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呼灵

作者:安息
更新时间:2014-02-01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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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安息 于 2014-3-15 22:14 编辑


呼灵

Calling the Quarters


啊,又是那个梦,帕美拉心想。朦胧之间,她知道自己正漫游在梦乡,也知道这个梦接下来的走向。说是一个梦,当她清醒的时候,她确信这个梦半是虚幻半是现实,只不过她无法分辨哪些是发生过的事,哪些是记忆对她开的无伤大雅的玩笑。

梦中,她总在漂流的平底小船上醒来。她会坐起来,等待小船将她载至那个地方。无人摇桨的小船在水面上摇摇晃晃地行进,从宽广的运河到民居前狭窄的水道,最终在一段爬满青苔的石砌阶梯前停下。她走上阶梯,站在铰链生锈的古老木门前,小心翼翼地抚摸门上的锁眼盖——它被做成狮子头部的形状,彷佛是为了守护门后的秘密,锁孔就在狮子张开的嘴中央——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她至少分辨得出来那是多种药草和香料混合在一起的香气,感觉清新之中带点辛辣;她喜欢这个味道,然而这个独特的味道只存在她的记忆里,她不曾在他处闻到。不只是药草和香料,她想,或许还混杂着木头的淡香,潮水的咸腥,以及屋子主人的味道。她经过漆黑的走廊,走到位在房子深处的房间,她知道在那个房间里,她会见到一个仍旧比她现在年纪年长的女人。当时肯定是夏天,因为那个女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袍,光线透过轻盈飘逸的衣料勾勒出她美好的体态。她的四肢修长,动作优雅,虽然在梦里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毫无疑问,她自身即是一个令人憧憬的梦。

年长的女人指示她脱掉全部的衣服并躺到床上。她说她要去拿点东西,还说如果帕美拉当个好女孩,她稍后会给她几颗甜甜的糖果做奖励。“就像妳的名字一样甜美。”女人微笑道。或许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有股魔力,或许是年幼的她不知疑惧,她乖乖地听话照做,脱下她的外衣以至衬裙,然后一丝不挂地躺到铺了丝绒的床上去。女人带着一束点燃的药草和一只木盒子回来,她看了帕美拉一眼,将那束药草放到一个陶制的器皿上并带到床边。白烟如蛇一般扭动着上升,弥漫她的眼前,像一层轻纱遮蔽她的视线。女人又取来那个小小的木盒子。帕美拉看着她打开盒子,将雕花的盒盖放在床边。她起先盯着盒盖,好奇那上面刻的是什么图案,突然间,皮肤上传来的异样感觉让她吓了一跳,她想起身却被女人用手按住。

“别动。”那女人说,“傻女孩,”她这么叫她,接着捧起她细瘦的手腕,在她的掌心抹了点什么。“妳自己看,没什么好怕的。”

她看到自己的手上有一层乳黄色的东西,摸起来黏黏的,像是某种油膏。

“不可怕,对吧?”女人问。她点点头。“现在躺好——妳可以闭上眼睛,如果妳想这么做,但别睡着了。”

帕美拉闭上眼睛,遮断了视觉,其他的感官顿时变得鲜明许多。她闻到焚烧东西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类似蜂蜡的甜香,这是她刚才没发现的。皮肤上属于油膏的黏腻感觉也更加明显,她试着忽略它,随后她意识到为她涂抹油膏的那双手。它们如此柔软,但她也感觉到指节处和手心上方的薄茧擦过她的肌肤,这代表双手的主人并非一个不事劳动的人。那双手从帕美拉的小臂缓慢移至上臂,然后是她的肩膀,颈肩相交处,锁骨……当它们继续向下移动,帕美拉不禁轻轻颤抖。梦中,她的胸部尚未发育,但她已然知道身体有些地方不能轻易让人触碰。她睁开眼,不安地注视那个女人,对方注意到她的眼神却没有停下动作。

“我必须涂抹妳的全身。妳在担心什么呢?我们都是女人。”女人,她的确这么说。

帕美拉迟疑了一下,反驳道:“我还不是女人,母亲说的。”

对方只是笑了笑。“噢,年幼或年长,我们没那么不同。我们的身体善于隐藏,直到时机成熟。自然将我们造得如此。”

帕美拉困惑地看着她。“不是神创造了我们吗?”

“是的,妳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是神的造物;即使当我们祷告时,呼唤的不是同一个名字。”

“那妳呼唤的是什么名字?”

“许多、许多的名字……好女孩,接下来别说话,直到我说可以为止。”

那双手从她的胸口绕至侧腹的肋骨处再回到她的胸前,女人开始吟诵她听不懂的字句。若说少女清润的声音是春天小鸟的啼鸣,那么她低哑的嗓音则是秋日落叶的窸窣。帕美拉再度闭上双眼,透过她的声音中想像另一个奇异的世界。那双在她身体上游弋的手不仅温热了油膏,更温热了她的肌肤。女人的手绕圆似地抚摩她的胸口,她的拇指掠过帕美拉小小的乳头,引起她一阵颤栗,但她记得自己不被允许说话,只是闷哼了一声。女人的双手继续下移,移至她的腹部,在她的肚脐周围打转——像在挠痒,这让她想笑,她咬住下唇,心想如果真的发出笑声就太失礼了。搔痒很快就消失了,当那双手继续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取而代之……她最先感到的还是温暖,但这种温暖并非来自他人的体温,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热度,原本相当放松的四肢不由自主地变得紧绷,身体深处像是在嗡鸣,导致她的脊柱尾端微微发麻。那是种无以名状的陌生感觉,但并不会令人不适,她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等到女人终于涂抹完油膏,她的声音也骤然停止。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过分,帕美拉可以听见她们彼此的呼吸声,隐隐约约,似乎还伴随着潮水规则的旋律。

“把衣服穿上,在这里等我一下。”女人开口道。她将盛装油膏的木盒重新盖好,端起陶盘,转身离开房间。

帕美拉从床上坐起来,将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女人回来时,手上多出了一个彩色的玻璃碗——那可比雕花的木盒美丽多了。父亲曾告诉她,这座城市以玻璃工艺闻名,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玻璃碗在光线下闪闪发亮,就连碗内的糖果也被染上斑斓的颜色。

“穿好衣服了?真是个好女孩。”女人赞许道。帕美拉感觉自己做对了事情。女人走到她面前,双手捧着碗蹲了下来,视线与她平行。“来,妳可以拿五颗糖,不多不少——会数数吗?从一数到五?很好。”

她拿了五颗糖,不多不少。她把其中一颗糖放进嘴里,其他四颗则握在手心。甜美的滋味在舌尖扩散,她满足地翘起嘴角。

女人将碗搁置在一旁的桌上,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出房间。帕美拉知道,当她步出这个房间,她就会从梦中醒来。

离开前,女人温柔地叮嘱道:“今晚有个尊贵的客人会来拜访妳,切记,不管妳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今晚的所见所闻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她嘴里含着糖果,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答应。

但她不记得了。她的梦总在这里结束。

帕美拉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看到或听到什么,甚至她是否真的有访客,多年来,她记得的只有这个梦;只有这个梦,在夜晚时分一再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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