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懒十七 于 2017-5-5 14:02 编辑
这一帖里的都已经发在之前的随便跟贴的段子练习楼过,因为日常系列很好练手的缘故,打算一直写下去。单独开帖只是方便确认写到哪里,所以请不用加分了,谢谢。
这个系列全是甜文短篇,序号6不符合百合,9只有设定,10和11没写完,13太长单独发了人间随处有桃源,一会儿写完14就发。
日常系列看灵感,有就写。
1、绑匪和人质的日常
“别出声。”
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忽然笑了一下,停住了更粗暴的动作,然而手中的刀子依然紧紧贴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上,刀锋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沁出丝丝红色。
“痛。”
对方很是配合只低低轻呼了一声,但看人的眼神里却并未包含憎恨恐惧这类情绪,只是皱着眉头表达了对自己当下处境的不满意。
虽然两人的姿势略显暧昧,但这两人间却不存在任何值得上深夜档的戏份。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挟持者翻身坐起来,把刀子收回口袋,往后一倒靠着墙壁,道:“喂,你是人质诶。”
“哦。”
“真有你这样的笨蛋。”想到某些片断,挟持者眼睛一弯。
“你才是笨蛋。”
被挟持的少女不满地反驳,接着摸了摸脖子,困惑里还带着惊讶,“出血了?”
挟持者低头摸了摸对方脖子上细细的伤痕,“嗯,出血了。”
“我会不会要死了?”
少女皱着眉几乎要哭出来。
挟持者想笑也笑了,“不要紧,割破了一点皮而已。很快会好。”
“可是很痛。”
少女忽然揪住挟持者的衣角,“有没有镜子?会不会留疤?”
挟持者叹气,答得很简单,“没有。不会。”
少女皱了皱鼻子,拍了一下挟持者的手臂,“真过分。后天还有舞蹈课呢。”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些。
挟持者忍笑,“你真有趣。”
“……你没有在表扬我是吧?”
“……没有。”
“我就知道。”少女愤愤然揪住对方手臂咬了一口。
挟持者任她咬,等少女松口以后,起身拿了矿泉水洗干净了手,这才走回少女面前,半跪着给对方清理了脖子上的伤口,而后掏出一块手帕系上。
“暂时这样吧。”
少女的表情从看见那块手帕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
“嗯?”
“这块手帕是我给你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少女说得很笃定。不愧是贵族后裔,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有架势。
挟持者怔住,还没想过原来少女居然记得。她有点沮丧地扯下头巾,露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露娜!”
少女扑过去死死抱住对方,脸在露娜毛茸茸的耳朵上蹭来蹭去,仿若小狗一般呜咽着,“我就知道是你。你在我就放心了。”
而被叫做露娜的猫女叹气,懒得纠正对方自己其实不叫这个名字,“我说,我们现在不是主人和女仆的关系,而是绑架者和人质的关系好吗?”
少女看了对方一眼,哦了一声,乖乖坐回原位,“这样?”
露娜挠耳朵,再次检查了一下手帕系得是否合适,退回原位躺下。
“谢谢。”
“不客气。”露娜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污迹,“还有,我是绑匪。”
“爷爷,受人之恩就要道谢,这是礼貌。”少女很坚持。
露娜笑出声来,“你到底几岁了?”
“十七。”
少女抓住露娜胳膊,“对了,下个月是我的生日,露娜我想吃蓝莓蛋糕。”
露娜指指双方,“我,是绑匪。你,是人质。”
“哦。”少女收回手,再次乖乖坐回原位。
“你对人质的理解到底是什么啊?”露娜忍不住问道。
“爷爷说,被绑架了就耐心等待救援,不要发生冲突要表现出同情,尽量让绑匪去和他周旋。”
“十七岁的人了,头脑还这么简单吗?”
“……这是在说我笨吗?”
“没有。”
露娜转过头,盯着窗外的星空,“你休息吧,明天……”她顿了一下,“我明天就送你回去。”
“诶?”
少女很惊讶,“你不是绑匪吗?”
“嗯。”露娜看了少女一眼,撒谎撒得有点疲倦,“但是我忽然不想连累你了。”
“我可以向警方求情,就说露娜带我玩捉迷藏。”
“你以为警察和你一样是十七岁的少女吗?”
少女误会了露娜的吐槽,诚心诚意去想另一个谎言,“……那,那就是我自己想出来走走,路上恰好遇见了你,然后我们一起走了。”
露娜揪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你觉得警察会信吗?”
“我会努力撒谎的。”少女仿佛骑士一般高举右手宣誓。
“晚安。”
露娜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就连自己的智商都被拉低了。她闭上眼,开始想明天的行动,今天的拖延应该是成功了,这四十八小时应该足够组织转移了。
“哦,晚安。”少女也乖乖躺下,一手揪住露娜衣角,身上盖着露娜的大头巾渐渐睡熟了。
露娜看着身旁熟睡的少女,再次挠耳朵,“真难办。”
少女迷迷糊糊应答,“什么?”
