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嗎?」愛麗絲菲爾站在那家店的一條街之外，遠遠的看著。

「願賭服輸，這可是愛麗絲菲爾妳自己講的喔。」旁邊的友人又推了她一把，就等著看好戲。

看來真的沒辦法了，愛麗絲菲爾只好深吸一口氣，然後往那家店走去。

今天放學的時候，忘記是誰提起的，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愛麗絲菲爾很不湊巧的輸了一局，而懲罰就是，去搭訕那家花店的老闆。

那家店已經開在那裡很久了，但是聽說最近換了老闆，原本的夫妻似乎換成了他們的兒子經營。

重點是，老闆很帥，聽說也很溫柔，這已經在愛麗絲菲爾的學校變成一個傳說了。

想到自己要這樣傻呆呆的去搭訕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愛麗絲菲爾就覺得直冒冷汗。

店門口擺了不少花，愛麗絲菲爾本身對植物不瞭解，自然一個也認不出來。

看板上列了不少東西，最下面還畫了一朵花，旁邊一個笑臉，這位老闆的畫畫功力還不錯。

老闆正坐在櫃檯邊發呆，背對著所以看不到愛麗菲爾進來。

鼓起勇氣，喊了一聲想要引起注意。

「請問…老闆在嗎?」

很快就回頭了，他隨手抓起旁邊的白色圍裙套在身上，白色襯衫跟牛仔褲的搭配看起來很清爽。

「是!請問需要什麼嗎?」

走近之後兩人的身高差就越發明顯，明明在班上女生裡已經算長得比較高的了，為什麼還是要抬頭才能夠對到眼?

老闆莫約二十幾歲中段，看起來是臉比實際年齡要來的小的類型。金色頭髮，還有一根隨著步伐一直抖動的呆毛翹起。幽綠色的眼睛，給人一種溫潤的感覺。

「我需要配一束花…」愛麗絲菲爾過了幾秒才想起來要怎麼說話。

『請問，是誰在那邊傳說老闆是男生的?』

手裡拿著剛剛花錢買下的花束，心還在怦怦跳，有點心不在焉的走向躲在旁邊的朋友們。

「愛麗絲菲爾妳怎麼去那麼久?害我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跟她買了一束花，這樣應該算任務完成了吧?」愛麗絲菲爾揮了揮手上的花束。

「诶~~好好喔，被那個老闆服務了诶!」旁邊的人搶著看那束花，愛麗絲菲爾則是在旁邊發呆。

平時不買花的，但也知道一般不會到幫客人寫卡片的地步。

『而且，名字被她知道了…總覺得有點害羞///』

在將花束交給那群飢渴的傢伙們手上之前，愛麗絲菲爾搶先一步將那張卡片抽起來自己收好，自己也不確定這是要獨佔還是怕被看的意思。

對了。

「妳們…誰說老闆是男生的?」

瞬間，愛麗絲菲爾覺得她聽到了不少東西同時碎裂的聲音，是少女心嗎?

後來回家的路上，那群傢伙都默不作聲，愛麗絲菲爾卻覺得心情不錯。

「愛麗絲菲爾，明天見囉…」走到了岔路口，愛麗絲菲爾家方向跟其他人不一樣，便先離開了隊伍。

「嗯，明天見。」

那群傢伙，似乎被傷得不深啊。愛麗絲菲爾想到都覺得好笑。

發現天色已經有點晚了，愛麗絲菲爾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來了。」習慣性的喊了一聲，一邊將脫下來的鞋子收進鞋櫃裡。

「回來啦，去換個衣服，等下就能吃飯囉。」聽到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愛麗絲菲爾便徑直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今天似乎有點晚喔。」

「跟朋友出去了一下。」

關上房門，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卡片。

清秀的字跡，能夠從字裡面看到老闆的個性，圓轉如意。

看著自己的名字，愛麗絲菲爾想著走之前老闆說的話。

「歡迎下次再來喔，哪天來坐坐喝杯茶也是可以的。」

會再來的，一定會，我也想知道妳的名字呢。

今天真是不走運。

早上忘了帶傘，結果一到學校就開始下雨了，直到放學中間都沒有停過，反而越下越大。

沒辦法，只好冒著雨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結果，只能說是太不小心了吧，踩到了地上的一灘水，結果滑倒了。

濕透了，身上還沾了泥巴，衣服貼著身體感覺很難受。

這樣又要被媽媽念了…

正在這樣想的時候，頭上多了一個東西，擋掉了風雨。

「請問…需要幫忙嗎?天氣那麼差就先進來躲雨吧。」

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嗎?

