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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必报》

（上）

当苏赤嫣还是只小狐妖的时候，每日最开心的事就是听族里那些修炼过千年的狐妖长辈们调侃他们往日的风流韵事，段子听得多了心里渐渐就有了许多遐想和向往，总幻想着等以后自己修成了人型到凡间尘世去走那么一遭，定能留下被后世传说的故事。

在心里定下志向的苏赤嫣修炼也比同龄的其他小狐妖勤奋了很多，一段时日后便在同辈中脱颖而出。狐族的长辈对苏赤嫣的好学很是满意，但隐约也感觉到了她的心思，怕其铸成大错，就时常告诫她‘以色魅君致倾国倾城、生灵涂炭，乃是天诛大罪，切不可为之’。得知自己不能千古留名的苏赤嫣并没有沮丧太久，因为很快她就想通了，‘与其只让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拜倒裙下，不如让天下人俯首倾慕。取人心比取性命更有趣’。把志向一转，对修炼的热情丝毫不减。

在每日不怠慢地修炼中，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到了第四百七十年时苏赤嫣终于得了人型。她的人型十分惹人，是个凹凸有致极艳美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即便是在以妖媚著称的狐妖间也颇被赞慕。有了如此好的皮相苏赤嫣几乎是马上就离了‘百狐洞’去往了凡人最繁华的城市开始了她的游戏人间。

百年的时间苏赤嫣游历凡尘各处，让遇过她的人都为她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甘心抛弃身家信命仅为了能与她携手相守。可惜一众人挖心掏肺的真情在苏赤嫣眼中只是可笑，没多久便腻烦了，掐算了一下日子距她离开‘百狐洞’正好一百年的时间，抖了抖衣袖抛下一干爱慕她的人就回了家去。

说来也巧，昔日同辈的狐妖好些也都回了‘百狐洞’，一群百年没见的兄弟姐妹就聚在一起诉说各自的经历。一个说自己回来是因为在人世中遇到的那位书生公子病重死了，两人许下来世情缘，她回到此处等待。又一个说自己惹了一个拿鬼降妖的和尚，无奈自己法力不及人，险些被收了去，只得回来避祸。还有一个说她在外玩闹终归觉得无趣，后来遇到一只虎妖，二人一见面便对上了眼，腻腻歪歪过了好些日子，前些时候虎妖让她回来等着提亲的事……说到末了还羞怯地红了脸。

同辈的狐妖七七八八都说了境遇，就剩下苏赤嫣。往日一向出类拔萃的她听了一圈倒是觉得自己的事均是些无趣的不值得一提的常事，她这一百年时间算是白白过了。要说这么多年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也仅是偶然地见过一场大战，其中那战败群妖的凛冽身姿--豹首龙身，浑身笼着赤金光晕。……看着一双双充满好奇与期待的眼只抬手挥了挥道。

“我的事一言难尽……倒是遇到那么个特别的。”

见一群人被吊起了兴趣，苏赤嫣抿起唇，心里犹豫了一番，总不能说自己是个看客吧，多少得扯上点关系，把心一横还是扯了个谎。

“哎~~~我也不过是只狐妖，配不上人家的。与其纠缠不清伤人伤己，不如早早断了省得不可收拾。”

“配不上？这话怎么说。若是个凡人，哪怕是皇帝也不过凡夫俗子。”

一个看上去年纪小些，还顶着一张圆脸的小狐妖抢白说道。

“怎么可能是凡人，哪有我们狐族擒不住心的凡人？！”

拍了一下插话小狐妖的脑袋，说话的是个样貌俊美又略带阴柔的男子。接着他转脸带着担忧问苏赤嫣。

“莫不是关系到仙家吧？都说仙人情薄欲淡，还有天条约束……”

“青墨，别乱说！那些神仙从来看不起下界生灵，若是我与仙家牵扯，哪里还有命回来。”

怕谎话闹大，苏赤嫣急忙否定了苏青墨的猜想。

“是那龙之九子之一。都说‘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且不要外传。”

往往越是不让外传的话传得比什么都快，更伴随着加油添醋、润色加工。不过几年的时间小狐妖与龙九子中的睚眦之间的爱恨纠葛就已经成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闹得众妖皆知了。只不过窝‘百狐洞’中的苏赤嫣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直至传闻中的另一位当事人亲自找上门来。

