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勢減弱了一點,但仍未停住。時間開始接近日落時份,雨夾雪中雪片的比例增加了,氣溫也似乎變得更加寒冷。
葉娀寧那一踩,近乎一半的路面隨著那石頭的摔落而流失。路面闊度進一步收窄,只容一人通過;無數碎石爛泥沿著那缺口流下去,登時沾濕了葉娀寧的半邊身子。
「Sonia你支持一下,我拉你上來!」琴婉的角度無法清楚看見葉娀寧的身影,只能拼命拉住葉娀寧的手,咬牙喊道。她也沒有把握在自身負重的情況下拉住身上揹了十來公斤裝備的葉娀寧,不過事關重大,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個……不用啊,Jessica你放手吧?」葉娀寧的聲音從陡坡下傳來,「我還有一點點就踩到底了,你先放開我,讓我一踩到底,再爬上來比較容易。」
「哦……」竟然是這樣?!琴婉仍然不放心,以極慢的速度漸漸放鬆緊握葉娀寧手腕的手,感到手上一輕,知道葉娀寧在下方已經踩著了實地,方才放心地完全放開手。
頭燈脫落的葉娀寧踩到下方河床平台的地上,也不管滿身泥濘,脫掉手套,徒手以攀岩的方法爬上超過一人高、已經幾乎蝕成懸崖的陡坡來。
琴婉爬下樹幹,這才有機會打量四周的環境。雨夾雪造成水位上升,本來是有可能淹沒河床的;但河道卻在上方不遠處突然改了道,不知道是衝破了失修堤防還是甚麼原因,她們身處的溪流沒了水源,水位反而下降。也因此陡坡下露出大片河床,葉娀寧才免了一頭栽進冰冷河水之厄。
Sonia身揹裝備,身上的衣衫都是保暖的厚重冬裝;萬一真的掉進河水,很快便會失去活動能力,溺斃是必然的結局。
葉娀寧爬上比自己的身形還要略高的陡坡,再踩下一點泥濘,站到濕滑的山石路面,在琴婉讓給她的泥地上站定,這才開始檢查自己。身上倒是沒有明顯的傷,腳踝和手腕也仍可靈活轉動。登山杖由於在爬樹幹時收了起來,所以安全保存下來,但小型雨傘掉落了,掛在背帶上的太陽眼鏡也隨著收納包與掛鈎一起消失無蹤。
「啊……這下慘了,這麼多泥……不過總比摔死好。」她一邊說道,一邊努力撥走身上的污泥。
「是呀。」琴婉只能回以苦笑,心中卻暗暗擔憂。她知道Sonia這麼拼命撥掉身上的泥,並不單純只為了愛潔和美觀而已。那實際上是為了避免泥黏著在衣衫上,帶走體溫。
一般的室外衣裝都有防水功能了,雨水在上面會凝結成水珠。但即使是營帳用防水布甚至雨傘用布泥漿也能黏著在上面,減低防水力;黏在身上的泥漿也會帶走體溫,削弱行動力和精力。
雨勢變小了一點,但風起了,葉娀寧登時冷得一個哆嗦。
不行,得快點找能遮雨的躲避處讓Sonia換衣服;要不然,以帳蓬裹身,就地避難也好……琴婉環顧四周,看著連綿不絕的山壁和窄路,不禁有洩氣的感覺。
這時候已經顧不上能不能到達溫泉、以及享受泡溫泉之樂的事了,最重要是Sonia沒事,她們都能平安無事地渡過今晚……在腦中掃瞄一遍已經記得爛熟於心的地圖,琴婉迅即下了決定:「我們向前走吧,到第四廢棄部落去。Sonia,再撐一下,到時便可以烘乾衣服,我再煮些熱的東西給你吃。」
必須得保護Sonia才行。Ekaterina教練詳細講過,怎樣的嚴寒天氣會導致身體有何種反應;現在又冷又濕,下的又是雨而不是純然的雪,顯然是最糟糕的一類。必須以最快速度找到藏身處。
葉娀寧點了點頭,改讓琴婉帶路,自己跟琴婉身後,向原本預定的目的地進發。
她清楚知道衣服沾上泥濘的危險。事實上此刻她已經覺得有點冷了,手腳末端開始感到寒冷,不像乾爽溫暖時那麼敏捷。
她也知道這種時候,理應立刻就地避難,利用營帳布裹身,立刻更換衣服。她有乾爽的替換衣服,把中層衣服換成防水的薄風衣,即使再罩回被泥沾濕的厚衣,也可以頂上一陣子;但在這種山脊地帶,連就地避難的空間也沒有。
打在身上的是雨還是雪?這一刻已經無法分辨了。她沒有近視,但在這種天氣下沒了護目鏡,也只能瞇著眼睛,只能靠Jessica在前面走,自己踩著她的腳印向前,躲避障礙物。
好冷。
Jessica的腳步好快,她的步速一向是這麼快的嗎?