依然是那條白圍裙，依然是那件襯衫跟牛仔褲，最近過得不錯嘛。

「啊，花店老闆。」

「妳是…之前來過的客人對吧?叫愛麗…什麼來著?」

還記得啊?想想那天也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了，記憶力還不錯。

「愛麗絲菲爾。」

「…趕時間嗎?要不要先進來躲雨?我有可以換洗的衣服。」

咦?有沒有聽錯什麼?

瞬間，愛麗絲菲爾想到的是，其實外表和藹可親的花店老闆是個連續殺人犯，在遇到落單的女孩子的時候，會將她誘拐回到根據地然後以變態的方式宰殺…

不對，我是在亂想什麼?

看著那對眼睛，裡面並沒有任何惡意，乾淨清徹的眼神。

「那就麻煩妳了。」

防身術還是會一點的，如果真的來者不善應該還是能夠對付的吧…大概可以…

老闆一路走到了店的後頭，比較陰暗的地方，讓愛麗絲菲爾有點緊張。

「我看看喔…毛巾在這邊…衣服的話嘛…」老闆一邊翻著東西，沿路也把小房間地板上的東西收一下。

書本，紙張，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老闆是不愛乾淨的人嗎?

找齊了衣服，老闆將衣服還有毛巾交給愛麗絲菲爾之後就退了出來。

「先穿一下，等下衣服洗好之後就可以換回來了。」

愛麗絲菲爾喃喃地說了聲謝謝，可是老闆似乎沒有聽到。

全身還濕淋淋的，手裡拿著一套跟老闆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愛麗絲菲爾感覺有點矛盾。

總而言之，先換好了。

已經濕到內衣裡面去了，只好也脫掉。

拿了毛巾擦乾身體，套上乾燥的襯衫，感覺好多了。

袖子完全長了一截，卷了一下調到能看的長度，下擺卻拿它沒辦法。

不過，怎麼說呢?老闆的發育情況似乎不太好啊…

褲子也長很多，只穿著褲子跟單薄的襯衫讓愛麗絲菲爾感覺很害羞。

『真的只能忍一下了…』

將毛巾披在肩膀上，希望能夠蓋住，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身材。

拿著換下的衣服，離開了那個小房間。

自從上國中之後就很少沒穿著內衣了，現在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如此沒有防備讓愛麗絲菲爾變得扭扭捏捏的。

但是老闆，可能是天生粗神經吧，只是放下手中的拖把，走過來接過換下來的衣服，然後又到後面去了。

環顧了一下整個店面，很乾淨，從小地方就能感到經營者的用心，花也都開得很好。

選了一張在櫃檯旁的椅子坐下來，愛麗絲菲爾忽然有種置身於異國酒吧的感覺。

「看起來還要下一陣子呢，很久沒有下這樣的大雨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櫃檯的另一邊，老闆手邊擺弄著大概是泡茶工具的東西。

「雖然上次說過會再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麻煩妳。」

『我在想什麼啊，感覺好蠢喔…』講完之後愛麗絲菲爾就有種怎麼不去撞牆自盡的感覺。

「不會啦，只是小事罷了，舉手之勞。」

…

老闆放了一杯東西在愛麗絲菲爾的眼前，有一些花瓣還有褐色的根莖類。

「喝點熱的東西才不會感冒喔。」

剛開始很想推掉這個來歷不明的東西，可是全身真的冷颼颼的，而那杯茶的味道跟熱氣很吸引人。

還是端起來了，盯著褐紅色的液體看了很久。

喝第一口的時候有種拿生命打賭的感覺，但是愛麗絲菲爾還是賭下去了。

很意外，是甜的，還有一種自然的清香在裡面，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口。

抬頭就發現老闆掛著一個很奇怪的表情，饒富趣味的觀察自己的動作。

「妳幹麻表情這麼奇怪?」

聽到之後老闆就收起了那個表情，假裝正在收拾早就很乾淨的檯面。

「嗯?沒什麼啊，妳才為什麼剛剛就對我很防備的樣子?」

還是被看出來了嗎?其實現在也還不是很安心喔。

「一般哪有人會幫忙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還借她衣服穿啊?感覺一定有內情什麼的。」

