确认时间，便在幕后匆忙示意司仪宣布提问发布会结束，阻下一片意犹未尽。当Lily想要站起身时，她没有试图松手，只是默默等待了一秒，而流歌也仍然没有放开。不再给那些记者们任何笑容，Lily拉起流歌便离开了前台，身后留下一片闪光灯作祟的响动。就这样也罢，Lily想，给你们想要饵食，就请你们以你们喜好的那样发挥那肮脏的想像力，以你们习以为常的方式极力庆祝，一如你们擅长的游戏中那样尽情编排一切吧。

然后，请给这个人歌唱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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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Lily拉着流歌退到台后，随着身后的拱门阻隔开大厅中众人的视线，Lily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向流歌和Meiko解释自己不按指挥的擅自行为，便感到右手上的重量在一瞬间消退殆尽，回过头，流歌正在Meiko怀里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得如同被捞出水的金鱼。

“不能在这个地方，万一有人冲进来就麻烦了，”Meiko的声音冷静而镇定，只是撑起流歌过于纤细的身体，“Lily，帮我把流歌扶进休息室。”

后台的休息室里，流歌向后倚靠在沙发椅背上，双手捧着Meiko从自贩机里买来的热可可，低下头尽力得让自己沉浸在热饮的温暖气息中，肩膀的起伏尚未能完全平息，长发垂下、在身侧铺叠成一小片樱色。

“流歌，”Meiko在流歌面前蹲下身子，右手小心翼翼地触在流歌的颊上，“平静下来了？”

流歌的声音中仍然透着虚弱，不过至少已经不再因为过度的喘息而断断续续，“嗯。谢谢你，Meiko。”

似乎想要确认流歌没有在逞强，Meiko保持着下蹲的姿态认真地盯着流歌，几秒过后发出短暂的叹息，在轻轻握过流歌仍然捧握着纸杯的手之后站起身，转向站在一边的Lily，“别太担心。轻度的过呼吸而已。”

“唔……嗯……”

“对不起，Lilyさん，”流歌抬起头，似乎总算恢复到了可以微笑的程度了，虽然那个笑容仍然过于勉强而让人火大，“吓到你了。”

“所以一开始就说不要乱来啊。” Meiko打开休息室的冰箱，取出一罐果汁扔给了Lily，“给。”

“谢、谢谢。”

“成年人当然是这个了。”Meiko炫耀般地向Lily晃了晃手中的罐装啤酒，娴熟地扯开罐口、仰头把冰镇到恰到好处的液体送入喉间，然后发出了混合着满足、担心和如释重负的长长吐息。

没有心思吐槽现在还是工作时间，Lily沉默地打开手中的饮料，却迟迟没有喝下第一口。

“流歌总是很顽固，就算偶尔也好，至少听听我们的意见吧。”

“抱歉，Meiko。”

“反正也没在反省吧。如果只是这种礼节性的道歉还是免了，只是让人生气而已。”

“……抱歉。”

发出投降意味的叹息，Meiko放弃了对流歌的说教，转向在一边发呆的Lily，“Lily，今天那个不是流歌教你的吧？”

用了两秒钟去思考“那个”指的是不是自己的擅自行动，Lily摇了摇头，“抱歉，Meiko姐。那是我一时冲动。”

“这家伙也好、那家伙也好，如果你们道歉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诚意的话，我们作经理人的也不会这么辛苦了。为什么Vocaloid总能找到这么多问题少女呢？”

Lily心下暗想，如果你那天没把那一瓶日本酒全都喝下去而落个“半醉”的话，大概问题少女的人数可以比现在减少大约一名左右。

“算了，不过也早就猜得到，如果那个是Lily的演技的话，恐怕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做得这么麻烦了，”Meiko向流歌摊开手，“流歌，差不多该告诉Lily了吧。反正，看你现在的状况，恐怕一个人也演不下去了。”

流歌点点头，低头又轻啜完手中的饮料仅剩的一点，“Meiko，让我来解释。这是我的义务。”

“就算我说再多休息一下，流歌会乖乖听话么？”

向一直包容自己顽固个性的Meiko作出感激的笑容，流歌向着Lily稍稍歪过脑袋，“虽然我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不过，Lilyさん，你先看一下那个东西吧。”

