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che 于 2015-7-25 18:13 编辑

【醉酒（中）】

园田海未依旧坐在吧台前，晃着杯中的红酒，将杯子送到嘴边，一口喝下，然后又为自己添杯。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借酒消愁的，感觉真堕落，园田海未自嘲地笑笑。

她拿出一旁手袋里的手机，摁下解锁键，打开最深处最隐秘的那个文件夹，一张照片清晰地映入眼帘，望着照片中的人，园田海未的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但这似乎是偷拍，在照片中，那人拿着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穿着最常见的学院装扮，白衬衣外加淡黄色色V领针织衫，趴在书桌上，枕着自己的左胳膊，一旁还堆满了各种关于考试的书籍，貌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一样，那好看的柳眉皱成了一团。

看着那人脸上表露出的可爱表情，园田海未的眼中闪过一抹彻骨的寒冷。

心情莫名变得压抑起来，回想起以往的事情，园田海未只感觉到自己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那些景情的画面随着时光的流逝已变得残旧无比，可身为主角的自己却还是觉得很熟悉，因另一个主角而或喜或悲。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然后把手机收回到手袋里，试图想把那些扰乱她心绪的画面从脑海中剔除，并重新拿起酒杯。

当一瓶红酒见底的时候，园田海未开始觉得周围的事物都变得很模糊，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来在这里是为了参加真姬的生日宴会而不是喝酒的。

园田海未扶着高脚凳，想要离开座位到宴会厅里去。谁知当她的迈出第一步时，当脚尖触及时，地面在她眼里总是摇晃个不停，园田海未只觉得自己连维持平衡也有点困难，更不用说要靠自己的毅力走去宴会厅了。

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以往的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想现在一样喝的这么厉害，是时候离开了，意识到这一点，她只好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移动着。

而喝多了的后果就是，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现在一窝蜂地涌上了她的脑袋，清晰无比，如同昨日发生的一样，所有的画面堆积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算了，现在还是休息一下吧，即使到了宴会厅，见到了真姬又如何呢？在别人的生日宴会上喝的酩酊大醉，总觉得不怎么礼貌。而且要是被真姬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会让她担心了吧。麻烦别人的事园田海未是从来都不会做的。

这么想着，一向有原则的园田海未爽快地放弃了到宴会厅里去这个念头，摇摇晃晃地坐到吧台旁的沙发上。

头好痛，好晕，身体轻飘飘的，可是园田海未却觉得此刻自己的意识异常清醒。

其实园田海未是知道的，南小鸟小小的谎言和一直喜欢着自己这件事。园田海未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在寻找车位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和南小鸟那万年不变的拉风轿车并列地停在一起。一向讨厌谎言的园田海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场点破，大概是不忍心吧，又或者说是为了某个期待？

刚刚南小鸟和自己见面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虽然南小鸟伪装的很好，可还是被园田海未识破了。作为自己的青梅竹马兼挚友，这么多年来一起走过，南小鸟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意思园田海未其实清楚的很。但是因为无法回应这一段感情，所以园田海未只能选择一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园田海未觉得对两人而言最好的做法。

记得穗乃果曾经说过：“海未ちゃん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受同性的欢迎呢。”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园田海未只是恼火地反驳一两句，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认为这只是穗乃果的一个玩笑。

但是直至高中时代夏初时的那个情书事件（*海未日记）和日后在大学里那源源不断的告白和书信却很好地证实了高坂穗乃果的话。

当时很多情景都已经记不清了，但园田海未知道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几乎站遍了所有告白的标准场景，像什么校道旁，傍晚的教室里，游泳池边……

情书什么的很多都已经被丢进了垃圾桶。

可直到现在为止高中时那位不相识的后辈的情书却还好好地在园田海未的柜台里躺着，这是令高坂穗乃果和南小鸟一直都不解的事情。

但用园田海未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在高中的那个时代嘛，可以说情书差不多都是用来赞美的。在那个时候每一份感情都来自不易，容不得冷落，弃之不理，或者嘲笑。因为那是一份掺不得任何杂质的简单情感呢。毕竟在那时候没有这么多顾忌，勾心斗角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喜欢。所以，既然没有办法回应，那就好好地保留好了。”

到现在为止，后辈的那句“能够遇见园田前辈，我感到十分幸福。我很喜欢前辈所在的音之木，要是能继续在这间学校读书就好了，真想在教室的窗边，永远守望园田前辈（*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则被园田海未一直记在心中。

