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标题

作者:faith
更新时间:2014-02-23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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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4-2-26 01:46 编辑


The Queen and Her Princess(16)






Anna甦醒的短短半天後,世界似乎終能跟著流動,她沒有閒下來圍在床舖旁守候,反而是當機立斷將Elsa運送回城。由於無法確定女王陛下何時會睜開眼,消息若走漏出去,不肖之徒肯定紛湧而至,屆時對Elsa或山精們的危害是難以預估的,而只有王宮才能聚集最多人力提供保護。



她的左肩仍在刺痛著,儘管潔白無傷但夢裡成為被謀害對象、那撕裂身心的瞬間,準確地烙印在靈魂深處。不能讓別人……不能Elsa也遇到同樣的事,承受同樣傷痛。

「……鏡子照出人心,往往照出的又是最恐懼的影像。」馬車上,King Pabbie蒼老的聲音,平靜地訴說歷史,以及歷史之後的神秘。「當年奧魯斯國王破除魔法,從永恆睡眠醒來,徹底變了個人,變成後代歌頌的名君──但人是不會改變的,他只是正視自己的缺陷,並累積足以醒來面對現實的勇氣。Anna公主,您也剛結束一段難以言說的冒險吧?」

Anna抿緊唇,放在大腿上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是的。」

她邀請掌握魔法智慧的山精爺爺回城,一來能一起向大臣解釋女王的狀況,二來也需要他幫忙找到那面鏡子,以及逃走多年的山精。

「您醒來了,證明您不愧是奧魯斯國王的後裔,勇敢而堅強。」

「你說得好像其他人就無法醒來一樣。」Anna乾笑一聲,King Pabbie的沉默就是種答覆。她再也無法裝出冷靜輕鬆的樣子,雙手緊抓馬車椅墊,倉皇問:「真會這樣嗎?真的有可能……醒不來嗎?」

「肉體只是媒介,是意識與想法才促使我們行動,當失去這兩者……當人的意識被打敗,死亡便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但──!這太不公平了!」那個人好不容易掙脫房間與城門的束縛,卻又被囚禁在更無底的深淵!咬牙切齒的Anna,不想接受無計可施的事實。「沒有什麼能幫助Elsa嗎?我們能做的,難道真的……只剩等待嗎?」

「Anna公主,任何與心靈有關的魔法,唯一能破除的途徑只有一個。」

心的魔法只有心的力量能衝破。



當然明白這個道理。Anna比誰都清楚,迷惘、猜忌、不安與種種負面情緒操控人的意志,它們使人做出錯誤選擇,最終引導向誰也救贖不了的悲劇。

只是哭泣並不夠,只是單方面伸出手也不夠。

渴望破除痛苦的悲鳴必須被聽見,但對現在的Elsa來說,無聲無息的求救誰也聽不到,誰也無法伸出手──除了她自己。

這才是最困難之處。

要一個從來不懂愛自己的人,這一次,不要再管別人,只想想自己,救救自己。

……Elsa。

Anna再難言語,雙手在胸前交握,低頭祈禱著,祝福著,能穿越現世與冥府、傳至那個人心中的思念。



回到王城後,眾臣與侍從見到沉睡的冰雪女王,當然全都嚇得不輕,更別提公主還把善惡不詳的黑色山精帶了回來,他矮小醜怪、長滿青苔的形象,怎麼看都不夠高雅,也不值得尊敬。

Elsa偶爾會自嘲女王的她蠻不講理,讓大家束手無策,但在Anna印象中,這是波爾國政長第一次慘白著臉,給不出下一步的指示。他單膝跪在女王的床舖旁,極力忍耐感情展露,咬得發白的嘴角與臉部線條,卻已洩漏真實心情。

「……大概的情形我明白了。Anna公主,能先請治療師檢查女王陛下的身體機能嗎?」

「我已經派人去叫了。」Anna站得離床舖很遠,像個不參與其中的旁觀者,看著僕隸與大臣如何為Elsa關心擔憂。她不會懷疑,若人民知曉這件不幸的事,肯定會有悲泣聲傳至城裡。