“我只是想说,好人有好报。”
露娜低声说道。
少女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而爷爷对于过去两天发生的事情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生日宴会之前,少女留在房间试穿爷爷特地订做的长裙,习惯性地喊道:“露娜,帮我拉拉链。”
没有人回答。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露娜已经不见了。
有些沮丧的少女走下楼梯迎接众人的欢呼声,切开了那只巨大无比的蛋糕。
“可是人家不喜欢草莓口味的。”
少女端着蛋糕躲到阳台上去,对着盘子低声抱怨。
身后传来一句,“是吗?不如试试这个口味?”
少女转过身,眼睛闪闪发光,“啊,蓝莓蛋糕!”
换回女仆装的猫女揪揪自己的耳朵,不太适应少女过于热情的拥抱。
“我不是蛋糕。”
“我抱的也不是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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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迷路少女和孟婆的日常
“最近迷路的人特别多啊。”
“嗯。”
“孟姑娘,你应该多笑笑。”
孟婆勉强弯弯嘴角,笑得好像在哭。她也懒得说自己不姓孟,只专心看着锅子里的糖水。
嗯,传说中的孟婆汤其实就是糖水,一碗汤里大概有一半都是糖,甜得能腻死人。偏偏鬼街的人都好这一口,大概是人类变成鬼以后口味也变得比较重。
提着灯笼走进来的姑娘有点呆住,这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吊着半边脑袋拖着舌头看起来不像正常人的家伙。
姑娘低头去看灯笼,难道又迷路了?看了半天,最终找到一个在街边卖糖水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姑娘,虽然那姑娘的糖水摊上挂着一面写着孟婆汤三个字的旗子。
“你好,请问这里是?”
“鬼街。”
“啊?真的有鬼?”姑娘瞪圆了眼睛。
孟婆抬眼,果然又一个迷路的,“万圣节。”
“哦,万圣节哦。”姑娘明显松了口气。
孟婆发现对方意外地好骗,估计手上提着的那灯笼也是这么个来历。
那姑娘找个空位坐下来,“糖水多少钱一碗?”
孟婆看她,嘴角微弯,“很甜的。”
“啊,那正好!我最爱吃甜食。”
孟婆看看她,舀了一勺到桌上的小碗里,“先尝尝再说你喜欢不喜欢。”
“好甜!”
那姑娘皱眉,看着小摊前排了长队的顾客又欢喜起来,“哈哈哈,这回他们可不能老批评我爱吃甜食了。”
孟婆摇头,继续卖汤。
客人少了一些,孟婆这才有空去看被姑娘摆在桌上的灯笼。
这灯笼的提手是用迷谷做的,目的是指引方向使人不会迷路,可当成是人类世界的GPS。通常来说,这画了一双眼睛的灯笼是鬼街专用的出入证,一般只有和鬼街有交易的人类才会有。最近误入鬼街的人这么多,肯定和这灯笼的关系匪浅。
为了鬼街的平静起见,孟婆开了口,“这灯笼挺别致的。”
姑娘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挺别致的。”
这答案实在不让人满意。
孟婆只好问得直接一点,“哪里有卖的?”
“你喜欢啊?你喜欢就送你了。”
“不,我只是好奇哪里有卖的。”
“不要客气嘛。一个灯笼而已也不值钱,再说你刚才送了我一碗糖水也没收钱啊。”
这对话的走向越来越奇怪。孟婆盯着锅子里从无色熬成白色的糖水,很想给那姑娘灌下去一碗,看她在腻死前到底说不说。
“真的,别客气。灯笼我给你挂这里了。”
说着话,那姑娘把灯笼挂在孟婆汤三个字的下面。
看着糖水里的灯笼倒影,孟婆哭笑不得。没有灯笼,普通人类想要离开鬼街那是不可能的,这姑娘还真是。
孟婆叹了口气,拦住正欲离开的姑娘,“这位姑娘,天色晚了,我送你吧。”
“诶?不用不……”打扰了别人做生意已经不太好,本来打算拒绝,可再一想自己的路痴属性,那姑娘又不好意思地挠头,“那就麻烦你了。”
孟婆从旗杆上摘下灯笼,一手牵住姑娘往外走去。
这姑娘很困惑地发现排队的客人并没有因为老板娘的离开而离开,仍然站在那边继续排队。她下意识将这件事归结到孟婆汤相当合适这些人的口味上,完全忽略了锅子边的汤勺正在给客人碗里舀糖水的动作。
孟婆的手相对于人类的温度来说算挺凉的,这姑娘下意识握紧了一点,试图将自己的体温度过去。要不是现在是夏天,姑娘身上没多穿一件外套,不然她真的想脱给对方穿着。
孟婆自然发现了对方的小心思。
鬼惧恶人也惧善人,恶人身带煞气,而善人多有天佑,伤到善人的惩罚可比伤到一般人重得多。难怪这姑娘可以从街头一路顺顺利利地走到自己的糖水摊子前面,也难怪那些鬼怪看着这姑娘口水流成河了都不敢接近。
走到鬼街入口处,孟婆松开手,“我送你到这里,接下来的路你会走了吧?”
