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aygroovy 于 2013-10-26 08: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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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粗暴撞開人群朝金髮女子的背影衝去。
被撞開的路人們紛紛向三笠大吼大叫,一名肥壯的禿頭男子直接拉住三笠找她理論,卻被一個過肩摔給摔下階梯去,頓時引起了一陣騷動。金髮女子也回頭探究,一見到三笠邁步追來,女子不由得眼神一驚,拔腿便跑。
但追在女子後頭的已經不是一個月前的三笠,她憑著肌肉的爆發力,用短程衝刺一舉跑上20來級階梯,此時金髮女子正好繞過走道轉角。平常男子都不是三笠的對手了,更何況一個嬌小女子? 三笠瞬間拉近兩人距離,搆住了女子的連帽衫,將她一把扯了過來壓在牆上。
三笠伸手捏住女子下巴,墨色瞳眸凝滯怒氣將女子的臉孔打量一遍,又再打量一遍。
這樣倨傲的眼神她絕對忘不了,是那天痛毆她一頓的褐髮褐眼女子,不過…眼前卻是一名金髮藍眼的女子…
三笠加重了捏住女子下巴的力道,沉聲警告:「把我的皮夾還來。」女子臉色一暗,低垂眼瞼不語,看上去就像一個殘破的陶瓷娃娃,著落了灰暗失意。
不知為何三笠突然有了想放過這女子的念頭,沒想到女子好像能夠感應她的心思變化,下一秒一記抬膝狠狠頓上她的腹部,迫得三笠只能鬆手,緊接著女子扳住她的臉,迎面就是一拳砸來,三笠摀住鼻子狼狽倒地,得逞的女子嗤笑一聲,又轉身逃出了三笠的視線範圍。
三番兩次在女子手中吃土,吞不下這口怨氣的三笠目光一利,抄起擺在牆角的小型滅火器追趕上前,她對準了女子的背心向前一擲,滅火器正中目標將女子砸倒。
一秒之間三笠已來到女子身後,抬腳往女子腳踝重踩下去,她聽見一聲慘叫,女子的頭無力地垂了下去。也許腳踝挫傷或者更嚴重,但三笠才不在乎,她現在只想要給這女子一個狠狠的教訓。
彎腰撿起一旁滾落的滅火器,三笠看著底下這名女子臉上糾結的痛苦神情;後頭忽然傳來哨子的警示聲響,她們的打鬥引來了巡邏員警的注意。
「嘖!」三笠抓住滅火器用力往女子額頭敲了下去,女子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三笠抿緊嘴唇,舉起滅火器再次往下敲,額頭受到二次撞擊的女子這才暈了過去。三笠扛起女子,回頭看了一眼追過來的員警,然後飛快地跑遠;當員警追到地面上時,已不見三笠和女子的蹤影。
金髮女子從昏迷中醒轉時,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她晃晃有些暈沉的頭,立刻感覺到額角的傷口作痛,腳踝也傳來陣陣的脹痛感,眨了眨焦距渙散的眼睛,她隱約看見面前有兩個人站著。
「醒了啊? 亞妮‧雷恩哈特。」開口說話的是一名語調冷峻的女子。
亞妮閉上眼,過了一會才睜開,終於能看清楚眼前景象。剛才和她激烈對打的黑髮墨瞳女子正雙手負胸站在幾步之外,另一名金髮淺瞳的…女子則手插褲袋站在整排的監視器前,像是置身事外在看戲一樣。
「喂,失物招領。」黑髮女子扔過來一樣物品,是她的長夾。
看來是翻出她的證件才會知道她的名字。亞妮雙眼微瞇,小心隱藏起自己的恐慌情緒;她知道這兩人是Trident的人,這黑髮女子就是上個月被化裝進入夜店尋找目標的自己在外頭暗巷痛毆一頓的人,沒想到今天再碰頭,黑髮女子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
但只能說自己運氣實在糟透了,今天第3個下手的對象偏偏就是這黑髮女子。
黑髮女子走近亞妮,微微彎下身將一張彩色列印的A4紙湊到她的面前,只見原先不表露一點情緒的亞妮瞳孔無法克制地放大,恐懼一分一分的湧現出來,黑髮女子細細觀察她眼中的變化,知道自己拿到了亞妮的把柄,「果然沒錯,這張照片真的是妳女兒,Lennie(蘭妮),今年6歲,就讀Atoty(安陀提)貴族學校的先修班。」
亞妮雙唇微啟,可是聲帶彷彿受到禁錮一般,她無法說出任何字眼,大腦一片空白,她感覺到心臟被緊張擠壓得像是要迸出了胸口。她只能睜眼看著黑髮女子嘴角微微撇出殘酷的笑意──
黑髮女子扳住椅子用力往上一翻,將亞妮摔在地上,踩住她的頭,說出一句話如同利刃刺在她鮮紅的心上,亞妮無可抑制自己的寒顫。
「這可真是個漫長的夜晚,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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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開車載著被敲昏的亞妮回到MAISONETTE 9後,一翻出亞妮的證件就打電話要漢吉去查清楚這女人的身家資料,沒想到連帶查出了她還有個6歲的女兒。