Lily看着Meiko递到自己手中的杂志，如同电视节目的再放送一般，一样充满恶意的标题、一样故作暧昧的文字、一样令人遐想的照片，只是杂志名成了《周刊潮》，而主角变成了Lily和流歌。公寓门前、超市的商品架边、电影院的大厅下，照片里Lily成了总是被带着温柔笑容的流歌所疼爱的后辈。

“这是明天将会发行的周刊。照片和文章内容神威さん、Meiko和我都已经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然后今天的发布会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随着这篇记事转移到我和Lilyさん这边来。Gumiさん那边拍摄结束以后大概就可以立刻回来继续之前新单的宣传了。”

Lily边看着封面上红着脸的自己，边消化着流歌的说明，似乎，大概明白了。

“没有告诉Lilyさん也是我的判断，与其用中途半端的演技去蒙混过关，不如让Lilyさん就这样保持自然体，应该效果会更好。只是今天如果我能够再我坚持一下的话……或许会更加顺利一些。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抱歉，Lilyさん。”

流歌在向自己道歉，嗯，她应该向自己道歉的。因为，自己现在都这么生气了，被拍到和Gumi的绯闻的时候也好，刚才在台上被那群乌鸦们围着嘎嘎乱叫的时候也好，那时候看到流歌在房里练舞的时候也好，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所以，流歌一定是应该向自己的道歉的。只是——

“呐，巡音さん——”，故意用上关系疏远的敬语，“还有其它更应该向我道歉的事情才是吧？”

“喂，Lily——”

“Meiko！”流歌打断想要说话的Meiko，摇晃着手里的空纸杯，弯起眼睛，“能帮我再买一杯热可可么？要加双份牛奶的。”

“……是——是——，买完之后在车里等你们，等下我开车送你们回公寓。是说，稍微快一点，否则一会儿等乌鸦们反应过来就该到公寓门口集会等你们喂食了。”提起手提包，Meiko走过仍旧低着头看着杂志的金发少女身边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Lily的肩膀，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Meiko消失在门后，自动合上的门发出了“咔嗒”的声响。流歌起身，在Lily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听我说，Lilyさん……如果Lilyさん觉得我应该为瞒着你做这些事情而道歉的话，恐怕我只能让Lilyさん失望了。”看到果汁在Lily的手中轻轻晃动了一下，流歌停了下来。

“……是啊，巡音さん是前辈，就算做错了当然也可以不道歉。”

“Lilyさん，所有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错误道歉。我不道歉，只是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巡音さん怎么可以在撒过谎之后、仍然觉得自己是正确的？”

“我想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觉得Lilyさん并没有到可以勉强完成那些戏份的‘演技’。”

“……为什么流歌さん到现在还能说这样的话？”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又把称呼换回了“流歌”，只是一味地想要传达自己的愤怒，无法理解为什么平时那样周到细致的流歌会如此地难以沟通，“在‘能’或者‘不能’之前是不是还有个问题被忽略了？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愿’或‘不愿’么？”

“Lily。”

少女感到在杂志上抓出折痕的手被轻轻握住，这双手仍旧虚弱的似乎一经触碰便会破碎，但却已经坚定而不再颤抖，只在这种时候才舍弃敬语而只呼唤名字，果然，这个人太狡猾了。

“Lily，你不可以‘不愿意’，”笑意从流歌的湛蓝色的瞳孔中消失，“只要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Lily和Gumiさん身上，事务所就不可能让你们同时站上舞台。听着，事务所不会愿意用下一任ACE的命运去试探主流社会的宽容程度。我不想对Lily说什么天真的谎话，就好像事务所也不会天真到在Gumiさん和Lily之间选择Lily一样——不，即使事务所决定牺牲Gumiさん，因为是Lily的缘故，所以不可能去做任何会伤害到Gumiさん的事情。”

Lily没有说话，无法反驳，流歌说的是对的。原本也是因为流歌答应过自己，会保证Gumi绝对不受影响，然后会帮助自己和Gumi解决之前的问题，所以自己才会接受出道的安排。而现在，流歌实现了她的承诺——以把自己卷进来的方式。

