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无标题

作者:卷耳
更新时间:2013-12-03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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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纸门背后


除了风华,这个时节日本恐怕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有这么艳红如火,浓烈如醉的枫叶。


想不到在伊香保没有看到的红叶,居然在风华看到了。


想不到时间那么长了,终于看到了想看的风景,可是那时的心情,却已一去不复返。


有人说秋枫如火,带着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热情;也有人说红叶经霜,总是有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泪痕。其实草木无情,情也不关风月,不过是人太孤独寂寞,只能由景致相陪。所以,在离别人眼中,就是“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在伤心人眼中,就是“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


在藤乃静留眼中呢?


她只是专注于眼前的茶筅、茶碗,打出丰厚细腻的茶沫。一举一动,都符合茶道“和、敬、清、寂”的准则。


“请。”静留左手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举起茶碗,以标准的礼节恭送至对面的友绘面前。


友绘虽然长居国外,可是母亲出身名门藤乃氏,因为静留姐姐的缘故,更是苦学过茶道。可是她此刻激动雀跃的心情,又和茶道应持的准则背道而驰。


和静留姐姐两个人的茶会,是她很多宏图大志中的一项,如今终于实现了!


看着友绘激动得发抖的手,静留微微一笑,将视线转向纸门外的庭院。一阵风吹过,片片枫叶飘零,有的落在地上,有的顺水漂流。


她和夏树的爱情,是不是也如叶飘零,如水流逝,是人力无法阻隔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会猝然剧痛。本以为万箭穿心习惯就好,可是此刻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即使到现在,藤乃静留想到那个骗她、谋她、害她的玖我夏树,仍是心痛哀伤,远远大于愤怒。


原来,从来被朋友们和她自己认为是情场高手、花花公主的藤乃静留,只不过是一个痴情人。


她之所以有兴致和友绘在这里开茶会,只是因为她自幼娴习茶道,茶道繁复讲究的规程,对她来说犹如本能一般。她像个机械人一样操作着这一切,制式的动作、制式的表情、制式的思维……在茶道的狭小世界里,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找到了暂避风雪的洞穴,孤独地舔舐着遍体鳞伤。否则,她真的怕自己会崩溃、会发疯……


昨天晚上发生的很多事情她都印象模糊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在结城奈绪的怀里,听到耳边奈绪由模糊到清晰的一声声呼唤。她没办法说话,奈绪也善解人意地不问,只是默默的用自己并不宽阔的怀抱,容纳她不停地战栗、发抖。


从某个角度说,结城奈绪是个好情人,如果当年选择了她,可能就不会受伤。


可是爱情怎么可以计算呢?就像现在,她也无法挥去玖我夏树的一颦一笑,在她面前一幕幕地闪过。


如果昨晚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多好!如果她能回到昨天以前该多好!


不,不可能的!不仅是这种想法不可能实现,更是因为,如果没有昨晚,一切也可能会按照既定的轨道不紧不慢地走向这个方向。分崩离析的种子,早在平时就已经埋下,在地面之下蜿蜒生长,只等待一个时机破土而出。


藤乃静留从来不是无知无觉的人,细腻敏感如她,总是感觉到夏树在看着她的时候,似乎在看着另一个人……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她的心已经碎成一地的玻璃……


“静留姐姐的茶道果然臻于化境。”友绘放下茶碗,恭敬地说。这句在静留听来毫无营养的话,也可以勉勉强强转移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内心尖锐的疼痛。


“友绘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还居然找来了。”


友绘压不住得意地说:“我知道这里是舅母在风华读书时的居所,静留姐姐在风华学园就读时也常住在这里。我记得我小时候你说过,你一不开心,看见舅母少年时种的这棵树就像看到了母亲,就会平复心情。”


“你知道我不开心?”静留反问。


“我猜的。”看着静留姐姐看似犀利实则空洞的目光,友绘嗫嚅着说,“我很关心静留姐姐的……”她不清楚静留姐姐会作何反应。是感动,还是无视。


静留注视着友绘那羞涩又怯怯的样子,突然有一种心疼。有的人把心掏给你,你却假装没看见,因为你不爱。有的人把你的心都掏走了,你却还要假装不疼,因为你爱。


静留现在已经分不清,她到底在心疼友绘,还是在心疼自己。


友绘也在看着静留姐姐。这个她从儿时就仰慕暗恋的对象,她多少能读出静留一些心思,可是她现在看到的静留,行止有度,风采如常,可是以一双眼睛里,却好像失去了灵魂,只剩余一个美丽的空壳子。


她的心好像真的被掏走了!