過去為了從戰俘口中取得情報時,三笠通常都會先從戰俘的家人下手,她知道羈絆是最要命的東西,牽腸掛肚連尊嚴都能為了家人而放下。
現在亞妮的反應也在三笠的意料之中。
三笠聽見亞妮在清醒後第一次開口說話,那語調和上次的嘲諷不同,是已經成為屈居下風的弱者特有的顫抖語調,但是她仍竭力穩住自己發抖的聲音:「…求求妳放過蘭妮,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蘭妮只有我可以依靠了,求求妳…」
三笠移開腳,將亞妮的椅子重新扶起,低下頭以惡意的目光盯著亞妮,不停冷嘲熱諷:「讀貴族學校需要很多錢吧? 白天只是一名超市的時薪員工,那一點點薪水怎麼能夠送女兒去貴族學校呢?蘭妮要是知道自己的媽媽是個小偷大概會很傷心,學校為了名聲也不可能讓蘭妮繼續就讀,亞妮妳說該怎麼辦啊?」
「對不起,是我不長眼打了妳,現在妳要怎麼報復都可以,但請妳留下我一條命,蘭妮只有我可以依靠…對不起…」亞妮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淚水在眼眶凝聚打轉。
她絕不能拋下蘭妮,那是她的心肝寶貝,她在世上唯一的慰藉,她不能夠在這裡倒下。
三笠用力抓住亞妮頭髮向後一扳,與她對視,眼中盡是無情:「我說過了,下次再讓我見到妳,我要讓妳…」將目光轉到亞妮被反綁在椅背上的手腳,三笠忽然蹲下來替亞妮鬆綁,而後她抬頭迎上亞妮那雙蘊著水氣滿是欣喜的目光。
三笠站了起來,也向亞妮微微一笑,接著親手將這對欣喜的目光重摔下地。
亞妮趴俯在地,手掌被三笠踩在腳下,她聽見三笠說話的語調越加透著令人寒顫的殘酷:「我可以留下妳一條命,但如果廢了妳的手,告訴我,妳要怎麼養活蘭妮?」
省略了等待回答的時間,三笠用力踐踏起亞妮的手掌,還以為會聽到絕望的痛嚎聲,但她看見亞妮咬緊雙唇,任憑淚水擠落出眼眶卻不肯發出一點叫聲。
這女人竟然如此頑強? 三笠哼了一聲將亞妮踹翻,讓她仰躺在地,忍痛的亞妮吃力喘著氣,仍然未出一聲。
三笠將兩隻腳踏上亞妮胸口,刻意蹲下來將全身重量集中在亞妮胸前,觀察到亞妮的眼神從原先的恐懼慢慢轉變成憤怒,她反手掃去一巴掌,力道毫不留情。
一邊臉頰立時紅腫的亞妮眼中含淚,卻不願將目光從三笠臉上移開。
「好了,三笠,這女人挺有骨氣的。」金髮淺瞳的女子就是納拿巴,她走過來卻沒伸手拉開三笠,淺色眼眸中略藏有惡意,向亞妮表態自己的威脅性更甚三笠:「連兩次惹上Trident的人,真是幸運吶,不笑一個嗎? Cheers─」
「求求妳們…」被三笠踩在腳下的亞妮奮力擠出話:「我和蘭妮相依為命,她不能沒有我…」
納拿巴的表情漸為冷漠,嘆息一聲:「蘭妮這麼漂亮,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領養,雖然我們不幹兒童販賣這種事,但要找管道還是可行的。至於妳嘛…」
她蹲下來伸出手輕輕撫過亞妮紅腫的臉頰,語帶惋惜地說:「妳希望我們怎麼做呢? 看在妳是個美女的份上,向我們要求快速的死法也是可以喔。」
納拿巴將配槍遞給三笠,但三笠沒有伸手接過,而是緊盯著亞妮對納拿巴說:「有沒有左輪手槍,我想玩一場輪盤遊戲,不過…只有我能夠扣扳機。」
「求求妳們─」發出一聲嗚咽,亞妮舉起完好的左手抓住三笠的腳試圖推開,向她們露出懇求神色:「請留下我一條命…我不會再出現在妳們面前。我送蘭妮去讀貴族學校,就是想讓她有個安全的環境…我以前坐過牢,找不到正式職員的工作,可是我不想讓她在這裡長大成人,我答應過蘭妮,總有一天會帶她離開自由城,求求妳們,不要讓我違背承諾啊──」
無法制止淚水從眼眶不停彈出,亞妮緊緊抓住三笠腳踝,泣不成聲:「我錯了…可是請留下我一條命,我不能拋下蘭妮一個人…」
看著眼前這個為了孩子而頑強求生的母親,真有些憾動了三笠。
她從亞妮身上移開腳,和納拿巴並肩站在一塊,兩人不知所措,低頭看著隻手掩面哭泣的亞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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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妮、蘭妮、蘭妮─」亞妮一味哭喊著女兒的名字。
「嗯…我去外面繞繞,她就交給妳了。」剛才還對三笠說要一起讓亞妮嚐盡苦頭的納拿巴率先逃離這尷尬的場面。
三笠愣住了,不就是納拿巴告訴她不能讓這個女竊賊看輕Trident,所以她才會卯起來教訓亞妮,結果先抽身落跑的人竟然是納拿巴?!