那紫色的帽子、寶藍色的厚外套,在雨雪的天氣中也很搶眼。
那個時候,那件深藍色的Columbia的大外套,穿在自己身上大得幾乎要垮下來;他拿回去後,卻穿得這麼英挺好看。
不,那只是皮相而已。脫去臭皮囊後,男人不都是一個樣子嗎?
那次也像現在那樣子啊。那麼冰冷、背上的負載又那麼沉重。
這時已經離開了山脊,走到山腰較為平穩的路上,但葉娀寧仍渾然不覺。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腳下一軟,幾乎要栽到濡濕的柏油路上。
「Sonia,你覺得怎樣?」琴婉聽見了身後的異響,急忙回頭,攜住了葉娀寧的手臂。一看到葉娀寧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身子,再摸了摸那冰冷的小臉,琴婉不禁咬牙。
可惡,已經太遲了嗎?已經出現低溫症的徵狀了嗎?
她知道,這種情況下身體失溫可以很快;但這樣也快得太厲害,教人措手不及。
葉娀寧努力睜大眼睛,眼前卻仍是一片模糊的寶藍色。
身體已經不行了嗎?
全身都很刺痛,手腳都已經沒了知覺。膝蓋以下感覺已經不屬於自己,也看不清楚眼前Jessica的面容。
Jessica,在說甚麼?她聽不見……
這樣下去不行的。她遲早會走不下去,這樣會連累了Jessica。
在決定登山的時候,應該早就有覺悟才對。
那時還年輕,他和她,也不懂得這個。但現在明白了,換成是她,絕對不能因此連累任何人。
果然,總有一天會輪到她。這一次,她絕對不能……
「不用……別管我了……」葉娀寧道。
「甚麼?」琴婉一時轉不過來。
「你快走……不要救我了……」葉娀寧道,一邊微弱掙扎,想要掙開琴婉的手,「這樣連你也會困在……這兒,我不能連累你的……Dreams需要你,我卻……只要你活下來,我……」
「喂喂,這是在說甚麼傻話?」琴婉皺眉,一把拉住葉娀寧的手,CVL甲組扣球手的手勁之大,連葉娀寧也無法掙脫。「Sonia醒醒,你只是低溫症狀而已,又沒受傷,情況絕對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嚴重!站起來!我絕不會放棄你,Dreams也需要你,你不能在這兒放棄!」
說著,也不由葉娀寧再分說,直接拉緊了山友兼未來隊友的手腕,向前走去。真是,天氣太冷了,已經到了低溫症第二階段嗎……琴婉自己也開始覺得冷,就如Sonia所說,再拖延下去,說不定兩個人也要交代在這裏;所以還是加快速度,爭取盡快到達避雨休整的地方。
雖然開始發生低溫症,但Sonia手腳還能動,手掌、手指也還保有和自己緊扣著的柔軟度和力氣;也就是暫時沒有嚴重的凍傷,應該說是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Sonia和自己也有的是耐力,這時應該還沒有見底;只要一直拉著Sonia快步走,不讓她胡思亂想而機械式地往前行進,應該可以及時趕到第四廢部落遺址吧。
琴婉緊咬下唇,把自己的小傘繫到葉娀寧的背包上,又匆匆撕了幾個暖包,順著高領上衣塞進葉娀寧的衣服內。離開河畔後,面前就只剩下平路,她快步向前,緊拉著葉娀寧的手,往不遠處的殘留柏油路面,以及隱約的廢屋和空地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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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行的、不行的,可是……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救了小瑩,他和她,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小瑩腳踝粉碎性骨折,那個人的肘關節也完全脫臼。自己的左肩上,也留了當時割傷的長長傷痕。
那個人,穿著網球球會的寶藍色出賽隊服,是這麼好看呀。可是,那一次之後,便永遠沒有機會再看見了。
人們都說,本來他很有機會入選中國國家隊、被國家隊贊助開展職業賽生涯的……
『為甚麼只有你是輕傷?為甚麼到最後只有你進得了職業賽成年組!?為甚麼你不拉住他(我)?!』
所以,到最後竟然是她的錯嗎?