Elsa是被愛著的,儘管這是一群與她一樣不善表達、終年掛著冰山面具的人,卻也是與她一樣擁有相同溫暖之心的靈魂。

他們都看到繼任女王之位後,Elsa為國家鞠躬盡瘁的辛勞,他們也非愚昧之徒,在國王死後三年,艾倫戴爾還能維持生活富足、經濟發達的原因,這位看似難以親近、在自己的加冕典禮上還演出逃走戲碼的女王陛下,也一定默默做出了超乎想像的努力。

默默的。是了,這就是女王和她的人民。比起天花亂墜的甜蜜言語,埋頭開拓、腳踏實地近乎笨拙,內向卻蘊含豐富感受,就是艾倫戴爾的文化。

真正不尋常的異類,或許是性格與這些人有天壤之別的Anna也不一定。

「那麼──」波爾大臣站起身,推了右眼的近視眼鏡,凝重地朝Anna道:「在女王陛下暫時無法行使權力這時,Anna公主,身為第一繼承人的您,就有許多責任必須履行了。」

Anna最後一眼凝視Elsa的睡顏,輕嘆口氣。「我們到外面去說吧。」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

代理國政的Anna如此忙碌,除了翻遍圖書館的叢書、檢閱士兵帶回來的山精搜捕報告、夜裡與被奉為貴賓的山精爺爺商討更多能嘗試的方法以外,一整天都只是在接見無數的陌生人中渡過。Elsa留下的未完成之事,儘管只需照著她最初安排的進度去做,也已經足夠讓尚不上手的Anna分身乏術。

與他國的結盟,與使臣辯論調整關稅通商的必要,與國內的教育學者、法學家與哲學家共議國家願景,追擊出沒在峽灣的海盜,保護偷渡上岸的難民……往往Anna猛然想起時,才會發現已經好幾天沒去探望仍處於昏睡的姊姊。

「我記得女王陛下保存一本手記,擷取了從前幾任國王開始,到自身所遇問題的解決方法……也許Anna公主能作為參考。」波爾國政長不忍心公主明亮大眼下的黑眼圈,做出這個提議。

既然知道女王寫好近似通關或作弊寶典的手冊,當然說什麼也要找來瞧瞧。在詢問貼身女侍Gerda和以她對Elsa的了解,Anna很快就在書房的抽屜裡尋獲目標物。

但所找到的不只這些。

Elsa蒐集了好幾本畫冊,還把它們藏在厚重的治世法典與哲學通論之後,Anna知道不該打開來看,但好奇心還是輕易獲得勝利,她不知道的是,所發現的東西會讓她此後每一晚都待在這裡,無數次地翻閱。



……人的素描,動物草圖,陽光下的建築物,四季變化的艾倫戴爾。

有好幾張栩栩如生的雄鷹,像要衝出畫頁般確實活在眼前,翅膀代表能翱翔世界的自由,而羽翼就承載著滿腔希望。

Elsa也畫過騎在馬上的Anna,畫過Gerda、Kai、波爾大臣、貴族們……甚至是外國來客,還有那個討厭的黃鼠狼鎮公爵。

她把周圍的人都畫了下來,他們的表情、穿著與舉止,如果把每頁撕開鋪在地面,一定會成為洋溢充沛生命力、反映這個國家風俗民情的巨作。

這是在女王眼中的世界。從生澀筆觸到純熟精巧,成長於踏不出的牢籠裡最期盼的軌跡──是Elsa想帶給艾倫戴爾的未來。

「……妳真是個悶騷的傻姊姊。」看到最後一張圖,Anna笑了出來,淚珠在眼眶匯集,聲音溫和而哽咽。

那是某天夜裡,Anna肩負“一定要打擾Elsa看書好讓她早點睡覺”的重責大任,結果自己卻比目標更快撐不住而打起瞌睡。

象徵皇族的紫色披肩關愛地包裹著她,就連流口水的呆模樣也被鉛筆盡數紀錄……還記得那天晚上,從淺眠醒來,安靜的Elsa,美麗無比的Elsa,微笑看著Anna,輕聲說:“正好呢,Anna。看流星吧?”