目送孟婆提着灯笼远去之后,姑娘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对方的名字,才一转身就发现身后只是个寻常的巷子口。
看着这条一眼就望得到底的巷子,姑娘有点发愣。
虽然说万圣节什么的,果然自己是误入了什么地方了吧?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也不仅仅只是万圣节化妆而已吧?
后知后觉的姑娘才忽然间后怕起来。
孟婆继续留在街尾卖汤,偶然也有客人希望看她笑一下,孟婆照例勉强弯下嘴角带笑不笑。
“我要一碗汤!”
这声音有点耳熟,孟婆抬眼,本想问你怎么又来了,可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忽然觉得似乎又不必问了。
“很甜。”
“我爱吃甜食。”
孟婆看着糖水里的灯笼倒影,舀了一勺到碗里。
“先尝尝再说你喜不喜欢。”
“好甜。”
姑娘眼睛弯弯的,“可是我喜欢。”
孟婆嘴角一弯。
“你又笑了!”
“没有。”
“你就是笑了!”
“我说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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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狼和羊的日常
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土豆不削皮米饭能上膛菜汤能下毒是基本惯例,可就有人能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吃得开心吧,还不忘关怀一下对面的同志。
“你干嘛不好好吃饭?”
“没啊。”
“你看你饭盒里还剩下那么多菜……”
“哪里有菜,这些全是肉好不好?”
“你不吃肉啊?”
“是啊。”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早就开始吃素了,是你不注意。”
属狼的肉食主义者盯着对方碗里的肉片,咬着筷子试探道:“你真的不吃了?”
准备进化成草食动物的姑娘受不了对方虎视眈眈的眼神,拿起饭盒一口气全倒到对方碗里,“都给你。”
肉食者欢呼一声,快速拔饭,吃到一半忽然想起对方好像真没吃多少。
“要不我再给你打个清炒小瓜?”
打算从明天起开始属羊的姑娘摇头,“不好吃。”
一直呈现恶狼扑食状态的姑娘看了一眼碗里的菜,没一样是单素,全是荤素混炒,“你怎么都吃的锅边菜啊。”
“我高兴。”
狼姑娘皱着眉嚼下一块肉,起身打了份茭白炒肉,把茭白全捡到对方碗里。
“吃饭。”
羊姑娘看着饭盒,“哪有饭?”
狼姑娘又扒拉了一半白饭过去。
“现在有了。”
羊姑娘看着饭盒很发愁,“肉食者鄙,你还是真是笔直到底了。“
狼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好容易看明白以后扒回来一筷子白饭,再看着羊姑娘的眼神又扒回来一筷子白饭。
”……再扒就没有了。“
好容易吃完饭,狼姑娘哼哼唧唧没挪位。
羊姑娘拿起两个饭盒,“行了,都我洗。”
“不是这个……”
“干嘛?”羊姑娘皱起眉头,瞪着神情沮丧的某条大尾巴狼。
穿着白衬衣的狼姑娘伸脚去踢桌子腿,晃着脑袋,支支吾吾,“大……大不了以后我都陪你吃素。”
羊姑娘哼一声站起身,“不必啦。我爱吃番茄炒鸡蛋里的番茄,你就吃番茄炒鸡蛋里的鸡蛋吧。”
“……鸡蛋是素菜吧?”
“呃,算荤哦?”
“那我能吃它的升级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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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学生和老师的日常
架着黑框眼镜梳着马尾常年穿学校发放的西装短裙死板得要命的老师就连教训给自己送情书的学生时也保持中规中矩的态度,“你们是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学习,不要东想……”
结果就是在放学后不得不小心翼翼走在被人故意泼了水的瓷砖上。身后有阵阵窃笑声,还有打赌老师今天穿什么颜色内裤的低语。
凭借着年轻练习过武术的底子,居然也走到了楼梯口,但楼梯显然设计得很不科学。一脚踏空,老师的心里闪过四个字——功亏一篑……
按常理来说,这会儿必须有人英雄救美。事实上也是如此,有人两步跨过七级台阶扶住了老师,又朝着站在楼梯口偷看的学生喊道:“欸,不要总给老师找麻烦嘛,这可是我最宝贝的老师哦……”
“你什么意思?”
一直因为年纪和长相不得不比其他老师更老成持重的老师在看见眼前这人满脸坏笑的时候,居然忍不住下了重手。
“哦,我这里有红茶,冰的,想喝吗?”
说话的这家伙似乎根本就不当那只被对方撇成九十度的手是自己的,而空出的那只手正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还带着雾气的冰茶。
“你!”
“欸,我可是你最宝贝的学生哦,现在翻脸不认了吗?”
“没见过你。”
是自己最喜欢的红茶牌子。老师愤愤然地接过来,才喝了一口就呛到,对方却及时递过一张纸巾。
“当然没见过我,我是今天才转校过来的。以后请多多指教!”