回忆到这里，园田海未轻轻地笑了。果然酒精就是能够让人神经放松的好物，竟然连这么久远的事情都可以回忆起来。

不过，其实有时候园田海未也会想念那个在高中时期时给她写过情书的那位后辈。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可还是很欣赏她的勇气。

因为园田海未没有那位后辈的勇敢，不敢把那句“留下来”说出口，也没有那位后辈的奋不顾身，于是在赶去机场的途中还是被懦弱牵绊住了脚步，不敢向前。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了呢？

原来一转眼就已经三年了。

这么想着，在沙发上，园田海未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是啊，一转眼就已经三年了。自她从俄罗斯回来的那年算起的话，已经是第三年呢。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呢，过得还好吗？会不会还是像以往那样喜欢吃巧克力，就算每次吃完后在夜里肚子都会痛上一阵子？会不会还是像以往那样喜欢把责任和事物全部都自己一个人扛？还有，现在会不会已经被别人拥在怀里了呢？

可是，这一切的事情，现在应该轮不到自己来担心吧？毕竟，当初是谁先逃避的呢？

对啊，是谁呢？

园田海未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现在仔细想来，她们真正开始决定交往，可以说是在园田海未高二的第二学期期中开始的。然后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园田海未大一那年，那个人突然说要回国，园田海未答应了。在最后的那个晚上，园田海未并没有哭泣不舍也没有像其他的恋人一样任性地撒娇，而是在床上紧紧地从背后环抱住她还尚有余热的身体，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我等你”。

然后这一等便是四年。可是，她们只不过是一对平凡的恋人，情到浓时一样会亲吻上床，只是时空的距离阻隔了她们亲密的接触，平常的交流只剩下电子邮件里冰冷的文字和一周一次的跨国电话。

这样的联系大概持续了一年之久。

可到了后期，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本来一周一次的跨国电话，已经演变到几个月才一次，甚至是没有。能维系两人关系的就只剩下那冰冷的信封。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园田海未在自家的邮箱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国际信件，信里面只是寥寥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在最后一行那里写到“暂时不要联系”。

——暂时不要联系，就是不要联系的意思。

园田海未了然，虽然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这么说，但园田海未还是遵循了。这也是她们彻底断了联系的开始。

直至第四年，那个人回来了。

在那个人回国的那个晚上，南小鸟曾经联系过园田海未说要她来参加宴席，可园田海未拒绝了，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在回国期间那个人也打过很多次电话给自己，可都还被拒绝接收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园田海未变得如此抗拒。知道了园田海未并不想见面后，那个人也很自觉地没有再联系，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彻底宣告结束了。

虽然是这样。可园田海未还是知道的，她们并不是没有交集，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承认都装作不知道。

在园田海未第一次应酬喝醉了在街边走不了路的那个晚上，园田海未知道是她送回去的。当时的自己已经醉了，看不清手机里面的名字，就随便在通讯录里找了个人打了一个电话，迷迷糊糊口齿不清地乱说了一大堆后，就失去意识彻底醉倒在路边的公车站里了。第二天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家中，床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盒醒酒药和温水，而厨房里也有做好的早餐。

而后园田海未翻看了手机的记录，虽然早就已经被那个人删除了，可园田海未还是知道的。毕竟只有那个人会这么神经地在药旁边还放了一盒自己爱吃的糖。

靠在沙发上，园田海未有点寂寞地笑了。

——那么，虽然她今天是出席了真姬的生日宴会，可是，会见到她吗？

——如果要是真的见到了，又要说什么呢？

——如果此刻推开这扇门的是她，自己又要摆出什么表情呢？

园田海未眯着眼辨认着这个突然打开门闯进来的人，觉得这个问题貌似并不难回答。

头发还是一样地美丽耀眼呢。尽管已过去是十年，可她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反而更增添了一丝成熟的魅力。

“绘里……”喊出这个封尘在记忆中的名字，她嘴角不禁浮现起一抹谁也猜不透的淡淡笑意，恍若罂粟花绽放般，令人心甘情愿地被她吸引着，就算从此跌入地狱的边缘也不复悔。

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般，她看见那个背着光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她的视线定格在沙发的方向很久。

园田海未定定地看着她的蓝瞳，心里猜测大概是她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昏暗的灯光。

“海……未？”过了许久，才传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园田海未依旧看着绚濑绘里的脸，没有回应，心里开始嘲笑自己刚刚的想法。尽管心里已经大致知道了绚濑绘里会出现在这个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小酒吧里肯定是南小鸟告诉她的，可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欢喜。

