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有點炎熱的下午。
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才剛抵達四字頭,天空顏色卻如同中午般明朗,就連熱度都不妨多讓。
擺在客廳的電風扇緩緩轉動,馬達發出細微聲響被響徹雲霄的蟬鳴蓋過。
避開陽光直射的迴廊上坐著兩名完全不同類型的男性,其中一位戴著圓形眼鏡,飽含書生氣質,兩鬢斑白,歲月在臉上留下不少痕跡。
另一位則完全不同,理著三分頭、壯碩身材及黝黑膚色看來是長期勞力工作的產物,約四十多歲的壯年男子,他皺著眉頭,盯著兩人中央的棋盤。
「等等,讓我想一下。」
「真是的,爸爸完全不是醫生爺爺的對手啦。」輕柔宛雅的嗓音從一旁傳來,端著裝有冰涼麥茶及糰子甜點的女性走向他們,是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女孩。
「嗯……吶,Kuro,幫我看一下吧,我覺得這盤棋還有救啊。」男人沒有理會女兒的發言,朝著坐在矮桌前邊看書邊吃著糰子的女孩說。
「爸爸!」
「大介さん,要我幫忙也不是不行,但這樣就失去意義了吧。」雖然這麼說,Kuro還是拿著剩下一顆糰子的竹叉,走近棋盤旁研究。
「怎麼樣?」醫生轉頭問著蹲在身旁的Kuro,語氣中是單純疑問。
「嗯……也不是不能贏,不過以目前的狀況要贏過爺爺,對大介さん來說還是有相當難度。」語畢,咬下最後一顆糰子。
「哎呀,果然贏不過醫生啊。」
「不過大介君已經進步很多了呢,前一陣子連規則都不太懂。」
「啊哈哈,我沒想到要動腦的遊戲連我這種粗人都能玩。」大介爽朗笑著,過於宏亮的嗓門引起躲在迴廊陰影下乘涼的狗兒注意,牠從迴廊底下探出頭,前腳趴上迴廊,尾巴左右搖晃,張嘴喘氣的模樣彷彿開心笑著。
「忠太,午安啊。」離狗兒最近的醫生從寬大衣袖中伸出手,摸摸對方的頭和下巴。
「汪!」似乎在回應對方,尾巴搖動的頻率更大了。
「啊!今天還沒帶忠太去散步!」隆子看著正跟醫生互動的狗兒劇烈搖晃著尾巴,黑亮亮圓滾滾的雙眼似乎散發著懇求光彩「……晚一點等裕也回來請他帶忠太去走走好了。」
「今天不是溫書日嗎?以裕太的成績應該不用補考吧?」Kuro轉頭詢問。
「嗯,不過好像要開會制定新學期的行程,也不知道會開到什麼時候……」隆子一臉苦惱,她晚點除了要準備全家人及爺爺跟Kuro的晚餐,還有明天營業要用到的食材,實在不太方便帶忠太去走走。
「唔,那我帶忠太去散步好了,反正也好久沒跟忠太一起散步了。」Kuro摸了摸忠太的頭,質感略硬的褐色短毛有點刺刺感,就像修剪過的草皮。
「咦,這樣太麻煩了,妳今天難得休假……」
「早上睡了很多,今天又都賴在家裡沒有運動,身體不太習慣呢。」揚起笑容,轉身拿起掛在牆上的連帽外套,穿外套、拉拉鏈、戴帽子,動作一氣和成。
「那麼,我們去散步囉。」走下迴廊,以和那身少年裝扮不太協調的優雅姿態穿上擺放於石階的運動鞋,Kuro對站在一旁十分興奮的忠太說著,「走吧。」
「汪!」回應,忠太雖然情緒高昂,但沒有一馬當先的跑走,而是亦步亦趨的跟在Kuro身旁,是隻訓練有素的聰明狗兒。
帶忠太散步時,他們從不使用繩索,只是依著雙方習慣的速度前進。
當背影從門口消失後,隆子轉頭望向掛在時鐘下方的月曆,幾天後的日期上有一朵紅色小花。
「好快……要五年了呢。」
「是啊,長成了這麼健康懂事的孩子,也不枉醫生當初救了她。」大介將棋盤上的旗子排回初始陣型。
搖搖頭,醫生摘下圓形眼靖,用衣襬擦了擦鏡片上的灰塵,「要說的話,也是她救了我。那孩子是黑派來的天使。」
「如果真的是黑派來的,那麼那小子的眼光可真好!挑了一個這麼高檔的天使。」
「爸爸!」
「哈哈哈,也是呢,黑那孩子的運氣總是很好。」
「真是的,連醫生爺爺都這樣。」隆子無奈嘆氣,不管什麼話題到了爸爸那裡,最後一定都會變調,但她也知道那就是父親的優點,在隨時可能無法回來的大海上討生活,就要有這種置生死於度外的寬大氣概,不拘小節的豪爽性格有好有壞,像是裕也有時就受不了父親過於大而化之的性格,而父親也會抱怨兒子小家子氣的態度。
--怎麼會有這麼不像的父子呢?隆子再次在心裡嘆氣,轉身走回廚房準備食材。
雖然已經五年了,但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Kuro那天發生的事情。
或許永遠無法忘記吧。
***
在一次救災過程中,大介受到近乎危及性命的重大傷害,雖然在隊友幫助下順利撿回一命,但復健無法恢復到受傷前狀況,為了不拖累同袍,他決定辭去救難隊的工作。
那時裕太剛升上四年級,還加入少年棒球隊,隆子也參加校內的家政類社團,兩人都正是花錢的時候。