最可笑的是,連他的父母也這麼認為……
進成年組便進成年組、分手便分手,這樣更落得乾淨。他們都不再登山或旅行,但她還會去。她從來便不是為了誰背負無謂的道義重擔、犧牲沒有必要的東西的人。
看來還是中級登山的教練說得對呀。
已經不是初級登山時的輕鬆、安全的登山遊樂區了。中級的人所去的山,是可能甚麼也沒有的山,也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永遠出不來的山。
在隨時可能變得嚴酷的環境,適當的捨棄,有時可能殘忍,但那是必要的。要不然,只能把自己、甚至有機會脫困的大家,也白白填進去。
那個時候,那幾位剛巧同路的山友立刻捨棄他們三人並下山的決定是正確的。而且他們留下了一些急救用品,到山下後也通知了搜救隊,這樣已經算很有義氣的了。
她早已做好這個覺悟了。即使拍檔是那麼強的Jessica,也是如此。
不用拼盡全力去救她呀。
只要Jessica一個人得救,那就夠了……
葉娀寧睜開眼睛,一時還弄不清楚自己在甚麼地方。過了片刻,感覺到裹在赤裸身上的毛巾、抓毛外套和睡袋,理智方才回籠,回憶起剛才的事情。
Jessica一直拉著她進去一間尚保存完好的石屋,立刻以最快速度直接在屋內立帳。頭上沒了雨,她鼓起僅餘的神智和體力,爬進只立了兩邊營釘的營帳,從背包中倒出睡袋、毛巾和乾衣包,掙扎著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去。
這種時候並沒有羞恥心介入的空間。轉眼間脫成全裸,只以簡單的毛巾和薄風衣裹體,她便鑽進睡袋去。
Jessica百忙之中,也往自己的睡袋中丟入幾個暖包。身體乾了,也漸漸溫暖起來;迷糊之間,她似乎聞到煮食的香氣,很快便完全睡了過去。
葉娀寧爬出睡袋。琴婉不知何時把自己一下子倒出、散落一地的東西收拾了,略略弄成了一堆;自己濡濕了的殼褲、底褲、中層抓毛衣和底層羊毛衫,也吊掛了在營帳的繫繩上。厚外套則不知去向;不過既然已被泥水完全弄污了保護防水層,她也做好必須就地棄去、以營帳甚至睡袋包身下山的心理準備。
她從物品堆中取出換洗的內衣褲穿上,再套上本來是替換用的後備抓毛緊身褲和羊毛衫、薄風衣和羊毛襪,便探頭出了營帳。
營帳是直接架在室內的。屋子出乎意料的保存完好,橫樑交錯,穩穩地支持著屋頂,目測並無漏水之處。有幾處是紙門,紙當然已經爛了;但外頭竟然還有再一層的木門,把風雪擋在外頭。看來是這種日式的雨障子起了保護屋子的作用。最令人驚異的是屋內竟然有一個『圍爐裏』,就設在這頗為廣闊的屋內空間中央。
圍爐裏用來吊掛鍋子的設備仍然完整,此刻就吊掛著她們的行軍鍋,就在那一小圑柴火的正上方,食物香氣也從那兒發出。旁邊還放了些食具等物。琴婉還穿著厚外套,跪坐在燒起了柴火的圍爐裏旁邊,也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團絨毛來,正在為葉娀寧自己的厚外套刷去泥漿。
聽見營帳那邊發出聲音,琴婉抬頭道:「Sonia,你醒啦?身體暖起來了嗎?還有一會兒湯飯才會煮好,再休息一會兒吧?」
「哦……我已經緩過來了。」葉娀寧整個人鑽了出來,趿上倒沒甚麼問題的鞋子,走到琴婉身邊。「這個……外套……呃,還有救?」
琴婉點頭。「這個屋子雖然被放棄了,但還有一點點剩餘物資呢。雖然這是幾乎爛掉的絨布,但似乎還能用。泥是可以洗去的,不過我看這防水層已經不行了,得送去乾洗、再重新噴上防水塗層才可以再用。」
「這樣已經很足夠了。」葉娀寧苦笑了一下。如果還下雨,頂多真的是用帳篷布裹身;雖然是防水塗層已經磨損的外套,但有總比沒有好。「謝謝你還替我清潔外套,這本來應該是我自己來的。」