那家伙居然还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你真是我的学生?”老师抱着冰红茶,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这样私下收取学生的礼物似乎不太正当。
“新转来的三年级生。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体重五十二公斤。”学生换上和蔼可亲到可恶的笑容,凑到耳旁低声道:“想知道三围的话,也可以悄悄告诉你的哦!”
老师看了一眼已经喝光的冰红茶,将空瓶子丢还给对方,“谢谢!垃圾麻烦你扔一下。”
“你是我最宝贝的老师嘛,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哦!”学生接过瓶子拿在手里,忽然凑上前以极其暧昧的语调说了一句,“这个瓶子我会作为老师送给我的可爱的见面礼而保存下来的哦。”
老师的耳根顿时红了,“你!还给我!”
“嘿,明天见!”
说着话,学生已经两步跳下楼梯跑远了。
这个瓶子已经成了老师的心病。每次看见那名新转来的学生以一副相当享受的样子喝完水后还要故意舔一下瓶口叹口气,老师就觉得自己心脏病要发作了。
老师终于认识到了原来这世界上确实有光是眼神就能调戏人的家伙的存在。
无论回家路上的偶遇,下课途中的偶遇,还是食堂里的偶遇,老师都已经受够了。可无论藏到怎样隐蔽的地方都会被找到,就连偶然去教学楼的天台透个气都能看见那名学生靠在门边戏谑地看着自己。
不过在大半个学期之后,老师已经学会对随时随地会出现在一旁的学生视而不见了,吃饭也好走路也好莫名其妙出现在单车后座上的重量也好。老师安慰自己,就当不小心撞见了一只比较话痨的背后灵好了。
……但忽然出现在教师休息室这种地方还是会被吓到的好吗?
正在更衣间里换衣服的老师被忽然闯入的学生捂住了嘴。
不过这家伙好像完全没痛觉随时被掰成九十度乃至一百八十度也没问题的样子,老师不得不以眼神瞪过去——你想干嘛?
学生凑到耳畔,低声道:“等一下。”
此时外面传来杂乱的人声,“人呢?刚才还看见的呢?”
“等下,这是教师休息室,那家伙肯定跑别处去了。”
人声又出去了。
那些人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就算这名学生再可恶也还是自己的学生,老师再次瞪过去,“你干嘛了?”
“喂喂,老师,人生不会太没劲了?”学生很没诚意地转移了话题,还顺势就把下巴搁到老师肩上。
还没换好衣服的老师脸红了,急匆匆推着对方转过身去,一面穿衣服一面问道:“你打算就这么躲着吗?”
“不然呢?”
“……发生了什么事?”
学生娴熟地变出一张笑脸,“你关心我?”
“才没有。”
学生笑得张扬,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走出休息室之前忽然说了一句,“老师,傲娇也很萌的哦。”
总之这件事似乎也就这样落幕,老师忽然发现这名学生身上充满了谜团。但不知为何,老师最近对学生的忍耐度提升好多,就连午饭时候也习惯性找有两个空位的地方坐下。
这天中午,号称要离家出走却不小心在翻墙时候摔断胳膊的学生和家长忽然来了办公室,声称要学校负责医药费。
本来应该协助处理这件事的主任悄悄溜走了,把事情留给了刚当上老师不到两年的新班主任身上。
老师独自一人迎接了家长的谩骂和无礼。
“哈,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却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现在还想把责任全部推到老师身上,太过分了吧?”
身后有人忽然开口说话。
老师惊讶地回头,看见学生正冲着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愚蠢的家长才会有这样不堪教育的学生。”
“你说什么!”
这次换成被指责的学生生气了,也不顾及性别,冲上前来揪住对方的校服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爸就是个愚蠢而冲动的家伙!”
男生一拳打过去,完全没有顾虑到对方是个女生。
“哼,就算他完全不顾及你的心情找了别的女人,你也还是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吗?”
从地上爬起来以后,这混蛋仍然摆出一副挑衅的表情。
“你再敢说他的坏话试试!”
男生又打出一拳,嘴角都破了的女生并没有闪躲。只是当这名男生正想接着打出第三拳的时候,却忽然被父亲抓住了手。
父亲看着对面受了伤也还是拦在老师面前的女生,有点尴尬又很抱歉,“谢谢你。”
“不客气。”
女生扬起嘴角。
老师送走两人之后回来,看见女生正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休息,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好人嘛!还懂得关心同学!”
“……跟这些都没有关系。”被那两拳打到嘴角青肿的学生呲牙裂嘴地喝了一口热水,“啊,那家伙下手还真重!”
老师翻出医药箱,“拿着。”
“嗯?”学生转回头看老师,露出一个满满戏谑的微笑,“你帮我。”
“自己弄。”
“看不见啊!”
“给你镜子。”
“我天生左右不协调。”
“那……忍着点!”