但她根本不記得流星的優雅或燦爛,因為那些形容詞全是屬於Elsa的。

合起畫冊,Anna仰頭凝視天花板,不讓淚水在這種時候滴落。Elsa也在面對她自己的難題,Elsa也在努力著,Anna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起精神,為她暫時照顧好這個國家。



晨日,依舊稍感憔悴的公主,特別命女侍為她化妝,遮掩會惹人擔心的黑眼圈。Anna看著鏡中氣色堪稱健康的自己,也看著女僕幫她繫好馬甲腰帶,套上更端莊沉穩的深色禮服,以及覆上等會兒參加這個場合斷不可缺的紫色披風。

「請讓我戴上您的皇冠,公主殿下。」

Anna微微屈膝,提起裙擺,讓Gerda在紅薑色髮上戴好比王冠略小的皇冠。幾個年輕女僕看著這幕,不由得悄悄紅起臉來,崇敬目光流連在公主身上,就像她們當初也是這麼目不轉睛地注視Elsa。

「把頭髮解開,好嗎?」Gerda觀察完Anna的整體形象,忍不住說:「這會更搭配您的裝扮。」

「好吧。」Anna已有點厭倦這些前置工程,只想著快結束後能快點去見見沒有半點起色、依然睡在床上的Elsa,便沒有反抗地當個洋娃娃讓女僕們擺弄。

等一切打點妥當,Anna獨自走出更衣間,波爾國政長已在門外等待。

「Anna公主。」他彎腰行禮,左手放在身後,右手朝上,示意公主將手放在掌心。

「我可以自己走過去。」回絕臣子恭敬的禮節,Anna深吸一口氣,率先走往人民議事廳。

今早是,固定君王謁見人民、聽取平民難題與請求的日子,排在王城外的國民已繞著護城河圍了一圈又一圈。女王在這種時候就是聽聽民眾的抱怨,並給予事情會越變越好的承諾,與其說是與平民議事的國政,不如說更像是宣揚王威的作秀。

讓人民近距離看看女王的威儀,讓他們牢記女王的力量,當他們必須從家園出發、歷時三日至五日不等的旅程,並徹夜排隊等候時,女王只需端坐王位,動一下眼神的角度即可。



但,我並不是女王。

Anna咬緊下唇,在人民議事廳側邊的幕間躊促,看得到幾步之遙外的王位,想起夢中那座椅子染血的場景──染上她自己的血。

她也曾陪伴Elsa參加過這種場合,猶記得每當姊姊高坐王座,天生就是君臨眾人之上的姿態,自然而威嚴。

希望自己這次也能辦到。

「Anna公主……不,」波爾國政長站在殿堂上,咳了一聲,再次向大臣與謁見的人民開口:「攝政王──Anna of Arendelle──已蒞臨此地,請安靜。」

她不再只是個公主。

人民看到的是,一名驕傲而成熟的貴族,看到她挺直背脊的端雅儀態,看到她那頭象徵熱情的如火長髮,波浪似地豔麗披在身後。

凜然堅毅的藍綠色眼睛,一如所有繼承這條血脈的人。

Anna走出幕間,掀開垂至左臂的斜披風,當她坐在王位時,受到眾人的愛戴和歡呼。

她是第一繼承人,艾倫戴爾的攝政王。



第一個千里迢迢參與王城謁見的平民,是來自東方的吟遊詩人。偶爾會有這種事,詩人與藝術家帶著他們的作品前來拜訪,Anna記得Elsa每次都會耐心聽完他們滔滔不絕的創作理念,並一針見血地點出,那些自稱大師的傢伙究竟想藉由作品說些什麼。



“不可小看這些人,Anna。”Elsa說過:“想像具有強大力量,能影響我們現實世界的行事方針。況且,比起隱藏自我最終只能欺瞞他者的懦夫,樂意分享想法的他們都很勇敢。”