愛麗絲菲爾又拉了一下毛巾，將自己包起來。

老闆雙手差腰，歪著頭，想了一下，呆毛跟著抖動。

「難道妳想要一個人在外面濕淋淋的，沒有人理妳嗎?」

好吧，妳贏了。

「謝謝。」

「不客氣。」

老闆笑了。

不是一般的笑容，而是足以融化一大片人的殺人武器。

愛麗絲菲爾覺得聽到了教堂的鐘聲還有心臟中箭的音效。

「愛麗絲菲爾?愛麗絲菲爾妳還好嗎?」

「啊..我沒事、沒事…」

後來兩個人又講了不少話，愛麗絲菲爾覺得這位老闆真是溫柔又善良的可以。

如果是她的話，撿了一票被丟棄在路邊的貓狗回家養絕對是意料內的事情。

但是這樣的人總不會招人討厭，自己帶有一份魅力。

時間過得很快，雨停了，衣服也可以換回來了。

能夠換回自己的衣服，愛麗絲菲爾只覺得是說不出的自在。

雲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路面變得乾燥，剛剛害自己滑倒的水窪也已經消失不見。

「感謝妳今天的收留，讓妳費心了。」

很真心的道謝，愛麗絲菲爾不確定上次這樣做是多久以前了。

「不會，哪天再過來吧，每天自己看店其實也挺孤單的。」

經過這個下午才算對她有所認識，但是愛麗絲菲爾也知道老闆是認真的。

「我會的。」

愛麗絲菲爾看了花店老闆一陣子，才下定決心。

「妳的名字。」

「嗯?」

「妳還沒跟我說妳的名字。」

「真的嗎?那還真是失禮呢。」

她抓了抓頭，然後伸出手。

「我叫阿爾托莉亞，請多指教囉!」

回到家之後，愛麗絲菲爾翻出當時的那張卡片，在空白的背面寫下老闆的名字。

「阿爾托莉亞…」

又默念了好幾次，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有點害羞。

『至少，知道妳的名字了。』

至少一個禮拜一次，愛麗絲菲爾每個禮拜都會去花店。

阿爾托莉亞見到愛麗絲菲爾過來都會笑得很開心，放下手邊在做的事情來跟她聊天。

但是也不是每天她都有空，有其他客人的時候，愛麗絲菲爾就會坐在櫃檯邊轉圈圈，等到阿爾托莉亞送走客人來跟自己講話。

看著阿爾托莉亞的臉，看著她綠色的眼睛，愛麗絲菲爾就覺得很愉快。

像是多了一個哥哥一樣的感覺，又不太像。

並不覺得她比自己足足大了六歲，有時候還感覺自己是比較成熟的那一個。

喜歡看著阿爾托莉亞認真的照顧花草的樣子，喜歡對方看到自己的時候，微微拉起的嘴角，喜歡對方叫自己名字的方式。

去找阿爾托莉亞的那天總是一個星期中最快樂的一天。

默默的打毛線，每多一排就覺得多一分成就感。

高三了，功課跟考試越來越多，大部份的時候都拿來唸書了。

但是每天還是會找一點點的時間，再熬得晚一點點，趕一點進度。

房間裡有點冷，愛麗絲菲爾打了個哆嗦，繼續手上的動作。

希望可以如期完成呢…

愛麗絲菲爾摸了摸紫紅色的料子，微笑著。

冬天快來了呢…時間過得真快。

「妳不打開嗎?」

成功交給對方了，心還在亂跳，愛麗絲菲爾覺得自己完成了人生最艱難的任務。

還是想要看一下對方的反應啊…雖然被發現裡面涵意的話一定超尷尬。

很乖的就打開來了，看到裡面是圍巾之後好像愣住了。

「這是我自己花時間織的，前陣子才剛學所以不是很熟練…」

「不會!是很窩心的禮物喔，謝謝!」

馬上就圍起來了，不知道這樣很讓人害羞嗎?