想到这里,友绘只能低下头来,掩盖住对心上人的疼爱怜惜。就在这时,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向外张望了一下,说:“静留姐姐,有人敲门。”


“是么?”静留承认,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已经让她的反应很迟钝。


友绘穿过庭院开了门,门前站着一个黑色长直发的年轻女人,穿着干练,笑容温柔真诚。“请问藤乃静留小姐是在这里吧?打扰了,我是毛利侦探社的毛利兰。”





“请。”静留依旧用最优雅的姿态,递过一杯绿茶。只不过对面的人换成了漂亮的女侦探毛利兰。小表妹友绘•玛格丽特已经奉命回避了。


毛利兰礼貌地接过,自幼习武的她不是很熟悉茶道,但基本规矩是懂的,知道对方茶道技艺的确超群。而更让她纳罕的是,这位大小姐从头至尾温良恭俭、谦和优雅的态度。


其实这样的态度也不奇怪。但毛利兰从小受男友工藤新一影响,从高中起就跟随着父亲毛利小五郎四处办案,她虽然天资并不过人,但见多识广,不仅是各种罪犯和案情,日本的豪门大族、高官名人她熟悉的也数不胜数,但眼前的和风美人,温婉之中那般让人既萌生亲近却又难以相亲的高贵之气,是她遇到过绝无仅有的。


毛利兰在想,如果自己爱上她,会不会无所适从。能爱上她,并让她交付真心的人,一定很了不起。


“毛利小姐?”她听见对方礼貌地询问,回过神来顿觉不好意思。真是的,居然在委托人面前想入非非,看来她和退休了的老爸真有点相似了呢。


“对不起,藤乃小姐。”毛利兰连忙转入正题,“我今天来,是因为调查出的内容有些特殊,想和您当面报告。”


静留倒茶的手都没有一丝晃动:“是么?辛苦您了。不过我很好奇,我这次休假的地点任何人都没有告诉,毛利小姐怎么找来的呢?”


毛利兰谦虚中带着骄傲:“我虽然不是什么推理达人,但也算是个侦探。我发现藤乃家的汽车中只有一辆宾利不在东京,司机也不在。我托人查了高速公路记录,发现这辆车前天凌晨经过东京到风华的高速路口,所以就顺藤摸瓜来到这里了。”


静留扬起温雅的笑容:“您费心了,我相信您今天报告的内容同样不会让我失望。”


毛利兰微微躬身,打开了文件夹:“您上次委托我查鸨羽舞衣,这个人比较简单,除了她跟贵公司的保安课副课长楯佑一恋爱,也曾被公司高层神崎黎人追求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但是那天我看电视,贵公司新药发布会,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哦?”静留心头一颤,她记得,新药发布会的核心人物是玖我夏树。


毛利兰说的也是她:“那天贵公司的玖我博士提到一个人,她在英国的同事灰原哀。这个人的名字我很熟悉,记得她曾经和一个事件有关。而这个事件知道的人很少,我是因为男朋友的缘故才有所耳闻,所以我抓住这一条线索查了下去,发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静留抬眼看着她,静等毛利兰说下去,她心中有预感,这些不为人知的事,绝对不是有关那个什么灰原博士,而是她的夏树。


不,已经不是她的了!