「Good afternoon, Your Highness.」吟遊詩人是名年輕俊朗的男子,有著神秘的黑髮與咖啡色肌膚。

「Gentleman,」Anna試著模仿Elsa,沒有太多閒聊或熱情寒暄,只是輕點下巴示意,連眼睛也沒眨一下,盡量讓尋常表情覆蓋緊張。「看得出來你來自遠方,歡迎到艾倫戴爾。」

「感謝女王陛下與攝政王閣下的恩澤,艾倫戴爾的美麗令我流連忘返,足以遺忘回家的路。」

「Well,」他是想要我派艘船送他回家嗎?Anna皺了下眉頭,不懂詩人的抒情譬喻。「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為紀念這個神奇國度,歌頌它將會名存歷史的事蹟,我做了一首詩歌。」

太好了,終於進入正題。Anna克制住想敲打椅肘的食指,急躁地下令:「就讓我們聽聽吧。」

其實根本沒欣賞藝術的心情,只想快點結束永無止盡的打擾,好去安安靜靜陪著Elsa──Anna深怕孤單已久的姊姊會寂寞。

之後,吟遊詩人盤腿坐於地毯,食指撥弄豎琴,揭開極欲獻給皇族的禮物。悠久的異國曲調、特殊的咬字發音、別開生面的主角,讓在場所有人陷入他眼中的世界,他創作的故事,他想說的話。

只有Anna的臉色越聽越陰沉。



一名充滿勇氣的少女,一座孤立於世的王城,一個陷入永恆寒冬的國家。

當無分毫淨土殘留綠意,當巨大危險逼近,當所有人渴望救贖時,她甘冒凶險、歷經難關,最終解救了家園,成為真正的英雄。

這是關於少女變成英雄,並坐於應得王座上,統治國家的故事。



How dare he──!

「夠了!」Anna終於忍不住,掌心惱怒地重擊椅肘,站起身扼殺明顯諂媚的音曲。「我已經聽夠了,停下來!」

吟遊詩人愣了幾秒,總算明白下錯棋,反而惹怒對方。他急忙跪下,為自己的愚蠢開脫:「攝政王閣下,非常抱歉,我以為──」

「你以為錯了。」王位前,只見艾倫戴爾代理行使王權的少女,怒目烈烈,燃火使那雙藍綠眼瞳更是晶亮,紅薑色的髮因陽光斜射照出淡金,柔散批下的波浪捲髮別有一股媚豔風味。「看來該是你回家的時候。」

「攝政王閣下,請再給我一個機會!」

「Next!」仍帶殘怒,Anna甩開披風,坐回王位上深吸幾口氣。不稍多說,波爾國政長站下台階,命衛兵護送詩人離開,並宣告讓下一個人民進入。



第二位是不算陌生的婦人,Anna看了波爾大臣一眼,後者則默認地點頭。

那是半個月前在山林間遇到的難民之一,抱著哭泣嬰兒的婦女。

「You、Your Highness, 您早……」

靦腆而惶恐的樣子,讓Anna很快就平息先前怒氣,不由得心生憐憫。

「妳好,請不用拘束。」

溫和的脆麗之聲從王座傳來,婦人終於敢抬起頭。「我……我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我,但是──」

「──我記得。」微微而笑,Anna的神情有了與平日相仿的親切。「希望妳的孩子已經變得健康許多。」

「是、是的。他已經好了,那天……王城裡有治療師特別幫我的孩子治病,所以我……一直很感謝妳們……很感謝女王陛下。」婦人提高手臂的籃子,裡頭是變乾冷掉的巧克力餅乾,說明她在王城外排隊等了多久。「我聽說……那天,聽某位女僕說過,女王陛下與公主殿下都喜歡巧克力,所以……希、希望您能收下,公主殿下。」