「嗚嗚─…」
看見納拿巴離開,亞妮好像刻意放大了哭聲。
三笠微微扁嘴,皮夾找回來了,上次被痛毆的份也還了,算了!就到此為止。
對方又不是真正的戰俘握有扭轉戰局的重要情報,沒必要弄出人命。
內心幾番猶豫之後,三笠終究還是走過去攙扶起亞妮,看著她哭得都讓眼影暈了開來,三笠用外套衣袖粗魯抹去亞妮一臉淚水鼻水,出聲恐嚇:「妳再哭,我馬上殺了妳。」
「好痛…」瞬間收起眼淚的亞妮伸手覆住紅腫的右手,三笠不作回應將亞妮扶到沙發坐好,轉身走向櫃子找出醫藥箱,然後單膝跪在亞妮面前,先幫她處理額角的傷口:「既然很痛,那就再多忍一下。」話才說完就把消毒水抹上傷口,透明液體混入血液沿著臉頰滴了下來,還發出滋滋冒泡聲,亞妮痛得舉起左手搥了三笠一拳。
「再忍一下。」三笠夾起沾了碘酒的棉片貼住亞妮額角傷口,讓她又挨了一拳。
接連挨了兩拳,有些動怒的三笠捉住亞妮手腕,再次恐嚇:「妳再動手動腳,我就把妳從這房間的窗戶扔下去。」
確認亞妮不敢再有動作,她才脫掉了亞妮的鞋襪,檢視腳踝傷勢,然後又看了看右手的傷勢。
三笠打開冰箱裝了兩袋冰塊,分別用毛巾包覆著敷上亞妮的腳踝和手背,只是冰敷持續了幾分鐘,三笠就覺得麻煩,便把其中一袋冰塊和毛巾交給亞妮,讓她自己冰敷手背,趁著空檔三笠抬眼看向亞妮。
那對過於直接投射的視線讓亞妮感到有些不自在,可是從三笠口中吐出的還是很刻薄的話:「妳傷成這樣,大概要少了幾天的收入吧,報應。」
亞妮保持沉默,自己身陷Trident的地盤,尤其現在對方好像打算要放過她,即使再怎麼受到挑釁,也不能接著話反駁回去。
三笠不知為何就是對亞妮感到不滿,她繼續說著刻薄話:「妳剛才說為了和女兒相依為命,什麼要求都能答應吧? 每次偷竊失風被抓,也都是這樣告訴別人? 那有沒有人說過要妳讓他操到爽?」
亞妮全身猛地一顫,從眼底閃起怨懟直視三笠,低聲說:「男人就像妳之前一樣太過輕敵,等到我出手打昏他們,也來不及要我履行諾言了。」
三笠立刻緊握住亞妮紅腫的腳踝,輕聲細語卻帶著濃厚的警告意味:「這是妳第二次碰上我,說明了妳該敗在我手裡。」
亞妮悶不吭聲,咬牙忍住三笠緊抓腳踝的疼痛。
面對亞妮沉默忍受的反應,三笠不自覺的稍微鬆開手。
明亮燈光下那頭金瀑流洩的及肩長髮順撫鵝蛋臉龐而下,她看見濃密淺色的睫毛微微搧動,底下眼眸湛藍如無雲晴空,鼻樑側影打著堅毅線條,粉嫩嘴唇倔強下撇,三笠忽然心中一陣莫名悸動。
有那麼一瞬間─
那一瞬間真的想要這美麗又強悍的女人為自己屈服。
但很快就找回理智的三笠放開亞妮,起身撥打電話給漢吉,不過沒回應。
三笠偏頭想想,又作出一個決定,她攔腰抱起亞妮,也不管對方的反抗便走出辦公室。
抱著亞妮來到停在夜店外面的Bullet GT跑車旁,三笠將亞妮扶上了副駕駛座,替她綁上安全帶。
三笠直到上車發動了引擎,才回答亞妮的問題:「安靜,我現在要帶妳去急診室。」
轉動冷漠依舊的雙眸掃過副駕駛座上那個渾身充滿防備的亞妮一眼,三笠又說:「別忘了妳可是還欠我一次『任何要求』。」
亞妮別過頭看向窗外繼續保持沉默。
Bullet GT的V8引擎發出沉猛的運轉,四管排氣管的排氣聲在路面上大聲迴盪,引來了路人紛紛注目。三笠重重踩下油門飆上馬路,鮮紅色的車尾燈在路上留下兩條筆直的星芒線,揚長而去。
亞妮注意到三笠如入無人之境的在馬路上恣意狂飆,她被汽車行進的後座力迫得緊貼在座椅上,左手緊抓著安全帶,她穩住緊張的情緒說話:「...開慢一點。」
