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她站得笔直,在烈日的赤毒下如同一杆金色标枪。
她目光灼灼,蓝色眼眸却如同大海一般寂寂。
01.
也许当初,所有人都是抱着想出人头地并回报国家的心态进入了军校,然而在三年后的夏天,他们接到上级命令,部分成绩突出的年轻军官将经过选拔赋予国家使命。
他们是勇敢的,同时他们清楚地知道这是危险至极的使命,即使为国捐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军人的身心不属于自己掌握,而是属于国家的,脆弱而卑微。
阿尼跟其他人告别的时候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握手,没有拥抱和其它肢体接触,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仿佛只是如平常一般去上一节课,不久就能回来。
学校的女军官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三笠·阿克曼,被所有教官和老师称作怪物的女人。
那一天她们换上正式的海军制服,海蓝色的上衣配上亮白的纽扣和领口边,擦得锃亮的高筒皮靴,军帽上的徽章以及胸口的军衔反射着刺眼的光。
这样的光芒诉说着沉重的使命,甚至在必要时候主动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阿尼转头看向海平线上的夕阳,视网膜被强烈的阳光照射,刺得眼球火辣辣地疼痛。
几艘军舰停泊在岸,火红映下的剪影却如同搁浅后濒死的鲸,一动不动地死寂。
她们心照不宣地行使着自己的使命,甚至是刻板地完成每一个任务,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们指挥的是不同的军舰部队,只有偶尔的擦肩而过时的四目交汇成为相互的交流。电波混杂的时候,阿尼能从对讲机里听见三笠不带温度的平稳声线,掺杂着信号不良的滋滋声,断断续续。
她看着远处敌军破败的战舰躯体上的几缕灰白烟雾,带着阴暗梦幻的不切实际融入她的眼底。
不管看几次,她都觉得那样仍未散去的硝烟的作品像是一副大艺术家的油画。
两周以来阿尼都从来没跟三笠真正正面打过招呼,即使是同一间房,除了离开军校的那一天,她再也没见到三笠的人影,倒是听到过好多次那波澜不惊的声音。
他们的所在地是昼夜温差极大的气候,夜晚降临的时候,气温骤降,从海平面吹来的风是刺骨的,这对阿尼来说是个巨大的折磨。
被褥变得冰凉,刺激着她的肌肤和器官,加上时刻注意着警报声,她无法入睡,蜷缩起的身躯在单薄的被子里微微发抖。
听到一阵脚步声,是军靴敲击地板发出的哒哒声,非常非常轻,不紧不慢地逐渐扩大,然后停在她的房间门口。
应该是她那个长期不见踪影的舍友回来了。
一阵相当细微的骚动过后,眼角的灯光彻底消失归于黑暗,周围安静了下来。
阿尼却还是睡不着,夜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过来,引起她皮肤的一阵战栗,她又努力把身子向下滑了滑,老旧的床铺发出吱呀吱呀的低吟。
忽地她感觉身上的被子变重了,几乎是防卫本能她猛地睁开眼直起身子,只是在没有一丝月光的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清。
“你在发抖。”
在无线电中听过许多次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说出的话依旧没有起伏,只是比无线电里的来得真实,规律而沉稳的呼吸回荡在她耳旁。
“盖上吧。”
短短的悉索脚步后,她感觉站在面前的人离她越来越远,然后听到对面床铺被褥摩擦的声响。
她摸了摸搭在她被子上的东西,是一层厚厚的毛毯,思索了一阵,她才回了两个字,“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阿尼闻言挑了挑眉,心想这么久了对方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阿尼·利昂纳德。”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阵,然后仿佛是有些困倦地轻声说道,“那么晚安,阿尼。”
她心底一震,很少有人直呼她的名字,更何况是一个前一秒才真正认识的陌生人。她稳了稳心绪,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裹紧了被子悠悠地开始酝酿睡眠。
三笠面对着墙壁,没有合上眼,只是听着阿尼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又想起她的名字。
利昂纳德,Leonheart。
狮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