“对了,老师你看,瓶子没坏哦。”学生从包里翻出那只饮料瓶正打算炫耀一下,忽然缩起肩膀缩成一团,“好痛好痛好痛!老师,你真的不是趁机报复吗?”
“哦,你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会被报复吗?”
“有啊。”学生忽然笑起来,偏头去看老师的脸,“我现在就要做错一件事。”
“唔……”
唇齿交错间,学生又吐出几个字,“欢迎报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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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君子和女子的日常
“正人君子的意思就是说……”
姑娘一把推倒文弱书生,脸对脸吐气如兰,“我可以非礼你,而你不可以反抗!”
揪着被子缩在床角的书生红着眼眶泫然欲泣,“口胡!圣人之言,岂可妄加改动!”
“许你背着我去考秀才就不许我光明正大推倒你?”姑娘勾住书生下巴,“别忘了,你自小就许给我了。”
“是我家下的聘礼,你家送的嫁妆。”书生低着头反驳,空间太小躲不开姑娘那炙热得滚烫的眼神。
“管谁先下的聘,反正咱们迟早要成亲的。”姑娘力气不小,连被子带人一起压住,身上的热度迅速透过一床薄薄的被子传递过去。
书生给压得喘不过气,脸色也泛红,“圣……圣人有言:男女授受不亲。”
姑娘胳膊支起身子,居高临下,“谢谢,你该不会中了秀才以后就患上失心疯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了吧?”
书生很委屈,脑袋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道:“那是岳丈大人非要小婿考中状元才肯把你嫁给我。”
姑娘气得发笑,一把掀开被子,双手捧着书生的脸不让躲开,“让你叫声娘子来听听就支支吾吾,岳丈大人你倒是叫得挺顺口的,你是看上我爸了吧!”
书生吓得都结巴了,“在下怎……怎么会……对泰……泰山大人……有非分之想……”
“我倒希望你有非分之想呢!”姑娘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看你,成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除了读书你还会干嘛!”
“还会写字……”
姑娘一瞪眼,书生声息顿时弱下去,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几近团成一团。
姑娘索性趴下,脑袋抵着书生耳朵,“你到底什么时候考得中状元?”
书生皱眉,神色严肃起来,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掰着指头算,“四书五经我倒是差不多了,策问和诗赋都还行,就只八股还差些。老师说,再多下两场试心里有个底就好了。”
“要中状元至少得先过乡试,过了乡试又有会试,会试三年一次,你准备考几次?”姑娘越说越气,“我现在十六,等你考个三五七次回来,我都是老姑娘了!乡里都以为你是嫌弃我脾气霸道才故意借口念书不肯和我成亲!”
“乡人粗鄙,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书生倒是镇定,可姑娘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你是不是真嫌弃我不想娶我了!”
书生拼命摇头,“怎么会,圣人有言:君子一言九鼎。”
“你嫌弃我。”姑娘咬定不放,“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青天白日,圣人有云……”书生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圣你个大头鬼!”姑娘又气笑了,“圣人有教过你说生米煮成熟饭就不必先考中状元才能娶妻吗?”
书生抱着被子滚来滚去,试图躲开姑娘到处乱摸的贼手,“……这……这真是有辱斯文。”
“嗯,既然你都说了有辱斯文。”姑娘索性掀开被子整个人滚进去,“君子言而有信,女子也需言出必行,我不有辱一下斯文岂不是害你妄言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才……”书生的话被堵了回去。
“我就爱吃甜食。”姑娘凑着书生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热气熏得书生脸一路红到耳根,“再说了,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书生眨眼,这走向好像不对啊,“你……你……”
“嗯,我……”姑娘指指自己,又勾住书生下巴,“要非礼你。”
书生呜咽几声还没来及开口,就被姑娘干脆利落连下文一起吞了回去。
“……所以正人君子,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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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作者君和读者君的日常
人际关系就和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找到最脆弱的点,整个世界都会随之毁灭。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玻璃门上映着模模糊糊的影子。
有人敲门,声音很低,“帮忙拿下睡衣?”
“你又忘记了拿睡衣啊?”留在房间里看书的女生找了睡衣打开门,随即被捂住嘴向房间里推了进去。
洗完澡的女生发现自己忘记拿了睡衣,叫了半天室友的名字都没人理她,只好裹着块小小的毛巾走回自己房间,才推开门就吓得跌坐在地,“啊!”
听见惨叫以后,隔壁的女生推门进来,同样也看见了眼前惊悚的一幕。
房间里的女生被挂在高低床上,面色灰白,显然已经死了。
“显然?”女声冷清声调却不低。
键盘敲击声停住,应答声挺犹豫还略结巴,“……不……不显然?”
“没有法医鉴定过的结论不要乱写好不好?”
