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局 照咲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

在得知姐姐宫永照对自己持有恋情之后，宫永咲第一次那么期待奇迹的发生。

不过那终究是幻想，事实是不可改变的。

留给咲的，仅有深深的自责。

因为自始至终，自己都被保护在摇篮中，最亲近的人却裸露在狂风暴雨之下。

不能逃避，咲这么下定决心。

【我离开姐姐会比较好么？】一时冲动问出的话，导致姐妹二人长久的沉默。

说是这么说，咲搂着姐姐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重了力道。

【姐姐，喜欢我？】咲轻描淡写地问出了如此危险的问题。

【……】

【回答我啊，姐姐……】

无法回答，明明就事实，明明早就考虑要与咲说明，在被咲质问时，照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对不起。】我骗了你。

【对不起。】我一直没察觉。

【对不起。】让你如此痛苦。

【为什么要道歉……】照深吸一口气，轻抚咲的头。

【如果不是姐妹就好了。】

【咲，你在说什——】

【如果不是姐妹的话，宫永照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尽管压低了声音，尽管头埋在怀里，咲的话语无疑像一枚重磅炸弹，在照的心中激起千层浪。

【冷静下来，咲没有错，错的是……】到底是安慰咲还是安慰自己？照早已管不着了，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妹妹痛苦。

所以直到现在，她依旧将一切摊到自己身上。

【错的是谁？错的是宫永照吗？错的是姐姐吗？】咲抬首，赤色的双眸对上另一双赤色。

仿佛流血般悲哀的赤色，相互映照在两人眼里。

一样的瞳孔，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悲伤。

这就是姐妹。

【是，错的是我。】照承认了，没有丝毫犹豫。

这份情感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灭。

只怪我太懦弱，斩不断这缕情线。

【你总是这样，所以受伤的总是你。】

【我……唔——】睁大双眼，照的头脑应付不了冲击性的展开。

咲吻了照。

青涩却霸道十足的吻。

短短数秒之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嘴中蔓延。

【嘶……】

咲咬破了照的嘴唇。

鲜血顺着唇线流淌。

照顾不上疼痛，怔怔的看着咲。

咲的表情不是愤怒，不是悲哀，没有埋怨，也没有内疚。

只是淡然地看着照。

头一次，照觉得眼前的人不像自己的妹妹。

这个人太过冷静了，太过坚强了，甚至超过了身为姐姐的自己。

就仿佛变成了高三时六亲不认的照一样。

真是讽刺。

然而，事实是，咲面对呆愣的照，嫣然一笑。

【我一直很冷静。】

这就是姐妹。

【如果是一年前的我，知道姐姐喜欢我这件事，一定会逃走吧。】咲与照并肩坐在喷水池旁。

涌出的细流落入池中，偶有几滴洒落出来。

周围行人不多，偶有经过的路人不经意看向这对姐妹，又自顾自地离去。

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

就如同现在的宫永姐妹一样。

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咲，和看到咲微笑之后冷静下来的照。

【咲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个月前。】

【一定是那个臭小鬼。】

【空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呢。】

【为什么，为什么能这么冷静？】亲姐姐爱上亲妹妹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不可饶恕的。

照千方百计的隐瞒，逃避，就是怕看到那样的结局。

自己不被饶恕没关系，但是唯独不想看到咲痛苦的神情。

【因为宫永咲喜欢宫永照，就这么简单。】

【……因为我们是姐妹？】

【恩。】咲点头，稍侧身体，轻轻倚在照身上，【我最喜欢姐姐了，就这么简单。】无论发生什么。

【到头来，一直犯傻的反而是我吗……】照自嘲地笑了，抬起手，环住咲。【就算是这样抱住你，我也会颤抖。因为我一直在怀疑自己，害怕自己会对你做出不理智的事。这样的我真的能以姐姐自居吗？我经常这么想。】