「別這麼說,最重要你能好起來。」琴婉道,拿過了一個露營杯。「先喝點熱茶吧?剛才才煮滾的熱水。讓身子再溫暖點,再吃點東西。剛才我看過你的手腳,都沒有凍傷,只是單純的低溫反應而已,很快便沒有事了。」
葉娀寧這時才來得及臉紅;雖說是自己把自己剝光的,但那是緊急從權之計,Jessica應該也是懂的。而Jessica在自己取暖睡著時察看實際不著寸縷的自己有無受傷,又是另一回事。
在煮湯飯的煙霧中,葉娀寧把頭埋到露營鋼杯中,不發一言。
不過,才短短的時間,Jessica竟然把一切也處理好了,手腳也真的很快。Jessica自己的濕衣物如帽子、襪子等,也正在帳門口吊掛晾乾。雖然其實只是用即食味噌湯和登山乾糧米飯乾包、蔬菜乾包來泡發炊煮的湯飯,但這樣的食品,在山中真的已是美食。
她竟然連柴枝也找得到呢……真厲害,不知是從哪兒砍來的?難道還冒雨去砍柴?
「只是撿拾的而已,然後用開山刀破成適當大小,所以不太多,沒辦法生太大的火。」琴婉道。「幸好帶了開山刀、凡士林和火石來。這種天氣,連打火機的汽油也很難順利汽化呢。用凡士林和外頭的絨草來引火,連濕柴也很快燃著。」
葉娀寧小口呷著熱茶,點了點頭。其實她背包裏還有備用火柴,不過不只是外套,連她的背包也沾了泥,現在包著背包的防水布也在吊掛晾乾之列。背包有點濕了,不知道備用火柴有沒有受潮就是了。
「外頭還在下雪呢。」琴婉轉頭,望向其實已經髒得只能分辨外頭明暗的所謂玻璃窗。「下方的溪流水位上升了,水也很渾濁,不宜飲用。看來溫泉的水也可能被攪渾濁了,明天可能不是個好泡溫泉的時機呢。」
「是呀。」葉娀寧道。其實在雨越下越大時,她已有此心理準備。加上今天算是遇難了,本來還想不死心的去溫泉看一看,但理智告訴她,明天天亮便立刻啟程下山,才是最佳的選擇。
「呼!沒辦法了,那就這樣子吧?」琴婉完成了抺乾淨外套的作業,把那軍綠色的外套交回給葉娀寧。「下山後,再去泡泡二世古溫泉中的日歸溫泉吧!泉質大概是相似的,就用那個來想像秘境溫泉的美景好了。」
葉娀寧點頭,站起身來,自己把厚外套拿去營帳門口吊掛起來。
琴婉以鐵匙攪了攪行軍鍋中的湯飯,再取過旁邊的露營碗來,把一半的湯飯分到碗中,連另一個匙子一同放好,等葉娀寧回來一同開飯。
葉娀寧坐到琴婉身邊那有行軍蓆舖地的位置,捧起了鋼碗。二人開始吃飯。
「謝謝你,Jessica,本來真的應該是我們一起造飯的。」看著直接以行軍鍋吃飯的琴婉,葉娀寧歉然道。
「別那麼說,是我一時鬆懈,才讓你摔下去。」琴婉吃了口湯飯,說道。「其實,也許我應該帶著你重新跨過樹幹,回去我們吃午飯的那個地點,讓你快些就地換衣服才對。這樣你便不用發生低溫症,那也許是我判斷錯誤。」
葉娀寧吞下了口中的一口湯飯,搖搖頭:「我倒覺得不是這樣。其實下游一下雨,便幾乎沒有可以紮營的地方,即使讓我以營帳裹身就地換衣,其實之後我們還是要再上來這兒,才有可能紮營;要不然就只能退到登山口的聚落處。今天雨夾雪那麼大,天色又開始西斜了,那個時候回登山口絕對來不及。我想,若是我們後退,才真的會進退維谷。所以Jessica向前走的判斷是正確的,整條登山道路上,應該不會有比這屋子更適合在大雪中紮營的地方。」
琴婉回想她們經過的聚落的地勢,得承認葉娀寧的話有理,便點了點頭。「Sonia回復本來的清醒和專業了,實在太好了。」
「咦?」葉娀寧一怔。
琴婉笑了,伸手拈走葉娀寧散落髮絲中的一塊樹葉碎屑。「本來還有點擔心呢。我想應該是因為低溫症而影響了判斷吧?所以才會說出那種話的,你實在不必放在心上。其實,即使你這樣叫我自己走,我也沒有辦法放棄你啊。莫說情況根本沒有必需捨你而去求生的必要,就算是,我也得考慮若真的保護你不力,讓隊上新簽的自由人受了甚麼傷,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不知會怎樣罵我呢。」