看來對方並沒有發現圍巾的顏色的問題，愛麗絲菲爾當然也用最快的速度離開現場。

脖子上圍著，是跟阿爾托莉亞的眼睛顏色一樣的，同樣是手工的圍巾。

『阿爾托莉亞，妳有好好的看過我的眼睛嗎?』

走在去補習班的路上的時候，原本白茫茫的天空開始掉下冰冷的東西，介於雪跟雨之間的東西。

無奈的打起傘，擋下這讓人不快的天氣。

這個冬天似乎有一個不好的開始了…

好累好累喔…覺得快要不行了。

每天都是只有念書跟念書，偏偏模擬考出來的結果都不理想。

很想阿爾托莉亞。

很想見到她的臉，覺得看到她的話一切都會變好。

可是卻一直見不到。

「愛麗絲菲爾，妳怎麼了?」

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一邊哭一邊走到花店的，看到那個讓人安心的背影就感覺找到了救贖。

「我覺得我受不了了…我沒辦法去面對考試…」

剛剛媽媽，翻出自己模擬考的成績，雖然嘴上說還不錯，可是表情看也知道是失望的。

明明知道自己聽得到，卻在電話裡大聲的訴說著抱怨。

「為什麼就這麼粗心?為什麼都只拿這樣?有時候真的覺得為什麼自己生了一個笨女兒…」

世界上已經沒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了，沒有其他的歸屬了。

為什麼妳沒有撥開我的手?明明衣服都皺了。

不要用那麼擔心的眼神看我，不要幫我擦眼淚，不要安慰我。

不然我會忘記女生之間的愛情是不應該存在的，而將自己交給妳的。

「愛麗絲菲爾，妳這麼認真考試是為了什麼?」

「為了不讓父母失望…」

不過，現在這個理由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

「不是，是為了妳自己的原因。」

…要說的話，也只有…

「…我想要考一個好學校，脫離父母的束縛，過過看自己的日子。」

阿爾托莉亞有點不正經的拿起旁邊應該是攪拌用的湯匙，晃了一下。

「那這場考試就是通往未來的道路，不是嗎?考試的筆是通往自由的鑰匙，對嗎?」

點點頭，這跟可憐的湯匙又有什麼關係?

「這時候只要勇於去握著那把鑰匙，盡妳的全力就好。靜下心來面對考試，接下來的結果再糟也不會是世界末日的。」

「這個考試我也考過，大家都考過，妳有看過有人因為一個考試而死掉嗎?」

「誰會為考試而死啊…」

「這世界上除了死之外，其他都能找到方法解決的，妳就放輕鬆的去考就好，不要在這邊瞎操心了。」

原本輕拂著臉的手放了下來，還是很擔心看著自己。

看著阿爾托莉亞的臉，愛麗絲菲爾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自覺的就笑了出來。

如果妳說，這世上任何死以外的事妳都有辦法處理的話，那我就不怕了。

對妳的思念無法克制，想要一直靠近妳，直到自己成為妳的一部份。

這樣的感覺是可以的嗎?我也不知道啊。

可是，我想我是愛上妳了，阿爾托莉亞。

身上穿的是從老家翻出來，大學畢業時買的西裝。

領子的地方有點緊，背上都是汗，手裡的大把白玫瑰也變得好像有千斤重。

考生們大部份都已經出來了，旁邊也一堆人在看自己，弄得阿爾托莉亞很緊張。

愛麗絲菲爾…妳在哪裡…

這時候，阿爾托莉亞看到她了。

人海裡，那白色的髮絲很顯眼。

表情很驚訝的看著自己，臉已經開始有點紅了。

深呼吸，邁出一步又一步。

剩下的，就交給直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