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話注意粗話注意!
-7-
托洛斯特區的小義大利,前身是西西里島黑手黨的基地,後來逐漸聚集一些各國匯集的小幫派,有時會替Trident這些大型幫派企業跑腿做事。
在這地段上出入的人物複雜,所以地價或者房租都較為便宜,亞妮就住在小義大利的Libty(利布堤)街上一間公寓。
手腳的傷勢讓亞妮請了一星期的無薪病假養傷,雖然少了一星期的收入,但亞妮還是慶幸自己當初咬牙做出讓蘭妮去安陀提的寄宿先修班就讀的決定。
學費和每個月的寄宿膳食費確實是個沉重的負擔,但這時候她不必擔心蘭妮會知道自己受了傷。
只是現況並不如亞妮想像中一樣能夠安寧的休養。
每天不定時,只要門鈴一響起,亞妮就得繃緊神經去看門上的貓眼孔。
果然那個黑髮墨瞳的女子三笠又出現了。
而且那個三笠簡直算準了她走到大門的時間,當她一湊上貓眼孔,就會看到三笠亮出手中一袋袋食物,好像在對自己表明善意。
第四天中午,三笠替她帶來了鰻魚飯,還有一瓶清酒。
已經熟悉公寓擺設的三笠自行在廚櫃找出了一只陶壺,將清酒倒入壺中放上瓦斯爐加熱,扭頭對亞妮說:「妳現在養傷不能喝酒,不過我可以偷偷讓妳喝一口。」
那一副儼然自己才是家中主人的模樣讓亞妮感到不悅,對於一再放三笠進門打擾自己的靜養時光,她忍不住發起牢騷:「妳很閒嗎? 每天都來,我不會跑路好嗎? 我能跑去哪?」
「嗯,除非能離開自由城,不然妳逃到哪都會被我找出來。」三笠答得理所當然。
亞妮隻手扶著餐桌,把自己重重按入餐桌椅內,苦惱地閉上眼,希望等等再睜開眼發現只是做了一個漫長的惡夢。
事與願違,三笠仍然站在飯桌另一邊的廚房向她打量過來:「妳哪裡不舒服?」
「…我現在很鬱悶,請妳別跟我說話。」
「那就吃飯。」
三笠端過來一盒賣相精緻的鰻魚飯,但亞妮沒有要進食的意思,她看見三笠的眉頭向中心微微併攏起來。
「喂,左手不是還好好的嗎? 難道要我餵妳?」
有的時候就是會無故厭惡起一個人。
而現在亞妮不想看到眼前這個貧嘴的女人,就算只能讓她消失半小時也好,就是不想看到她。
「我比較想吃…樓下街角Starjunk賣的帕尼尼三明治,騷莎雞肉口味的。」
「……」
三笠起身走向大門,又停下腳步回頭指著亞妮警告:「我買回來妳要是還不肯吃,我就把三明治跟鰻魚飯全塞進妳的嘴巴!」
等到大門關上,亞妮才癱下雙肩,舉起手遮掩住自己的臉,做了幾個深呼吸穩定情緒。
只要想到自己和這個喜怒無常的幫派份子扯上關係,不知道日後還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心情就盪到谷底。
門鈴聲倏地響起,在亞妮的腦海中成了刺耳惱人的噪音,她暴怒地拉開大門,頭也不抬就對門外的人冷冷地說:「又幹嘛──」隨著話語抬頭同時卻愣住了。
眼前是比三笠還要高大的身影。
就是那個住在樓上,個性寡言木訥的Maze銀行的運鈔車保全…手上還拿著一束玫瑰花。
「啊…亞、亞妮,我今天休假,妳的手腳還、還─」
應該是沒料到亞妮會馬上開門,但對方的結巴讓亞妮感到不耐,她沒心情聽貝爾托特廢話,打斷了他:「進來吧。」
「咦?」
「我說,帶著那束玫瑰花進來。」
樓下轉角那間Starjunk咖啡廳在中午時段簡直人滿為患。
耐心排隊半小時才買到帕尼尼三明治的三笠一打開大門,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和亞妮並肩坐在餐桌前,而且那男人竟敢吃著她買給亞妮的鰻魚飯,還有桌上多了一束玫瑰花。