“我就长话短说了。玖我博士的朋友灰原哀博士,原名叫做宫野志保,她的父亲宫野厚司和她的母亲宫野爱莲娜也都是科学家,他们一家都曾经属于一个黑暗犯罪组织,进行非法的基因研究和药物开发,还曾经进行过很多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这个组织罪恶累累,害过很多人,谋取了很多家族的财产。因为父母被组织害死,大概十年前宫野志保向FBI检举了组织,FBI和日本警方花了很大力气才把组织消灭。因为怕组织的余孽报复,FBI让宫野志保加入证人保护计划,改名换姓,还改换了身份背景。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FBI和工藤新一,也只有因为机缘巧合的我了。我顺着这条线索查了玖我博士,结果发现,她的背景也和灰原哀一样复杂。”


静留缓缓放下了茶杯,她怕对方发现她的手会抖得不成样子。


“玖我夏树的真名叫做夏树•库鲁卡,她是日本科学家玖我纱江子和英国贵族库鲁卡爵士的女儿。她小时候父母离异,她父母离异的原因是玖我纱江子为一个日本非法组织一番地进行人体基因和神经系统研究,期间也做过不少非法人体实验,一番地被日本警方捣毁后,玖我纱江子也被捕了。但她转作污点证人,获得轻判。她出狱后在日本和英国都无法立足,到美国大学做研究。夏树•库鲁卡被父亲带到英国生活,基本和母亲没有任何联系。在中学读书时,她是有名的问题学生,如果不是她父亲的名望,几乎都要被开除,可也因此和她父亲关系非常冷淡。七年前她突然身受重伤,听说是得罪了黑道。她在疗养院结识了鸨羽舞衣,经过四年的康复治疗才出院,出院后就改名玖我夏树,进入帝国理工大学读博士,和灰原哀共事,直到一年前放弃帝国理工大学和国外其他公司的的聘请,来到日本,加入了藤乃集团。”


“您的意思是?”静留的涵养功夫果然惊人,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看上去依然仪态如常。至少在毛利兰看来,她的惊天爆料没有引起对方任何的情绪波动。


“我是侦探,只陈述事实,判断的权力在您。但是我想提醒一下,这位玖我博士不简单。她的背景不清白,母亲和朋友都曾是非法组织的成员,也有过犯罪行为,还有令人发指的人体实验!再加上她本人为什么要改名换姓。所以我还想请藤乃小姐多做提防。”


“多谢,您做了这么细致深入的调查,真是不愧身为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女儿,平成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的恋人。”静留面带微笑,低首致敬。


毛利兰倒是吃了一惊,她在做调查的时候,已经知道藤乃静留和玖我夏树在交往,所以这样十万火急地前来提醒她。她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知道恋人的真面目是这样,她会不会发狂、崩溃、大哭、昏倒……她可能选择任何一种激烈的情绪,可是像藤乃这样镇定如常,她万万做不到。


她是城府太深,还是太虚假?总之在毛利兰眼中,看不出虚假,看不出伪装,可也看不出真相。她也不是那种周身裹在迷雾中的人,她如日光下的玻璃城一样透明清亮,却又因为各种光线的交错而让人根本无法看透。


恐怕毛利兰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缺乏侦探的天赋,因为她不知道,有一种镇定自若,其实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那座玻璃之城已经成为一座死城,你还能看到什么呢?





静留听见门响,知道友绘已经把那位女侦探送出门了。


人在遇到无法承受的事情时,有时候会自动地摈弃一切外界的感受,把自己封闭起来,有时候却会格外地灵敏,一丝风、一虫鸣,都会感受得到,记得清清楚楚。


她现在就是这样。


一个场景突然浮现在她眼前,就像电影在她脑海里播映——


“是么,看来我的记忆力真的有些问题呢。不过我记得玖我博士的研究项目就是有关记忆力方面的问题,是针对阿兹海默症的药物吧。如果有兴趣,是不是想拿我来做人体实验?”那是她自己在说话。


夏树好像叹息了一声:“可以么?”


“当然可以,为了玖我博士的科学事业献身,是我的荣幸。”她笑眯眯地说,只不过那句“献身”,没有为科学奉献的慷慨,倒是充满了婉转低回的妩媚。


——


对,那是在夏威夷时去Hana小镇的路上,她和夏树的第一次同游……


那时候珍藏的美好记忆,原来现在成了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她!


原来这不是玩笑,这都是真的!她不过真的是她的一个人体实验的对象而已!


玖我夏树,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啊!


我已经把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呢!


为什么我还记得这一切!


为什么我还记得我爱你!


为什么我不失去记忆呢!


她问了这么多,可是又能问谁呢?





