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素玉和Sadovskaia跑出補給站不遠，便看見前方以單車緩行的Ogienko，以及正在健走的傷兵組成員仇晨月、Tiourina和Sergiyenko。

「哇，這才剛過40分鐘，你們已經跑到這兒？！」Tiourina訝然看錶。「剛才Yasmine（伏燕華）也才剛剛經過，你們也太快了吧？」

「我們和小伏完全不同啊。」林素玉連忙道，「小伏是全程馬拉松Sub-4 Club一員，我們當然不能跟她相比哩！」

「我就說了啊。」仇晨月一臉無辜，「我就說小伏肯定是趁機練習馬拉松的衝刺技巧了，所以才一陣風的衝了去。她說今年球季完結後還可能去參加那個甚麼都靈馬拉松來著的。」

「你們中國隊還真臥虎藏龍啊。」不知道伏燕華底細的Tiourina道。

這時林素玉和Sadovskaia對視一眼，一同向傷兵組三人揮手。「我們先走了，回頭再聊啊！」

「咦……？」Sergiyenko未及回應，中俄兩位副隊長已經開始加速。傷兵三人組是在健走，速度遠不及林素玉和Sadovskaia二人，登時被拋在後頭。

Sergiyenko有一瞬間想發力追；但轉眼間，又把那份不理智的想頭給壓了下去。

不行，現在腰傷才是最大的要務。

她和Ekaterina是隊友，本來就是站在相同立場上的，多的是時間並肩。

那是Ekaterina多年的好朋友啊；今天，Ekaterina身畔的位置就讓給素玉吧。

而自己應該做的，是和Ekaterina一樣，專心為大獎賽、世錦賽做好準備。這樣，才能為未來的賽事拼搏，才能讓Ekaterina安心地與自己並肩作戰。

至於其他的事、至於Ekaterina會不會有一天想起這世界還有感情的事、會不會想起身畔有個人在看著、等著她，這些事情，可以以後才慢慢想。

超越了傷兵組，林素玉和Sadovskaia繼續向前，又看見根本已經變成走路的俄羅斯國家隊新人Safronova、中國青年軍跟訓的凌紀，以及稍前方踉蹌著向前跑的Sekova。

「Elena一開始衝得太快了。」Sadovskaia苦笑，「雖說有10公里，但平時她都能跑著完成的。這次她竟然變成這樣，真是……」

「或許是天氣太炎熱吧？她一時還沒適應，才會覺得辛苦。」林素玉道。

林素玉正想再說，Safronova已經接話：「就是說啊。雖說我們的專項不是長跑，但都跑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會被人帶到失速、熱衰竭，被帶回補給站休息了那麼久才可以再開跑，等跑完後，我敢輸賭Karpov教練一定叫你深切反省。」

「你……Natalia Safronova，你這……」Sekova指著Safronova，喘了半天才爆出一句話來：「你都還沒跑到五公里就開始用走的，你才是最該反省的人吧！咳……」

算是二人年紀較小一方的同期的凌紀連忙苦笑著相勸。Sadovskaia乘機一拉林素玉的衣袖，二人發力，轉眼越過三人，往前方繼續跑。

「不知道大家現在在哪兒呢？」林素玉道。「這兒又不像緩跑徑，只跑兩圈，不容易領先或落後整整一圈呢。」

「龍教練在前、Valentina在後，我們又帶了流動晶片，應該沒有問題的。」Sadovskaia道，拍了拍放了製成卡片狀的流動晶片的腰包。

Sadovskaia和林素玉都知道，這種晶片系統可以記錄跑步的里程和時間，有些有球訓練的項目也可以使用，價格豐儉由人，大部份的國家級球隊都有這種配備。這個領域最有名的廠商之一也在神川市，便是郭家的運動用品品牌DB Sports。

「身為副隊長，也許我也應該拿個終端機。」林素玉道。終端機是一個手機大小的東西，攜帶十分方便，適合負責掠陣保護運動員的教練員使用。「Alisa（俄隊代理隊長Gretcheva）拿了一個。密今天沒來，龍教練說我只是副隊長，不用多帶東西了，輕裝上陣要緊。」

Sadovskaia來到神川市，親眼看見蘇密本人，對那種傷勢還有甚麼不明白的？中國隊沒有任命代理隊長，在蘇密養傷的時候，素便等同代理隊長，一力肩負起隊長的各種職責。「辛苦你了，素。」

林素玉一呆，隨即笑了，搖了搖頭：「這沒甚麼，那都是我應該做的事。Tarina也一樣啊，Elena小姐離隊養傷的時候，不也要做很多和訓練、比賽無關的事情嗎？還要接受很多傳媒訪問，也是很忙的。」

「我的話還好；Valentina和Alisa接過了很多事情，我也只是在學習的階段。」Sadovskaia道。「怎麼說呢？或許Karpov教練覺得我還未到火候吧，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事情。」