三笠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怒火從心口燒起,差點要從喉頭竄了出來。
可是她壓抑下來了,一派平靜地將裝袋的三明治交給亞妮,然後坐下來打開自己的鰻魚飯飯盒,沉默的吃飯。
「亞、亞妮,這位是…?」
貝爾托特從來沒看過這個女人,事實上他也不了解亞妮的交友圈,但是亞妮這幾天受了傷,他鼓起勇氣在休假這天來探望亞妮,而亞妮還邀他進屋,這真的讓他很開心…特別是現在還能坐在亞妮身邊吃飯,這可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刻。
只是─
眼前的黑髮女人正散發出難以讓人忽略的敵意。
「她是…」
無視於三笠用眼神暗示不准多嘴,亞妮轉頭望著貝爾托特,大聲回答:「Trident的成員,三笠。」
貝爾托特差點被口中的飯菜噎著,他睜大眼睛看著三笠,而三笠也瞪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簡直能夠吸走周遭的溫度,讓貝爾托特有種宛如置身地獄的恐懼。
三笠看出了貝爾托特的恐懼,更是露出睥睨的神態:「你是誰?」
「…運鈔車保、保全,貝爾托特‧胡佛。」
貝爾托特雙肩微微顫抖,一旁也將此情此景看進眼底的亞妮失望地輕嘆口氣,還以為做保全的貝爾托特夠膽識,沒想到三笠在氣勢上就遠勝一截。
不過…也是啦,Trident這名字對許多人來說是個含有許多意義的存在,對於普通的居民而言,那意義就等於恐懼。
至少很感謝貝爾托特在這時候出現,讓她暫時不再是一個人。
「喔。」
不認為貝爾托特是個威脅,三笠沒再繼續話題,又低頭扒起飯。
好像不甘心被看扁了,貝爾托特又對三笠說:「妳為什麼來找亞妮?」
抬眼看向貝爾托特,三笠揚起下巴往亞妮的方向點了點,要貝爾托特去問她。
貝爾托特轉向身旁的亞妮,他一直很在意亞妮手腳的傷勢是從何而來,但亞妮不肯說明原因只是要他坐下來吃飯,然後三笠出現了,還是個幫派成員…
貝爾托特將事情兜往不好的方向去:「亞妮,妳受傷是因為這個人嗎?」
亞妮沒有回答他,但眼中卻有一點點的哀愁。
已經觀察亞妮許久的貝爾托特怎會放過這微乎其微的變化,原先對三笠的恐懼瞬間消逝,他乘著怒氣斂起濃眉,站起來向三笠大吼:「就是妳這傢伙下手的吧──」
在貝爾托特說話的剎那,一道黑色身影迅速躍上餐桌落在面前,一隻手抓住他的頭,貝爾托特想要掙脫卻無法與之對抗,被強行壓在餐桌上,一只利物猛力釘入自己眼前吋許的餐桌,是一把餐刀。
三笠單膝跪在餐桌上壓制住貝爾托特,一手拔起餐刀,在他的眼前微微晃動。
「要逞英雄,也得看對方是誰。」
「放開我!」
擔任保全的貝爾托特也受過體能訓練,可是體格精壯的他竟然無法從三笠的手中掙脫。
三笠不作理會,將餐刀緩緩湊近他的眼球,貝爾托特直覺便是閉緊雙眼,不讓眼球受到傷害,餐刀的刀尖已經抵住他的眼皮,貝爾托特緊張地噴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刀尖戳在自己眼皮上的重量,正輕微而刻意刺弄眼瞼那道薄弱的皮膚,為了不讓三笠傷害自己,貝爾托特放棄了掙扎,安靜下來。
三笠過了一會才移開餐刀,一把拎起貝爾托特將他推到地上,寒著臉說:「滾回去,別管我和亞妮之間的事,你敢來插手,我就用這把餐刀慢慢割開你的胸口,看你有沒有辦法撐到看見自己跳動的心臟。」
在三笠手中重獲自由的貝爾托特露出打算奮戰的眼神爬了起來,握緊雙拳預備衝向站在餐桌上的三笠,他絕對不能讓亞妮和這危險的女人獨處!絕對不能!