友绘回转身,一边走过小桥,一边把刚才从女侦探那里讨要来的名片小心地塞进和服腰带里。走近茶屋,她看见静留姐姐正看向她,顿时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手足无措。


因为她刚才真的是想做坏事。


她缓缓抬起头,只看见静留姐姐如枫如血的赤眸怔怔地盯着自己,她一阵惶恐,她不知道,静留姐姐看着她的时候,是对她有意,还是又想起了那个该死的玖我夏树。就在此时,她看见静留姐姐扬起绝代风华的笑容:“既然如此,饮茶不如饮酒。茶只会越喝越苦涩,酒却会越喝越快乐。”





酒是个奇妙的东西,酒量也一样。开心的时候是白日放歌须纵酒,痛快的时候是会须一饮三百杯,可是酒入愁肠的时候,却很快能把人击倒。


或许这就是酒的妙处,茶总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的让人清醒,而酒就像是一位忠实而善解人意的朋友,可以让你激情四射,也可以让你胸胆开张,更会在你愁苦之时,让疲惫到极限的身体得以放松,让痛苦至无可奈何的心灵得以麻痹,醉梦一场,会是最好的疗伤灵药。这也是为什么酒量极好的藤乃静留,才喝了几杯清酒就不胜酒力。


“静留姐姐……”坐在枕边,看着很快沉沉入睡的静留,友绘轻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一言难尽的情愫和欲望。


少女细长白腻的手指停留在空中,在空气中震颤着,终于忍不住心中情感的召唤,颤抖着抚摸上静留的面颊。


少女又冷又湿的指尖触到静留因酒意而柔软滚烫的面颊,突然有一种触电的酥麻感,她猛地缩手,内心狂跳起来。可是还是忍不住再次伸出手,在静留的面颊上轻轻抚摸。


沉睡的静留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友绘胆子又大起来,终于,她再也压不住愈加增长的欲望,俯下身子,颤抖的薄唇,轻轻地吻上了静留饱满润泽的双唇。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这是她寤寐思服的人!原来终有一刻,她会梦想成真!


静留姐姐的唇带着京都大吟酿的甜香和酒的暖意,更要紧的是,她温润的双唇也随着友绘的轻吻轻啜而翕动,自然而然地回吻过去。


友绘整个人都软了,她的静留姐姐在吻她!她满怀着激动更深入地吻下去,也如愿得到了静留的回应,她的舌头探过去,与静留的舌尖碰在一起,一丝甜酒的味道传过来,更让她心迷神醉。


一轮吻过,友绘小心翼翼地拉开一点距离,带着迷蒙的陶醉眼神欣赏着静留的面容,见她双颊如火,眉心虽然依旧微蹙,嘴角却微带笑意。友绘更是满心欢喜,她看得出静留姐姐很快乐,这点快乐时她带给静留姐姐的!


静留樱唇微启,发出轻轻的吟哦之声,友绘屏息凝神细细听来,却听见静留轻声吐出三个音节“Na-tsu-ki”。这一声,无限依恋,却又万般愁苦。


Natsuki,夏树,玖我夏树!


原来静留姐姐爱恋的人,果然是那个女人!


友绘的心中无比愤恨起来。玖我夏树,那个自命清高却又粗鲁无礼的女人,凭什么占据静留姐姐的心田,特别是在她刚刚吻过静留姐姐的时候!


静留姐姐在回吻她的时候,未清醒的神智是不是把她当做了玖我夏树?


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静留姐姐,你告诉我!


当然,沉睡的静留没办法告诉她,而友绘又怎舍得把心爱的人摇醒?更何况她对静留姐姐的暗恋,也从未得到过认可。


可是心里的火愈烧愈旺,不仅是爱慕和欲念,还有嫉妒、怨恨、愤懑、不平和悲伤……


“静留姐姐……”她缓缓站起身来,解开了和服的带子。


庭院里秋风萧瑟,卷起一片片红叶,隔着一扇纸门,只见到屋内的女人和服滑落在地,身段窈窕的胴体俏立片刻,终于缓缓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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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emmy 赞赏了 300 点““这世上有多少情深意重,并不一定被称为爱情。” おやす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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