林素玉點了點頭，帶領Sadovskaia轉彎。前頭看見今年新晉U-20青年軍、主攻手的陳昭在跑，但一時應該追不上。二人也不心急，就那樣維持步調地跑。

「對了，還未恭喜素玉的論文在《亞洲心理》期刊發表。」Sadovskaia道。

「咦？你怎麼知道的？」林素玉訝異。她知道Tarina讀的是商管系，自己的畢業論文是有關體育的賽局理論，在神大各校隊中做實驗，與Tarina的研究領域完全不同；自己的論文被內定出版（共同作者身份）的事，照理Tarina應該很難知道才對。

Ekaterina笑了一笑，對消息來源的事避而不答，只是道：「今年素玉畢業，之後打算做甚麼呢？會去CVL嗎？」

「CVL的話，有些利益衝突呢；作為球手，我還是迴避的好。」林素玉笑了笑。瑞乃在中國的排球界生意做得太大，和很多CVL球隊有球衣、器具、護具的合作關係；作為母公司的老闆，無論參加哪一支球隊也似乎有偏幫之嫌。「其實神川大學的研究院已經收了我讀碩士了，系科是體育心理學。未來兩年，我會繼續和雪瑩一起進行賽局理論的研究。Tarina還記得雪瑩嗎？她就是……」

Sadovskaia也跟著林素玉一起跑入彎角，聞言心中『咯登』一響。

會入讀神川大學研究院，也就是說，她們有可能成為不同系的同校校友。

讀書其實也不錯吧？時間比較自由，又不影響國家隊的責任。在為國家隊服役的同時，也有一些自己的時間，既可養傷，又可以守護、陪伴素。

相比來說，打職業球隊時常要外出比賽，其實沒有多少時間留在神川市；過多比賽對膝的舊傷也會造成負擔。

日後退役，拿著外地留學的MBA學位，又學會中文，也比較容易找到好的商界工作吧？說不定還真的考得進望月，成為素的公司的一份子，從此在中國落地生根呢。

若真的入學，她們也算是研究生了，應該沒有打全國學界賽的資格。但如果神大有排球同好會之類的話，或許也可以和素一起參加……

如果可以，每天和素兩個人一起，相約在這兒晨跑，一起享受只有自己和素的時光，這樣就好了。

為了這個願望，她願意放手一搏。

那就這樣決定。若神川大學的MBA課程真的收她入學，她便到中國來，在修讀碩士和進行『體育商業活動』研究的同時，好好享受和素在同一個城市的時光。

隔著太陽眼鏡，林素玉看不見Sadovskaia那稍顯灼熱的目光；但感到心中喜愛的人的心情愉快，她也感到輕鬆起來。

如果可以，真想到有Tarina的地方去，在近處靜靜的看著、守著她。

但自己是沒有辦法離開神川市的。她的房子、公司也在這兒，即使她願意到陌生的地方去重新開始，她也無法拋開望月的大家不管不顧。

如果Tarina願意，自己會為Tarina在望月安排一個工作。不過這樣做其實不好，會傷害到Tarina的自尊心的。畢竟人家雖然有意從商，也不代表她會樂意接受這種任意的、形同施捨的安排。Tarina也有自己的實力，應該會比較想憑自己的實力得到機會的。

也許Tarina日後會考望月吧？如果實力合格，那時才不著痕跡地安排也不遲。

也或許，Tarina冬休時會有興趣來神川市避寒。若她真的來，也可以住進林素玉自己在蔓區的宅邸；又或可以住在麗品酒店，到時自己一直悉心安排。

對了。現在就有機會啊。Tarina現在就在神川市，也許可以請她來自己的家玩吧？……

「來素玉的家？好。」Sadovskaia幾乎立刻就點頭答應。「那就打擾素玉了。」

「別這麼說，去年有機會來莫斯科，你也帶了我去參加你們的宿舍呀。」林素玉道。「這次就由我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吧？」

Sadovskaia微笑，在心中盤算到時應該帶個甚麼禮物或花束之類的。也許伍子會知道神川市哪兒有花店或禮品店吧？

「今天俄羅斯隊的訓練是到五點半吧？」林素玉問道。

「是的，地點是你們分給我們的半邊球場……呀，真的很不好意思，佔用了你們的地方。」Sadovskaia道。

「沒關係啊！」林素玉喝了口水，道，「我們訓練場可以畫出四個場館；今年有青年軍在，但也用不了那麼多個球場，平時也就是分散著用而已。反正夏訓是寓訓於賽，相比來說，在比賽中鍛鍊，似乎更重要吧？我們是在第三站的大阪站碰頭的，到時也要請你們多多指教。」

「是我們要請中國隊多多指教才是。」Sadovskaia把水瓶放回腰包，道。「那麼，我們各盡全力？」

「各盡全力。」林素玉笑道，在這最後五百米開始發力前沖，「這是我們的約定？」

Sadovskaia也笑了，一同邁開腳步，開始衝刺，「對，這是我們的約定。」

早上7點16分，林素玉和Ekaterina Sadovskaia跑抵雨花公園的終點線。時間是45分31秒，不過那只是中俄二隊隊伍的內部紀錄而已，二人都沒有追問確實的時間，只憑自己的手錶測定是50分鐘以下，那就算了。