葉娀寧呆了一呆,方才醒悟過來。「你一早便已經知道?可是,你不是……咦?為甚麼會知道?」
「這種事情,我們隊上不會隱瞞的啊。只要談得成,素玉領隊便會第一時間告知我們的。」琴婉道。「我們也好知道誰會離開、誰會加入我們,好準備一切。」
「準備?準備甚麼?」葉娀寧問道。
「就是送別和迎新的事情啊。又或是像你入住宿舍的事、帶你熟悉我們宿舍的小區和神川市其他的一切的事,之類。」琴婉道。
「這種事情,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話;在我效力過的隊伍中,都是隊上的職員安排的。」葉娀寧呆然道。
「因為我們人手有些不足,而且最熟悉宿舍附近有甚麼、能做甚麼的人,不就是住在宿舍的我們了嗎?這樣做也可以讓大家快點熟悉起來,這樣配合會更快上手。」琴婉有點歉然地道:「我們幾年前也才是乙組球隊,乙組隊半職業的很多,我們現在還沒擴充到像飛鷹、北京紅梅、成都秋英那麼大的規模,很多事也是我們一腳踢。唔,去年薛荔來時,反應和你現在也一模一樣,說起來真的很不好意思,好像委屈了大家似的。」
「不,我沒甚麼所謂的,而是你們……」葉娀寧捧著吃了一半的碗,努力搜尋著適當的言詞,「嗯,怎麼說呢?Dreams這樣子很有人情味。」
「是啊,這也是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希望的樣子。」琴婉笑道。「我很喜歡她們說的話:希望每一位有緣來到Dreams的人,不論時間長短,在身處隊中的期間,都可以安頓下來,當成是可以安身立命、實現夢想和目標的地方,一同努力。」
葉娀寧點頭。她對Dreams內部的理解不很深,只知道球手的平均年齡較輕,在比賽時的氣氛普遍比較輕鬆而已。現在這樣聽起來,似乎會是個不錯的職場。
既照顧到大家的生活,球手們也能和洽相處。隊友中也有與自己有共同興趣的人,雖然不知道會在神川市待多少年,但過上一段日子這樣子的生活,似乎也不錯呢。
更何況,Dreams去年的名次是第四名,踏入2030年,也是甲組冠軍的有力爭奪者呢。飛鷹已經是甲組二連霸了,今年,也許可以在Dreams,衝擊獲得冠軍戒指的夢想……
她伸出有些舊傷痕的右手:「那麼,就請Jessica多多指教。」
「也請Sonia多多指教。」琴婉道,和葉娀寧握手,隊友關係正式成立。
溫暖的熱茶和湯飯下肚,補充了能量;葉娀寧覺得身上溫暖了,臉色也漸漸回復紅潤。吃完湯飯,她把茶直接倒進碗裏喝(這樣也可以把食物的油漬稍稍沖去,中國人的典型傳統吃飯法),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Jessica,到神川後我可以見見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嗎?」
「這個不難吧?就算你不主動約她們,她們也常常自己跑來宿舍的。」琴婉道。「怎麼了嗎?」
葉娀寧吞了吞口水,還是和盤托出:「是這樣的,上次在北京見著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的時候,因為都忙著簽約的事,忘了找她們要簽名。畢竟嘛,我們這一代的人都是看著她們打國家隊長大的吧。Jessica你覺得……嗯,就是我現在都在她們手底下打球了,如果問她們要簽名,這樣會不會很奇怪?」
琴婉先是呆聽,然後,忍不住大笑出聲,回聲響遍了整棟廢棄但完整的舊村長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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