亞妮忽然開口喚住他:「貝爾托特,抱歉,你就先回去吧,我沒事。」
但貝爾托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忿忿不平地瞪著三笠,又向餐桌逼近了一步,亞妮伸手扯住他的襯衫衣角,語氣略為急迫:「貝爾托特,你快點回去,三笠只是有點敏感,她不是真的要殺了你。」
「喂,聽到沒? 別浪費我的好意了,快回去。」三笠跳下餐桌,走過廚房到客廳,拉開大門,對貝爾托特下了驅逐令。
貝爾托特看著亞妮堅決的神色,無奈地嘆了口氣,垂下肩膀拖著腳步走過亞妮身邊時,他聽見亞妮的輕語:「謝謝你,其他的事暫時就別問了。」
「…嗯。」
順從亞妮的要求,貝爾托特落寞地經過三笠面前,走出大門。
目送貝爾托特離開之後,三笠雙手插入褲袋走向亞妮,語氣聽來並不平靜:「那男人是誰? 男友?」
「妳看他像男友嗎?妳來了這麼多天,他有出現過嗎? 如果我有男友,我還這麼辛苦賺錢幹嘛?」
亞妮用力拍了餐桌一下,站起來轉身面向三笠,藍色眼眸怒濤洶湧,她向三笠張開雙臂失控地大叫:「妳每天來我家到底是幹嘛?監視我?有什麼要求就快點說!妳要我脫光衣服站在妳面前請妳上我? 還是要把我綑綁起來再鞭打侵犯?我想不到我還能達成其他什麼要求,如果要我的身體,妳就拿走!這樣妳滿意了吧? 妳現在可以暫時讓我安靜幾天嗎?」
「喂!對我講話放點尊重,我在妳眼中是這樣的人? 我只不過就是──」三笠握緊拳頭,臉上隱隱脹紅,沒想到自己在亞妮心中竟然是如此污穢的形象…她怒不可遏的指著亞妮厲聲說:「我可是在補償妳,對於弄傷妳的部分,我這幾天就是在和妳表示歉意─妳竟然這樣講我? are you horny now? Why don’t you go fuck yourself, you stupid bitch!」
「fuck you!」亞妮舉起左手彈出中指,一字一字的說:「how about you suck my cock? Oh, sorry! I don’t have that thing, you moron!」
雖然是先開口辱罵人的那方,但三笠不吭一聲就揮了一拳過來。
這一拳沉猛的力道可能連貝爾托特一時間都無法再做出反應,更別說亞妮了,遭到重擊的她眼前一黑立刻失去了意識。
當亞妮清醒過來時,已經是傍晚,她衣著完整躺在自己床上。
亞妮撫著腫痛的臉頰起身察看,三笠不在她的臥室裡,也不在客廳和廚房,她並不在這間窄小的公寓裡。
最後她注意到化妝台上放著一張紙,上頭寫著:「Sorry.」
隔天三笠沒有出現在公寓的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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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 moron!」漢吉一臉燦笑向三笠招手,三笠旋身一記側踢將漢吉踹倒在地,咬牙切齒地說:「在我車上裝定位就算了,妳還要監聽我?!」
漢吉趴在地上好一會,才艱難地扶著牆起身:「抱歉啦…在妳得到Trident的信任前,恐怕我都得這麼做。」
納拿巴雙手拿著咖啡走進漢吉的辦公室,也露出了一臉燦笑對三笠說:「mo─」
不過話沒說完就得到了一記側踢獎賞。
「我就說了這傢伙對任何人下手都不懂輕重。」漢吉拍拍趴在地上暫時無法起身的納拿巴以示安慰。
目光一轉,漢吉瞄了一眼三笠手上提著的行李袋:「妳要離家出走? Trident現在就是妳的家喔,也就是說整個托洛斯特區都是家的範圍,妳要去哪?」