【那现在还会吗？】

【我要是说会，咲会介意吗？】

咲眨眨眼，主动握住照的手，将自己环住。

【姐姐一定很痛苦。】

【痛苦什么的……】

【一定很痛苦吧。因为我光是这样过了一个月，就已经忍不住了。而姐姐到底忍了多少年呢？】

到底是多少年呢？到底有多少个日月？

咲曾独自在树下发呆，回忆起童年时发生的种种。

想起了将零食分给自己的照，想起了代替自己做家务的照，想起了在父母争吵时搂住自己的照，想起了自己被隔壁坏小孩欺负时挺身而出的照。

那样温柔的姐姐为什么会离开自己？仅仅是因为父母不和或是麻将的原因吗？

咲从未仔细思考过。

只是理所应当地认为照已经与自己和好，一切不愉快的都过去了。

咲从未发觉过，照是如此的痛苦。

现在想想，只有如此深刻的爱才能迫使照离开。身为自己的姐姐，为了压抑这种不为世人所承认的情感，不得不离开妹妹，不得不否定姐妹关系，照所做的一切从本质上都是为了咲。

而咲却一直依赖照，在谈到与和的感情问题时，照倾尽全力为咲想办法。

为什么没有发觉？那一句“上她”乍看之下就像玩笑话，实则包含着多少五味陈杂。

若咲一辈子都没有察觉这份恋情，待到某天，咲结婚之时，照是否会笑着向她祝贺的同时心头滴血？

想到这里，咲不禁心头一紧。

爱一个人是无罪的，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姐妹。

但为何那个人要承担那么多？

只因为宫永照是宫永咲的姐姐么……

真正该道歉的是我啊，姐姐。

“仅此一次的人生，自己活的精彩就好。周围人的看法，家人的反对，全都抛在脑后，咲，你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仔细想想吧，然后抓住她，永远不要放手，这就对了。”

部长所说的这句话咲一直记忆犹新。

通过与和的分手，咲确实成长了。

是啊，根本不用介意其他人的看法。咲需要照，知道这个就够了。

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永远不会。

【对不起姐姐，我骗了你。】

【骗了我？】

【恩，以前我曾对姐姐说过吧，说讨厌麻将，只想看看书，很羡慕你什么的。那是骗你的。】

【诶？】照略微吃惊，要知道正因为咲小时候讨厌麻将，照才会毅然决定练习麻将，向神明祈祷，代替咲，并最终与母亲离开。

【我根本不讨厌麻将，说那种话只是想让你放弃麻将而已。】

【让我放弃麻将？】

【恩……因为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不喜欢麻将，所以就想装作同样不喜欢麻将的样子，希望你坚持自己喜欢的文学什么的……】

【……】

【……】

【噗……】

【姐、姐姐？！】

【你啊——】照终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我妹妹。】

有多久了？没有笑的如此随意自然。

到头来，我们两个都错了。

你喜欢麻将，却因我而放弃麻将。

我本与麻将无缘，却因你而喜欢麻将。

互相为了对方着想，没想到反而阴差阳错造成了诸多曲折。

照笑了，笑中带着泪，带着无奈，带着喜悦，带着解脱。

渐渐地，笑声化为哭泣，眼泪如喷泉般洒落。

照颤抖地低下头。

咲搂住照，任泪水打湿衣衫。

如果在那个时候，我们能相互说明心意就好了。

然而时光不可能倒流，人生无法重选道路。

我们都以为给了对方最好的到了选择，却走向了最坏的道路。

年少的轻狂，青春的苦涩，造就了今天的彼此。

但是至少，现在的结局还不坏。

所以我不后悔，爱上你，离开你，再回到你身边。

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咲。

宫永照已经停留了太久太久，是时候迈开脚步前进了。

【呐咲，我和堇大概会在不久后结婚。】照与咲一起前往比赛场馆。

【弘世前辈？姐姐喜欢她吗？】

【恩。但，不是爱。】

【如果是姐姐的决定，我支持。但是，你一定要和那个人说清楚，好吗？不要再像我和你一样，自以为替对方好，却……】

【恩。】照点头。

只是那个人，消失不见了啊……

宫永姐妹就这样默默牵着手向前走，如同小时候一样，温馨和谐。

【啊，姐姐就算想亲我，我也不会讨厌的哦，虽然我对姐姐没有那种感觉啦。】

【……这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一样，老想亲自己妹妹。】

【诶诶？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怕你憋得慌。】

【好，那咲背我回去。】

【诶诶？！】

真是，不叫人省心。

两个人都是。

照微笑，与中午的阳光融为一体。

【姐姐，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

【……？】

【快打电话叫人来，你还有比赛啊！】

【啊啊啊啊，忘记了！】

午休期间，原村和前来接走咲，照则决定先买点衣服变装，以逃过记者们的追击。

姐妹俩告别后，照开启和给的导航装置，向自己习惯去的店走去。

店身处于小巷之中，与东京嘈杂的都市环境格格不入。对照却是块宝地。

饶了一会，终于见到熟悉的景象，照放下导航装置，之身拐入小巷。

“哒哒哒”，脚步声？

在这种偏僻的店前竟会有顾客，照不禁有些好奇。

【好久不见，宫永大人。】

在拐角的瞬间，阴影之中的人竟率先打了招呼。

【神代小莳……？】

【我们的约定，还记得吗？宫永大人要对我负责的呢……】

约定——？

巫女的笑容只让照更加迷茫。

夏天，还很漫长。

第三更会晚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