“我写……写小说。”
“你写的是推理不是玄幻,行文务必准确。”
“没……没人在……在意这种细节……”
“我不是人吗?”声调又高了。
回答的人越发结巴了,“……我……我改。”
说话结巴不善交际的作者君和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读者君乃是一对青梅竹马。
作者君因自小不善说话就一股劲闷头读书,书读得多了自然就想写点东西,于是读者君便开始每天提着小鞭子抽打的催更生涯。当然读者均时不时也得省下自己每天只有两颗的大白兔奶糖来哄骗作者君继续乖乖写文。
小学初中走圆滚滚路线的作者君一直很透明泯灭众生之中,读者君则广受欢迎一路从班花级花步入校花阶层。
高中文理分班后,作者君忽然猛窜个头,眉眼长开,婴儿肥也略消减。读者君也时不时会听到有人谈起隔壁班的作者君,虽然还是满脸稚气可已经有美人形状了。
于是在有人送情书给作者君的当晚,读者君果断冲到作者君宿舍要求借宿。
舍友们对此表示喜闻乐见,为免耽误人良辰美景,纷纷借口有事回家有事约会有事读书总之各种有事避开了。
“有……有空床。”
“我们打三岁起就睡一块,现在倒嫌弃我了?”读者君瞧着床头插着的新鲜玫瑰格外不满,“怎么,有新人就不要旧人了?”
“床……床窄。”作者君结巴的毛病没改,平时遣词造句一贯节约讲究直抒胸臆,哪知延续到小说里倒是话痨得很。
读者君挑眉,“是说我胖吗?”
作者君凭借两小无猜的默契感受到前方危险,越发结巴起来,“我……我……我……胖。”
“正好天冷,抱着暖。”
按旧例,作者君当暖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今晚比较不同,家里的床好歹宽敞,学校宿舍的高低床实在太窄,两人挤成一团,首尾相连得只要喘气大点就能相濡以沫。
作者君秉持结巴少说话万事随竹马的精神,一上床就睡了过去。倒是读者君一宿没睡,盯着那稚气眉眼来回瞧了好几遍,手指顺着额头一路滑到下巴,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你个呆子。”
高考后被抽走志愿单强行填报了一模一样志愿的作者君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跟随读者君去了同一所大学。虽然读者君毒舌又霸道,可奈何人从小操心到大,打蛇七寸拿捏起作者君更是驾轻就熟,不论穿衣吃饭还是打包出门,作者君只要时刻跟好读者君就万事不用愁。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前当妈太多年,读者君早早拥有了一身御姐风范,大学里光芒四射,从学长学弟到学姐学妹一路通杀。唯独作者君视而不见,照样一手捧着书一手被牵着进食堂回宿舍,全程眼神都收在书上,无论今天读者君穿的热裤还是黑丝。
常年压迫下作者君总算有了长足进步,从无人搭理到偶有编辑回复修改意见。眼见毕业和新书出版都在即,作者君忙得不可开交,读者君也乱得不可开交,一时间两人见面时间也少了许多。
新书签售会,作者君短信了读者君来参加。此书一直保密没给读者君看,两人还因此吵了一架,读者君气得一个多月都没理作者君。
新书会上作者君腼腆微笑,看见读者君只抽空晃晃手里的书,埋着头专心致志给排队的读者们签名。
读者君疑惑地翻开手中小说,封一写着三行字:
我是结巴作者君,你是毒舌读者君
三岁到二十三岁,都是你在照顾我
接下来的八十年,请让我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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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医生和病人的日常
病人姑娘打小热爱生病,一感冒就咳嗽一咳嗽就直接烧成肺炎,长这么大了走路还总摔跤。又不爱吃药,喝中药反胃吃西药噎着,每每都把小病活活拖成大病,最终不得不奔去隔壁诊所吊针。
诊所医生年纪和病人姑娘母亲的年纪相仿,女儿和病人姑娘的年纪也相仿。可人家瘦归瘦,长得结结实实的,十一二的孩子就有十六七的模样,甚至偶尔可以在忙的时候帮病人吊针。病人个头又小长相又幼,摸摸怎么病都还是滚圆的肚子,很是自惭形秽。
可人天生就爱贴近美好的事物。病人姑娘一来诊所就喜欢黏着人医生的女儿,有零食分人一半有贴纸分人一半就连最爱的布娃娃也舍得分给人玩,只要是人女儿动手就连打针她都可以忍着不哭。
后来诊所医生接受返聘要离开本地,病人姑娘抱着布娃娃去找医生的女儿,哭得一塌糊涂。
“娃娃送你了。”
医生的女儿盯着她顺手一抹抹得满脸鼻涕泡,想了好半天还是接过来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接着叹了口气,掏出块手帕递给对方,“擦干净了。”