「我現在就是來解決你們對我的信任問題。」三笠將行李袋扔到漢吉腳邊,裡面的衣褲都被裝了微小型的監聽器,漢吉提起行李袋放在桌上,不動聲色觀察著三笠。
嘛…果然會被發現這些監聽器,三笠大概早就知道了,只是忍到現在才反應。
「這個嘛…我本身是很信任妳的,但是我們的大家長艾爾文呢,他很細心謹慎,能站在他身邊的都是被他認可的人,妳要做到這點,就是讓他相信妳會把生命奉獻給這座城。」
「難道之前身為傭兵的我,信用也不可考嗎?」
雖然漢吉很少看到三笠表情和善的時候,不過她分辨得出三笠此時是真的打從心底感到不悅,該怎麼說呢? 三笠的一生幾乎都是為了取得他人的認可而活,很明顯的只有得到別人的信任才能構成她的安全感。
「傭兵可是持有許可證的殺手啊,拿錢做事或者拿錢殺人也是常態,總之妳還在觀察名單內,如果要取得艾爾文的信任,妳就必須耐心等待,雖然我很信任妳,但我不代表Trident,所以妳還得待在這棟大樓一段時間,還有這袋衣褲也拿回去。」
三笠接下漢吉扔回來的行李袋,緩緩吁口長氣想要排解在胸中凝滯的鬱悶,不過沒什麼效用,還是覺得很鬱悶,她提著行李袋轉身便走。
「等等。」一旁坐在地上把玩手機的納拿巴出聲叫住人,三笠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機也隨即響起了信件的提示聲。
「去一趟小義大利找一個人,照片和資料剛剛傳給妳了。」
「找到她,然後呢?」三笠看著附件的照片,是一個名叫Hitch(希琪),富滿野性不羈氣息的年輕女子,資料上記述了她是小義大利的克羅埃西亞幫派份子,還是一個固定向Trident領貨的藥頭,不過尾款15萬美金欠了半個月,到現在還打哈哈會盡快還錢。
「我前幾天派人去了一趟小義大利,但她藏起來了。不過她和她的手下並不認識妳,所以妳應該能找得到她,她開的是改裝過的奧斯汀cooper,車身顏色是特別烤漆的鉻合金色,幾乎都在利布堤那一帶出沒,找到她,想辦法讓她簽下30萬美金的支票。」
竟然有人敢對Trident拖欠尾款? 三笠對這個希琪感到有些意思:「Trident的勢力不是很龐大? 怎麼會讓一個小幫派這樣胡搞?」
「不關克羅幫的事,是那個女人特別愛胡鬧,我們常說Hitch is a bitch. 三笠,這句話可沒有污辱的意味,但妳千萬別讓那女人婊了妳。反正幫派不是妳想像中的整天開槍火拼那麼簡單,集結的小幫派越多,作亂的人也多,妳還得學著要有手腕去駕馭他們。」
「知道了。」
無意再聽納拿巴的諄諄教誨,三笠揮了揮手離開辦公室。
目送三笠離去之後,納拿巴才起身去拿漢吉辦公桌上的面紙盒擦拭灑了一地的咖啡漬。
「妳也真是壞心啊,就這樣放著她去找希琪,我怎麼想都覺得她會被希琪擺了一道。」
漢吉回到辦公桌後重新對著電腦螢幕,繼續剛才被打斷的研究進度報告。
「這個嘛…她和這座城市還是顯得格格不入,我想讓她儘快融入這裡。」
「我知道妳很中意她的能力,不過三笠可是我先看上的人選,我讓她跟著妳,就是因為我沒有太多時間帶著她,妳可別太費心指導她了。」
納拿巴聳聳肩,裝作沒聽見漢吉最後說的話,打算直接步出辦公室。
「納拿巴,妳還沒回答我呢。」漢吉叫住她。
納拿巴抿下嘴唇,略帶強硬地回答:「我之前就告訴妳了,這個唯命是從又懂得臨機應變的人才,我很喜歡,我不知道妳向艾爾文給了什麼保證,讓他答應妳接收三笠,不過在妳弄死她之前,我會向艾爾文證明三笠擁有更大的價值。」
「放心,我不會弄死她的。」
漢吉淡淡回應,又將目光轉回螢幕,納拿巴刻意嘆了口氣才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