在大介辭掉工作的幾天後,大介的妻子--雅用這些年存的積蓄頂了因店主搬離島上而關閉的居酒屋,店面離住家有一小時距離,但販售料理的工作時間長,短時間工作量大,何況出海捕魚幾乎都是凌晨出發,要做這些人的生意勢必得比他們更早起。
戶川一家人決定搬家,搬至離居酒屋只有五分鐘距離的房子,那間房子的所有人是大介年幼就認識的一位醫生,同時也是這個小離島唯一的醫生--羽崎慎一郎。
羽崎醫生非常受到大家敬重,據說當他完成學業後,成績優秀的他拒絕大醫院邀約,反而回到島上開業。
擁有豐富知識的醫生幾乎是全島民的救命恩人,各種疑難雜症還是聽來的偏方都要去找他詢問討教,到最後甚至連私人糾紛都要請醫生當公證人或排解才行。
裕也起初並不喜歡那棟又老又舊的房子,比起這種傳統的木造建築,他比較喜歡阿浩家的電梯公寓,看起來又新又酷。
然而當他把房間整理完時,他就發現自己有喜歡這棟房子的理由了。
無邊無際、寬廣遼闊的滿天星空,天空和自己的距離似乎一瞬間縮短了,彷彿一伸手就能抓住一堆星星。
第二天,裕也認識隔壁家的男孩子--羽崎黑,是醫生爺爺的孫子。
同年的孩子親近總是特別快,認識不到一個禮拜,裕也就天天往羽崎家跑,而醫生跟黑也被以『營養均衡』為理由,每晚都被邀到戶川家用餐,然後帶著隔日的早餐及午餐回去。
平凡日子一天天度過,直到,兩個男孩的十三歲夏天。
黑在海中溺斃。
不擅游泳的他為了新學期的水上運動會,在暑假期間拼命練習,可能因為體力用光又來不及回到岸上,當他被發現時,早已經沒有氣息。
受人敬重的羽崎醫生竟然發生這種憾事,島上的居民都紛紛前來靈堂致意。
在這些人當中,最難過、自責的或許是因為感冒而沒去陪黑練習游泳的裕也。
他沒有遭到任何人責怪,就連醫生爺爺也沒有多說一句,在見到裕也時也只是關心對方身體狀況。
沒有人會將黑的死怪到因感冒在家休息的裕也,說起來也是黑不小心,沒有衡量自己的極限,太小看大海而獨自下水。
但這些話對裕也來說只不過是推託的理由,他還是無法接受好友離去,更何況有部分原因跟自己有關。
低氣壓壟罩在兩家人上持續了近乎半年,在十一月中的某一天才緩緩散去。
那天非常寒冷,雖然時間已經進入十一月,照理說應該都還有接近十多度的涼爽溫度,但那天卻比往常要冷,天空也積著厚厚雲層,經驗充足的漁夫們決定收拾東西準備回航,大約不久後就會降下大雨,要在天氣變得更惡劣前回到港口。
其中一位船員起動自動收網馬達,隨後如同以往走到船頭,把身體靠在扶手邊緣,點菸。
吞雲吐霧的過程中,視線餘光瞄到一塊白色物體在水中載浮載沉--或許又是哪個沒公德心的傢伙把垃圾丟到海裡了,要是放任不管讓垃圾刮傷葉片或卡住魚網就麻煩了,正想轉頭拿鉤子把垃圾撈上來時,定眼一看卻發現那是個小孩子,船員嚇了一跳,原先叼著的菸掉在甲板上。
「喂、喂!有人在水裡!」他高聲呼喊,迅速將馬達關閉,手忙腳亂的脫下厚重防寒衣,拿著游泳圈跳入水中。
聽到騷動而停下工作的船員們紛紛往船頭靠近,發現同事跳入水中救人後,他們通力合作將兩人一起拉上船。
被救上船的孩子是個臉色蒼白、五官精緻到會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見過她。
「怎麼辦?」有人提出這個疑問。
「總之先帶去給醫生看看吧。」船長下了結論,脫下大衣將全身濕透的孩子緊緊包起,抱著她走進船艙。
之後,他們發現那女孩真的是被上天眷顧著。
根據跳下水救人的船員所說,女孩的衣服似乎被漁網勾住,因為啟動收網馬達才會拉近船邊,但因為鉤子勾的不深,再收入船艙內前就鬆脫,而那時正好船也是停滯狀態,女孩才逃過被魚網捲入船艙或是被扇葉切割的命運。
被上天眷顧的孩子--那些船員這麼說著。
==幕後小劇場時間==
Blue:呦,太好了,黑你的戲份結束囉。
黑:咦!這麼少?
Blue:不然咧,你不是領便當了嗎?
黑:那、那個,不是通常都會有幽靈戲碼嗎?就是顏色比較淡然後在旁邊飄來飄去或是……
==強制結束==
我知道看完這回,想殺掉我的人更多了…
這回依然拖拖拖拖拖戲…
轉換心情!
來寫寫其實想寫很久的廢話w
405521
Kuro所在的救難隊原本是參考日本特殊救難隊(詳情可參考漫畫《特殊救難隊》、《海猿》)。
但因為此單位設立在東京羽田,對我來說…
離學園都市實在太近啦!!!
所以就擅自讓各地區都有一組救難隊了。
而Kuro在的正是九州地區的救難隊。
上面這張圖也是兔子大大繪製的插圖w
雖然比起救難隊員更像殺手之類的身分www
帥帥冷冷的Kuro實在太棒了!
真想寫寫Kuro剛到島上的事啊~
不過這也要先把正文寫完才會動吧…
再次感謝觀看、加分跟回覆的各位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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