伏燕華這時早已在旁邊施施然拉筋。青年軍組的陳昭休息過了，拿了水和乾毛巾再次出發，剛好與兩位副隊長錯過。另外也有青年軍來跟訓的Tchoukenova和李蘭琪在樹蔭下回氣。

伏燕華看見林素玉和Sadovskaia二人一邊喝水一邊過來，便看了看錶。「哦，45分鐘左右呢，真快啊。」

「比你差得遠了。應該起碼慢5分鐘吧？」林素玉苦笑。「今年小伏要參加都靈馬拉松是吧？目標時間是？」

「應該是保持到四小時以下吧？至於要不要追求3小時半以下，還要看看世錦賽後的狀態才能決定。」伏燕華道。「在世錦賽後我會去歐洲背包旅行，適應一下時差和當地氣候，這樣我可以以最佳狀態去跑。」

「明明只是娛樂活動，你竟然弄成好像國家隊比賽似的。」林素玉道。

「準備周詳點總是好事。啊，對了。」伏燕華道，「可以拜託素玉一件事嗎？」

林素玉大約猜到，但仍然問道：「是？」

「可以保守秘密，不告訴Savina我去哪兒嗎？」伏燕華道，「雖然那是都靈而不是摩迪納，但我不知道她在意大利可以隻手遮天到甚麼地步，小心點總是好。」

「我明白了。」林素玉道。「不過Savina總會問你世錦賽後要去哪兒的吧；你打算如何回答她？」

「這我自然會有一套說詞。」伏燕華道。「只要素玉和Ekaterina不告訴任何人便好。」

林素玉和Sadovskaia互望一眼，一同對伏燕華點頭：「沒有問題。」

伏燕華抬頭，分別看了自家副隊長與俄羅斯副隊長一下。「素玉和Ekaterina如果有興趣的話，神川馬拉松也快要開始報名了。這次開設了10公里組、半馬和全馬組，有興趣的話可以挑戰看看。」

「呀，謝謝。」林素玉和Sadovskaia相視苦笑。老實說世錦賽後只想休息，中國隊還有亞運會要打。之後中俄兩隊的隊長還計劃退休，還有很多接班的事要做；像小伏那樣跑去參加都靈馬拉松這種事，起碼今年冬休是不太可能。

伏燕華的時間是39分鐘，果真比林素玉和Sadovskaia到終點的時間早上五分鐘，因此在林素玉與Sadovskaia開始做伸展運動時，伏燕華則已經完全拉好筋。她也不管兩位副隊長了，自行起身，走到郭伊娜、Zhukova那邊幫忙。

Sadovskaia目送伏燕華走了，方才回頭，對林素玉伸出手：「我們也來拉筋吧？」

「好。」林素玉微笑，穩穩地握上Sadovskaia的手，二人開始互相幫忙，做兩人一組的拉筋動作。

只有這樣的時候，才能毫無顧忌的牽手，做一些運動時容許的身體接觸。

如果有機會站在球場的同一邊，在打球的時候，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拉手、擊掌、擁抱吧？

要是真的有這一天，那就好了。

7點半。Sergsian、宋瑤琴和青年軍副隊長君灕一起跑回10公里的終點來。一跑進雨花公園，三人便看見伏燕華在派飲料，不由得相對吐舌。

「我聽說過小伏去跑馬拉松，想不到路跑的速度那麼快，我真是長見識了。」Sergsian道。

「Elena小姐若有興趣，今年12月有都靈馬拉松，也是公開參加的。大約會在這兩個星期開始報名，有5公里、10公里、半馬和全馬可以選擇的。」伏燕華道。

「呀，這個就……」Sergsian苦笑。

「明天你們的行程是？」林素玉對Sadovskaia問道。

「明天早上讓大家上街購買一些物資，大家要在這兒訓練一個月，也得準備一些東西才行。」Sadovskaia道。「下午才會開始有球訓練。」

剛好和中國隊錯開呢；不過林素玉並不在乎這個。「那麼明天有興趣一起跑步嗎？我們是9點開始有球訓練，我打算7點左右在訓練中心步道跑一圈。」

Sadovskaia不知道中國國家隊訓練中心有多大；但若有機會和素相處，她一定有興趣。「好，那明天也一起跑吧？」

林素玉喜悅的笑了，不知不覺地把心中的愛戀稍稍滲透了出來。

如果可以這樣，一直一起跑，那就好了。

每天一起起床，共道早安後，攜手換衣起跑，再開始一天緊密的行程。

即使那是不被容許的奢想，她也想要多汲取一些美好回憶，在夢中悄悄做一些美好的幻想……

那個時候，林素玉和Ekaterina Sadovskaia也想不到，她們在四個月後的冬休期間、林素玉的踝傷養好後，便開始每天緩跑的生涯。而Sadovskaia，也正式在神川市的緩跑徑開始練跑，2公里緩跑徑、5公里環山公路、15公里的登山徑，以至神川市西北部、神川市外圍村鎮的山區，也變成她的鍛鍊兼探險樂園。

時年是2022年，也是林素玉和Ekaterina Sadovskaia並肩參加2031年神川馬拉松，還有九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