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山来客 于 2013-9-28 16:10 编辑
(七)
夏子远跟着单陆走出了天牢,摈退左右后,他忍不住问:“单大人,子远有一事想不明白,可否请教?”
单陆摆手说:“不敢,子远大人请说。”
他虽然是程太尉麾下最宠信的谋士,想要拜见程太尉的人都会先来讨好他,比夏子远地位更高的官员都畏惧他几分,但他为人圆滑,不肯轻易得罪别人。夏子远虽然官位并不高,可这个人精明能干,最近很讨程太尉的喜欢,甚至有意将自己喜欢的女儿嫁给他。所以,单陆就更不得不对夏子远格外客气了。
夏子远疑惑地问:“单大人是最了解程太尉的人,不知太尉为何非要置钟小姐于死地不可呢?”
单陆闻言哈哈一笑,拉了拉夏子远的袖子,将嘴凑到他耳畔道:“子远大人可还记得,天牢里之前关着的那个疯子吗?”
“你是说……倪佶?”夏子远沉吟地问。
倪佶此人,夏子远再熟悉不过了,那可是一个麻烦人物。这个人是十多年前来到西陲城的,自称曾在汶河发源之处得到天书一百四十九卷,能观天象知天下,其实在夏子远看来,就是个问卜算卦的方士。这种靠一张巧嘴说得天花乱坠骗吃骗喝的人他见得多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没想到,没过几年,倪佶就在西陲百姓之中出了名。坊间纷纷流传,说他是半个神仙,不但能治百病,而且凡是他卜筮的事没有一件出过差错。
开始只是百姓们这么说,后来连一些官员也都这么说。到了最后,甚至连程太尉也请他去了太尉府为自己卜筮。结果这一卜就出事了,还赔上了这位半仙的命。
“莫非,”夏子远幡然顿悟地问道,“倪佶为程太尉卜筮的那一卦和钟小姐有关?”
单陆微微一笑,捋须不语,似是默认了。
“怪不得……”夏子远眉毛一挑,回忆旧事般地说,“钟小姐刚出生的时候,我曾经听钟渊说起过,有个怪老头曾登门拜访,硬要给她算卦。”
当时,他才刚刚拜钟渊为师,曾经听他说起过这件事情,似乎大为不满。倪佶说得天花乱坠,说他来西陲全都是为了钟家新出生的女儿,非要钟渊允许他去为这个千金卜筮一卦。可从钟渊盛怒的表情中,夏子远猜到倪佶给钟小姐算的那一卦必定没有说什么好话。
想到这里,夏子远似自言自语般地说:“不知道这个疯老头给太尉算了什么卦,逼得太尉杀了他。”
“这个卦,想必子远大人也听过。就是那首天象小诗。”单陆眉头微皱地说,“历五载,城晦暝;东曦至,斗柄移……这两句一句是隐射程太尉过不了五载,另一句则是指那之后,钟小姐会是替代程太尉的人。”
城是程的谐音,指的是程太尉,这个夏子远自然明白:“‘东曦’莫非指的是钟小姐?”
单陆点了点头,说:“当时大家猜了半天,这两个字应该是指东边名中有曦字的人。倪佶曾经说他入西陲都是为了钟小姐,自然应该是指她了。至于后面两句更厉害,竟是亡国之音!所以,倪佶就下了天牢,斩首示众了。”
“真是个疯子!”夏子远皱了皱眉。
他记得很清楚,斩倪佶是他去督场的。当时台下曾经被他医治过的百姓全都哭了,敢怒而不敢言。那个老疯子临死前还不知悔悟,絮絮叨叨地重复地念着他的那首逆诗。最后行刑的人只能用厚布塞住他的口,才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他是疯子……不过,子远大人,”单陆看了看身旁的夏子远,嘴角微挑,“你说这个疯子的话会不会成真呢?”
夏子远闻言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反问道:“单大人的意思是?”
单陆哈哈大笑了起来,抚了抚夏子远的背,随即转身走了,边走边说:“没事,没事,老夫随口一说,子远大人忘了吧。”
夏子远望着单陆离去的背影,心生疑窦。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究竟想给自己什么暗示呢?他一边暗中揣度,一边快步上前,跟上单陆的脚步,应酬道:“单大人,请允许子远用马车送您回府……”
他们两个人走得远了。一个黑影从旁一跃而出。
甘罗看了看两人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转身悄无声息地朝天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