“但是，Lily说过想要唱歌吧？说过想要在更多人面前唱歌吧？那只是随便说说的么？还是说Lily觉得抱持着这样程度的觉悟就足够了？如果都不是，那就没有权力说‘不愿意’。我答应过会帮助Lily和Gumiさん，相对地Lily也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会坚持下去’。我会守住对Lily的诺言，所以，现在轮到Lily来……”看到眼前的金发少女咬着嘴唇沉默着，流歌似乎感到自己把话说得太过头，截住了话头，闭上眼、在短暂的无声中强行收回已倾泄而出的情绪，然后用轻而低、恰好能让Lily勉强听到的声音，“抱歉……我只是——只是不想让Lily变得像我一样而已……”

房间又回复到了沉默中，一时间无论是Lily还是流歌，两人都没有开口，只剩冷气在房间里发出嗡嗡作响的机械声。

没有人会比流歌更清楚绯闻的伤害。

大约一年前，流歌被周刊志在神威的公寓前被拍到两人并肩进入的照片，社长与旗下当红歌手的丑闻瞬间成了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当时好不容易刚刚步上正轨的Vocaloid还没有一掷千金的魄力，也不像现在已经有了和各路媒体讨价还价的资本，即使召开发布会，毫无气势的否认也只是引来更多幸灾乐祸的围追堵截。没有人对所谓证据感兴趣，只需要几张照片、一段文字便足以毁掉一切。名为巡音流歌的这场樱花，尚未来得及满咲十分，便在一场狂风骤雨下谢去，狂欢的人群毫不在意枯萎的枝头，反而更加兴高采烈地饮酒喧闹、欣赏着遍地凋零。

最后，无法收场的Vocaloid只得雪藏流歌，直至今日。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是Lily首先打破了沉默，“是我太任性了。”

流歌只是微微摇头。

“我只是……”

放在身旁矮桌上的果汁罐的表面开始积起水滴，在木制桌面上无声地化开一小滩水渍。当被告知之前的那些都是一幕演给世人看的戏码时，计算得失之前首先涌现的就是愤怒。觉悟不够？或许吧。一时任性？大概吧。手中的杂志被抓住再松开，抓住、又再松开，封面照片上的流歌笑得沉静而温暖，那么自己呢？说出来或许很奇怪又很自然，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这样的表情——本来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谁会整天对着镜子研究自己是在笑或是在哭呢？但是，任谁看到也能明白，作出困扰表情的自己，完全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意味，或许，应该称赞拍照人的高超技巧——总能抓拍到符合标题的瞬间？……但是，即使只是瞬间也好，即使除此之外、无论日夜仍然讨厌、仍然最讨厌巡音流歌也好，也希望这些瞬间是真实存在的、而不只是一间廉价的人偶剧。是啊，自己只是——

“Lily”，流歌从Lily手中抽走那本杂志，有些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封面，然后苦笑着卷起塞进了自己的包里，“何况，我并没有撒谎。”

——对于我来说，Lily本就是重要的后辈。

“……嗯。”没有多回答，Lily只是低低地点了下脑袋。

“那么、回去吧。”

“流歌さん”，Lily起身伸手拉住了正在披上外套的流歌的右手，“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之后，我们又要怎么办？”

以流歌所说，如果她和Gumi行不通的话，那么“L”又是为了什么特意制造出绯闻，又凭借什么背负着这些绯闻去赢得这场战争呢？

“对于Lilyさん来说，”流歌不留痕迹的把敬称重新加上，“暂时就当作是被骗了好了，反正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什么都不做更糟糕。至于我——”

把左手套进穿到一半的短袖丝质外套，伸到面前握拳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转向Lily，“今天的事情并不是偶然。”

我已经没有办法一个人站上舞台了。

“对不起呢，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再多坚持一些的。总之，”唇角挂着好看的弧度，说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语，“Lilyさん就当作是验证负负是不是真的可以得正的无聊尝试吧。”

“……Lily。叫‘Lily’就可以了。”

流歌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温柔地笑着，“Lily，走吧。让Meiko等太久的话可是会被抓去陪她喝酒然后最后承担送她回家的惩罚游戏。”

“……未成年人也一样？”

“绝不留情。”

“那还真是麻烦。看来我想得太天真了——”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Lily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