“赤嫣姐！！！赤嫣姐，你快出来！”

当圆脸小狐妖带着惊讶而焦虑的神情边叫嚷着边冲进苏赤嫣的房间时苏赤嫣正对着梳妆镜描眉，被一咋呼手中一抖，好好的眉尾被勾到了眼角，一张美艳的脸变得略有些滑稽。

“是天兵下界，还是天塌了，至于把你吓得一惊一乍的？！”

苏赤嫣取了手帕沾了水擦拭着脸上画歪的眉，瞥了一眼小狐妖，仅仅是简单的一个眼神也被做得满是魅气。

小狐妖先一愣红了脸，但想起洞外那吓人的家伙脸上的红晕骤然褪去。

“姐，你赶紧出洞看看吧，你那相好的寻上门来了。几个长老都没法子镇住，可厉害了！”

“瞎说什么！我哪里来的相好的？即便有也没本事闹上门来。”

撒了谎、惹了事的苏赤嫣早就忘了这茬事，心里还气骂哪个不要脸的给她弄了这么大的黑锅背。

“不就是那龙家的老二睚眦，不是赤嫣姐你的相好，还能是谁的！”

“什么？那睚眦上门来了？！”

“可不是么，我看是见不到你不会罢休的。”

小狐妖见苏赤嫣脸色发白还以为触及到她的情伤，就安慰道。

“说不准那睚眦是想与赤嫣姐你破镜重圆呢。”

“什么破镜什么重圆，根本……”

话到了嘴边硬是吞回了肚子，苏赤嫣算是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滋味了。咬了咬牙，把手里的帕子往水盆中一丢，提起裙子下摆出了房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只能豁出去了。

洞外的喧闹已经平息，豹兽龙身的巨兽用它锋利的爪按住出来驱赶它的三只狐妖中的一个。由于被压制，狐妖急忙化了原形试图从爪下逃脱，却在被看出意图后抓得更紧了，几乎要把骨头都捏碎一般，受不了痛处的狐妖发出尖锐的嘶叫声。

“住手！冤有头债有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苏赤嫣成功吸引了睚眦的注意，它把利爪从缩成一团的毛球身上移开，看着黄褐狐狸匆忙逃跑后才把目光转到站在洞口，一身艳红的美艳女子身上。

“你就是和我有一腿的那只狐妖？”

睚眦带着戮气来到苏赤嫣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说到‘有一腿’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苏赤嫣仰着头直视着把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头顶上的家伙。虽然她心里怕得发颤，但爱面子不认输的性子却不许自己示弱，声调也拔高了许多。

“正是我，你要怎么样？！”

“你故意放出的那些传闻……”

睚眦忽地变成人型，伸手捏住了苏赤嫣的下巴。

“让我在族里被嘲笑，对此你必须负责。”

苏赤嫣盯着面前人的样貌愣了一下，本以为原形威风凛凛又带着龙族血脉的睚眦，它的人型必然也十分华丽，至少也得是一身贵气。可怎么也料想不到却是这个样子的：一头枯黄的头发，皮肤略黑，小眼睛配上粗浓的眉，鼻子倒还算挺立，嘴唇很薄嘴角有点下挂，身子干扁瘦小，就如吃不饱饭的野丫头一般。即使此刻她穿着一身金色的胄甲，也像是偷来的。

看出苏赤嫣眼中的情绪，睚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疼痛让苏赤嫣回了神，她微皱起好看的柳眉问道。

“如何个负责法？”

“从今往后你既是我的人。我不管你以前怎么个浪荡习性，统统给我改了！我也不想再听到什么人笑话我龙乙双管不住自己的人。”

龙乙双松开了捏着的小巧下巴，手却没离开苏赤嫣的脸，手掌摸了摸滑如丝绸的肌肤，嘴角扯了扯。

“其实让我去把谣言澄清是最好的。和我牵扯关系你也不大开心吧。”

苏赤嫣尽量忽略那在自己脸上游走的不规矩的手。

“太麻烦了。而且这么一来家里的人也可以闭上嘴了。……还是说你希望我踏平这‘百狐洞’？！”

已经不想去计较龙乙双提起的家里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她不同意，这出了名小心眼的睚眦一定会实现她的威胁。叹了口气，点头应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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