真糟糕呢，眼泪好像快要流出来了。

园田海未原本以为再一次看到绚濑绘里自己会很坦然地和她打招呼，但是却没想到还是失败了。看来感情的事情是无法用理智去估计的，当她看到绚濑绘里的脸时，竟无法控制住心里的冲动想要流泪，想要拥抱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完全不见了，园田海未以为自己放弃了很多很多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面对曾经的东西，她完全可以轻易放手，但是面对绚濑绘里，她却犹豫了。

“绘里……”她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园田海未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了。

酒吧里紫红色的灯光，令绚濑绘里的背影如同隔了一层薄雾一般扑朔而迷离，就恍若雪花一般，美丽却惨白，随时都会消散在光影交融的雾气中。

听到园田海未的呼唤，绚濑绘里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她的身影，没有了语言，她看得出神，直到园田海未缓缓起身，她才反应过来。

扶着吧台旁的椅子，园田海未朝着绚濑绘里这个方向，迈出一步，两步……

园田海未只觉得这条通向她的路好长好长，明明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但是此刻却感觉如同无底洞一样，怎么也到达不到。

她起身的动作让绚濑绘里停下了脚步，同时也避开她的眼神。她不介意她的刻意无视，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走近她，然后突然朝她伸过手去，就在绚濑绘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投入了她的怀抱。

绚濑绘里被园田海未的这个动作吓了一大跳，她就这样依偎过来，差点把她撞倒在地板上。绚濑绘里有些手足无措，心慌意乱，以至于她都抱紧了她，她还张着自己的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做。

园田海未则用力地抱着她，绚濑绘里身上混着淡淡香气，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踏实，似乎当这样投进她的怀抱时，外面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

绚濑绘里才猛地推开园田海未，开口问道：“海未，怎么在这里？还喝了这么多？”，望着吧台上和沙发前的酒瓶，绚濑绘里蹙眉，眼里流露出一丝沉痛。

刚刚园田海未抱住她的时候，她的脑子闪过很多想法，爱与不爱，自责与愧疚在绚濑绘里心中互相排斥，纠缠不清。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绚濑绘里把那些可能的和不可能的、该的和不该的，全部快速地想一下以便于做出最好的选择。

但是想法终归是想法，一但绚濑绘里真正面对着园田海未，所有的理智和智慧都将再一次变得苍白。

果然，绚濑绘里这个人始终会败在这个名为园田海未的女人上。

“不要吵。”园田海未将食指贴在唇瓣上，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再一次地走近她。

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变化呢，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发型，依旧是那清澈的蓝瞳，依旧是那么温柔的语气，园田海未在心中想道。

“海未……”不要再走过来了，绚濑绘里根本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去面对。

“绘里……”她仰头看着绚濑绘里眼中的自己。那些渴望和欲望在充满酒精的空气里纠缠，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是她的，还是她们的。

有什么关系呢，不如就放纵一次吧，仅仅只是一次。

“绘里……”园田海未把手按在绚濑绘里双肩，稍微垫起脚尖，然而在她们的嘴唇即将相碰的一刻，绚濑绘里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海未，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园田海未有些不解地注视着绚濑绘里，因为情欲和酒精而显迷蒙的金色瞳眸是恶魔的咒语，而这些咒语却不断刺激着绚濑绘里的理智。

“不行？”微微地踮起脚尖，园田海未的眼神染上一丝期许。

“不，海未，你醉了……”无视园田海未眼里的期待，绚濑绘里摇摇头，企图把园田海未重新扶到沙发上。

分别了大概有六七年，绚濑绘里不希望一见面就上演这样的场景。况且，她还没有和她解释清楚她们之间的事情，还有，关于几年前的那个“暂时不要联系”，绚濑绘里也还没有解释，不能这么冲动。这些应该是等到绚濑绘里全部解释清楚后，两人的心结打开后，关系重新确定后，才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园田海未却听不到绚濑绘里的心声，反而贴地更近了，像刚刚那样抱了上来。

此刻，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半抱着她轻盈的身子，感受着她胸前的柔软，还有呼吸中那浓重的酒气，绚濑绘里感到体内某些情绪在翻滚，理智就快要崩溃了。被园田海未紧紧抓着，真挚的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自己的意思，绚濑绘里觉得这样下去，大概会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来。

“海未，别这样，你真的醉了。”

“才没有哦，绘里。”现在园田海未只是身体有点晃动，视线不能集中，脑子有点乱而已，绘里你不需要一脸担心，她才没有醉，只是不太清醒，只是在绚濑绘里这个人温暖的体温里，她逐渐失去了自制力而已。

园田海未对绚濑绘里再次展现出微笑。

在绚濑绘里失神的瞬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