这会儿,病人姑娘抓着已经被洗到发白的手帕深深吸了一口,好像隔了那么多年过去还是可以闻到医生女儿身上的那股冷冷的香气。
她又生病了,先是感冒,想着忍一个礼拜就过去。没想到后来干脆发烧,结果是被同事提醒了才匆匆跑来医院挂急诊。
小护士给吊了针,病人姑娘则拽着手帕试图回忆人医生女儿冰凉的手按在自己手臂上舒缓因为药水太凉带来的麻痹感,虽然嘴里还凶着自己说不准哭。老实说,那会儿医生的女儿一点儿也不温柔却让人觉得很心安,就连打针都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正回忆着,高跟鞋从走廊那头踏过来,光这动静就气势逼人。
病人姑娘一扭头,愣住了。
医生的女儿如今还是当了医生,瘦高个子,和当年一样扎着马尾,一张挺好看的脸却臭得要死,穿件白大褂都有人模特走T台的架势。
但那双乍一看很冷漠实际上很温柔的眼睛一点没变。
病人姑娘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这十几年过去,病人姑娘爱生病的毛病一点没改。后来因为工作太忙老忘记吃饭还得了胃病,持续几年下来,体重直线下降,早就不圆滚滚的了。可那多少年的自卑全然改不掉,想起当年和人见最后一面的时候,自己居然就是那副满脸鼻涕泡的模样,病人姑娘就好想去死一死。
医生路过时候偶然看一眼病床,两人眼神刚一对上,病人姑娘立即缩进被子团起来,掩耳盗铃充当鸵鸟。
医生就这么走过去了。
幸好医生就这么走过去了。
病人姑娘蜷在病床上,看着针水一滴一滴往下落,眼泪也随之一滴一滴滚落,居然湿了小半块枕头。
进来换药水的小护士一看吓惨了,还以为病人对这针水有不良反应,忙着出去叫有经验的护士进来看一看。
“速度太快,可能心脏受不了。”
病人姑娘哭得累了半梦半醒间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只是眼睛疼得睁不开加上人本来也困得不行,这会儿手上的麻痹感也削弱不少,病人姑娘又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小护士看着医生,眼里有光。
“现在天气冷了,以后可以适当给吊针的病人提供热水袋捂着手臂。”医生姑娘脸很臭,声音倒算温和,看一眼床上的病人,又看一眼床头的名牌,眯起眼想了想。
“这是我朋友,一会儿打完针你通知我一下。”
小护士猛点头。
病人姑娘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在船上,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听了听没什么兵荒马乱的大动静,不是地震难道是自己病重得产生幻觉了?
病人姑娘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胡乱挣扎一通,差点连累抱她的医生姑娘一起摔下楼梯。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医生姑娘的臭脸,干脆吓得不会动了。
“停电了。”
医生姑娘一如过去言简意赅得很。
病人姑娘自动脑补出刚才过来看到你认出你来了但是你睡得太熟了叫不醒等出去以后发现停电了没有电梯可坐所以只好抱着你下楼这一系列的活动。
只是病人姑娘看一眼楼道里随着医生姑娘脚步声一闪一灭的照明灯,有点莫名其妙地重复道:“停电了?”
医生姑娘脚步略停,又继续往下走,“嗯,停电了。”
病人姑娘摸上自己额头和医生姑娘的额头,“我烧得很厉害哦。”
医生姑娘看她一眼,脸色泛红眼神迷蒙,不是已经清醒了在说反话。
病人姑娘想不明白,索性把脑袋往医生姑娘肩上一靠,整个人以最舒服的姿势窝到人怀里。
这倒是节省了医生姑娘的力气,脚步都快了一点。
上了车,医生姑娘给扣好安全带,再一摸额头,结果病人姑娘立即伸手抓着医生姑娘冰凉凉的手按在额头上不让离开。
“退烧针效果没有那么快,等晚上睡一觉起来再看。”
病人姑娘在病糊涂的时候总觉得医生姑娘会变得比较温和,话也多两句。
“还是我病着的时候比较好。”
医生姑娘眯着眼,没接话。
阳光照上床的时候,病人姑娘醒了,闭着眼就去摸自己额头,温度下去了。
再一睁眼……
光溜溜窝在被子里的病人姑娘抱着被子努力拾捡自己所剩不多的记忆,身上还有淡淡的酒精味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嘛。
此时医生姑娘推门进来,看她起了,抱着双手站在门边。
“醒了?”
病人姑娘揪起被子盖住头脸继续掩耳盗铃。
“没有。”
“那需不需要我做一点会帮助你清醒的事情?”