三笠聽從地放輕油門,卻無視紅燈號誌溜過路口,側向來車為了閃避這台闖紅燈的黑色跑車,只得緊急煞車,四面八方都響起了喇叭聲,三笠突然加速衝過十字路口,順著下坡加速狂飆,眼看三笠毫不減速要衝過路口,亞妮一時緊張拉起了手煞車,整台車身因為慣性作用橫向偏擺,迴轉了半圈猛然在路口打停。
「妳在搞什麼!」三笠拍開她的手,放下手煞車,迅速倒車閃避路口煞車不及的來車,漂亮地再轉回半圈重新上路。
「妳想害死我們兩個啊?」
三笠瞪了亞妮一眼,亞妮也瞪著她。
三笠哼了一聲把視線轉回馬路上,但車速減慢了不少,只是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想要讓這女人生氣,但只要看到這女人生氣,自己就會莫名的亢奮…真是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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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就在科學實驗大樓旁邊,三笠又抱著亞妮下車,而討厭受到注目的亞妮提出抗議依舊被無視。
亞妮在急診室護士的安排之下坐上輪椅等候醫生,三笠則坐在一旁的候診椅,悄聲問她:「妳之前坐牢就是因為合夥搶珠寶店的那一攤,出獄之後一毛錢都沒拿到?」
亞妮淡漠的注視就是回答,三笠驚覺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如果有拿到錢,亞妮何必繼續當小偷?
三笠看著亞妮眼神飄忽,好像陷入了一段回憶之中,她捕捉到藏在那雙湛藍眼眸之中的悲傷。
「…我們避風頭之前把珠寶託給了照顧蘭妮的奶媽,但在我們被捕入獄之後,那個奶媽也消失了,蘭妮被送到兒童福利聯盟,她那時只有8個月大...。我的男友...死在獄中,聽說是遭到性虐待…有人拿餐刀瘋狂的捅他,最後腸子都從肛門那裡掉了出來,總之他被丟在倉庫等死…當我假釋出獄後,我找不到改名換姓的奶媽,兒福盟雖然把蘭妮還給我了,但一個身上只剩下150美元的母親要怎麼養活一個4歲小孩? 我只能靠偷竊和打工維生,可是我絕不能讓蘭妮也走上犯罪這條路,她就是我僅存的希望。」
亞妮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想告訴三笠這些事,明明這個人就是一個目中無人的幫派份子,可是這個人的眼中看不見投機和算計,就連那份兇戾也只是奉命行事,也許、也許三笠這個人並不是真正的幫派份子…
而三笠自己從未經歷過一個完整的家庭,但她能稍稍了解亞妮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此刻看來分外憂愁的亞妮。
腦中飛快搜尋著有什麼適合的字眼可以派上用場,最後迸出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還痛嗎?」
亞妮隱藏起臉上憂愁,轉頭看向三笠:「妳說什麼?」
三笠指指她的手腳傷勢,又問了一遍:「還痛嗎?」
亞妮臉色一暗:「...要不要我也踩妳幾下?」
三笠一臉正色:「我是Trident的人,找死的話就來踩我幾下。」
「我真的很怕死。」亞妮說著撇過頭去,再也不看三笠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