……呃,医生姑娘你靠得太近了。
病人姑娘露出个脑袋,略带惊讶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医生姑娘,下意识就要往被子里躲。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
骗子!病人姑娘失去意识前还在怒斥不负责任的古人。
一番寒暑交换,病人姑娘怏怏趴在医生姑娘怀里,感冒没好,鼻音还很重。
“你讨厌。”
医生姑娘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没给病人姑娘看见。
医生姑娘也觉得很讨厌,不过就是收到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结果她就硬生生记得那个圆滚滚的胖姑娘这么多年,最后还跑回原来的城市找工作。
光有个名字和大概印象,人海茫茫,实在难寻。要不是无意间看见那双干净又带点稚气的眼睛,她差点就又错过她了。医生姑娘查了一遍病例,发现这姑娘居然又是浑身的病,连胃病都持续好几年。
一面想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一面想某人怎么不照顾好你。幸而所有担忧在发现手帕的那一刻春雪消融,医生姑娘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
既然此生有缘,既然咱们都这么想念彼此,既然人生苦短。
那就赶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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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人偶师和人偶的日常
戴着般若面具的女人,缓缓用纤细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摘下面具。剧场没有封顶,此时在淡淡的月光之下,这是一张如何称赞也不为过的面容啊……
众人缓缓发出犹在梦中的叹息声。
悦耳却冷淡得不近人情的声音从黑布后响起,“于此,因为嫉妒而发了狂的女人,终于因为源博雅的爱意,而恢复了人身,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满怀悔意。”清正平和的笛声也在此时响起,仿佛隐藏着女人释怀后的低泣声。
灯光转亮之后,戴着白色面具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偶师和怀中抱着的等人高的人偶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谢谢众位的观看。”
见众人散场,人偶师也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
本来静静坐在桌子上的人偶忽然转了转脑袋,制作精细的双眼眨了眨,见人偶师转过身来,立即又不动了。
摘下面具的人偶师是个有着短短黑发面容清秀的女人,乍看之下会当成不到二十岁的少女。那双眼睛又黑又深,在月光下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她换好衣服,拖着行李箱,用一块细白布包起人偶抱着离开了剧场。离开前和剧场老板结算了今天的费用,收入似乎不错,人偶姑娘从白布的缝隙里看见了她脸上的笑意,右边嘴角还有个小小的酒窝。
人偶盯着这张笑脸,忍不住也笑起来。
她是由最出名的人偶师傅所打造的,无论材质还是工艺都是最精巧的。人偶师傅甚至因此发了狂,认定她是自己死去多年的小女儿,最后因为和约定了这具人偶的人偶师发生冲突导致对方死亡,而被判处了死刑。
人偶姑娘就这样被当成补偿,送到了那名人偶师的女儿手上。
人偶姑娘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当时不过十一岁的小女儿厌弃地盯着她,手指戳着她脸颊上的小小梨涡,一面说道:“果然是红颜祸水,你到底有什么好,害得两个男人都为你死掉了?”
从这话里听起来,这女儿似乎并不为死去的父亲担心。后来人偶姑娘也渐渐发现了,和她去世的父亲不一样,女儿并非那种父亲那样能为人偶戏付出一切的人,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种谋生手段。
然而天赋却完全掩盖了技巧的不足。
从剧场离开,有一段路相对冷清。现在是晴朗无云的夏夜,月色洒在空旷的野地上,空气中甚至有草木的香气在流动着。
人偶师拉下被白布遮挡的人偶的脸,握成拳头的手收到人偶面前忽然放开。
人偶吓了一跳,用产自忻州岛的信鸟尾羽所做成的长长的睫毛也下意识眨了一下。虽然是目不转睛盯着飞走的萤火虫,余光却还能注意到人偶师脸上没忍住的笑意。
“喂,都一个礼拜了,该和好了吧?”人偶师道。
人偶盯着渐渐飞远的萤火虫,“才不要。”
“我保证,下一次再有人搭讪,我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好不好?”
“才不信。”人偶偏过头去,假装在追随萤火虫的踪迹。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行李箱上,接着就看到人偶师慢慢走远。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偶师,人偶本该不会有动静的身体内部却猛然发出一声悲鸣,好像有东西要破碎掉一样。
人偶姑娘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想起每一次,有偶然看见人偶师真面目的观众或者剧场的工作人员,总会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来邀她吃饭唱歌等等。随着对方的年纪一年一年增加,连求婚的人都出现了。虽然人偶师从未心动过,但身为人偶,实在觉得偶人的人生也有无可奈何的事。
人偶姑娘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这是用上好的榉木做的胳膊,结实又灵活。她把手指放在并未通气的鼻子面前,模仿人类的模样吸了一大口气。
果然,就算做成自己的材料再贵重,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类啊。
人偶姑娘看向已经走得很远再看不到影子的人偶师的方向,将裙摆皱褶的地方整理好,像个贵族一样端正坐着。
“就算被抛弃,也不能够放弃身为人偶的尊严。”
人偶姑娘闭上眼,默默对自己说。
不知为何,周围传来阵阵的虫鸣声,仿佛集合在一起以某种特异的节奏合唱某种曲调。
有人的气息接近了。
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够依据你的嘴形分辨出你讲的每一个字。虽然闻不到气味,却能够准确分辨出属于你的味道。
人偶姑娘睁开眼,明亮的眼睛里洒了月色,仿佛有泪光在闪烁。
手里捧着什么的人偶师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
人偶师笑着单膝跪地,将手摊开在人偶姑娘面前,“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这枚戒指是我亲手编的。”
“嫁给我。”
“……嗯,我嫁给你也行。”
人偶师说得很肯定。
而人偶姑娘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了空气中的香气,她看着戒指眼泛泪光,并未注意到自己身上也泛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
人偶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偶姑娘在月光下发生的奇异的变化。
人偶师笑了,把人偶姑娘揽进怀里。
“喂,这一次总算听得到我的心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