波爾大臣提醒地咳了一聲。

婦人發現稱呼錯誤,連忙道:「喔!我、我是說,希望攝政王閣下能喜歡。」

「謝謝。」Anna走下王位,親自來到她面前,雙手接過籃子。「女王陛下也一定會喜歡的。」

「我們都會為女王陛下祈禱。艾倫戴爾給了我們……給了我的國家那麼多幫助,我相信它的女王會備受神的祝福。」

Anna點點頭,儘管想安慰卻找不到適當的話,因為就連自己都對現況束手無策。

人民只知道,女王Elsa因不知名原因陷入昏睡。

婦人退去後,她將裝滿巧克力餅乾的籃子遞給Kai,囑咐:「拿下去吧。」

「您打算怎麼處理這個……禮物?」

「你明知道我們都是怎麼處理這些東西。」

拿去丟掉。因為不知道來歷不明的食物會不會被下毒。

Anna不想多花時間想這件事,不想回憶婦人滿腔的感激與期盼。如果是以前的她,現在早就興奮地先拿幾塊來品嚐了,但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



記得差點被陌生人謀殺,記得其中的恐懼與痛楚。

記得這個王座是如何被自己的鮮血所噴灑。

明白了為保護Elsa而不得不做的事。

過去已經過去,Anna無法再當以前的Anna了。



──艾倫戴爾的攝政王第二度坐回王位。

紫色斜披的披風落於左臂,穩重而高貴地垂落裙擺,強調尊爵形象的深色禮服與配件,卻是搭配清澈的眼瞳與光麗捲髮,使她看來就像蟄伏在暗處的紅色獅子。

「Next!」

謁見持續著。

女王缺席期間所上場的戲,尚不能停。





***





「……然後、然後!還有那個戴著奇怪帽子的刀匠,他居然抱怨隔壁鄰居每天早上的唱歌聲太吵!我都覺得鄰居才想抱怨他的店舖呢!」

午後,Anna一償所願來到Elsa的房間,坐在床沿向她報告今日大小事。

說得口乾舌燥,床上的女性仍只是無言無語躺著,動也不動。

有時Anna會這樣凝望她,窗邊吹來微風,頑皮撫動雪金色瀏海,就這樣過了幾小時也不厭倦。

「我有按時餵食妳養的老鷹,Elsa。」停頓幾秒後,換了話題,變成自言自語。「我戴上手套,站在窗邊看牠朝我飛來,吃完我給牠的食物後,牠又帶我的書信飛走了……每一次,我會想到妳是怎麼獨自站在那裡,望牠來來去去,自由自在,帶著妳的意志到了遠方──做到妳做不到的事。」

正式攝政之後,Anna才知道每任艾倫戴爾的君主都飼養一隻獵鷹,作為他們與別國或大臣秘密通信的媒介。

「我想我漸漸能理解妳在這個位子的感受。可是,妳又能理解我的嗎?」

掌心撥開淺金鬢髮,指尖撫著髮際至耳旁的線條,這是在某次接觸間偶然發現的、Elsa最怕癢的地方。她會縮成小貓的樣子,修長柔軟的肢體忽然像個年幼小孩,邊笑邊躲地把自己包住。

「妳現在在哪裡呢?在看著什麼風景?為什麼我總是追不上妳?」Anna知道自己快要掉淚,視線突升的霧氣讓Elsa的影像模糊而遙遠。「……為什麼……總是丟下我一個人?」

沒有回答,找不到答案,因為唯一知曉的女王陛下恰好不習慣分享內心。

「如果妳讓我等太久,我發誓我會……」Anna握緊雙手,閉上眼睛壓抑太過複雜的思緒。良久,終於找回堪稱冷靜的正常,她嘆口氣,低頭親吻Elsa的額頭,並喃喃低語:「我會再進鏡裡,把妳抓回來。」

「──Your Highness。」門外傳來Kai的通報聲。「Kristoff先生前來晉見。」

Anna跳了起來。不僅因為Kristoff的出現,也因為自己的唇不知何時已離開額頭,正慢慢逼近Elsa的唇角。

「我、我知道了!」兩手揉著臉頰,想把羞恥、害臊、慚愧、罪惡感等一切洩漏秘密的情緒給搓揉掉,Anna倉皇地給出命令:「先帶Kristoff到沙龍(Salon)休息!」



所謂的沙龍,其實就是貴族間用來交流的聚會所,特別是受過教育的女士時常邀女性朋友一起,她們斜躺在床或地毯,暢談哲學與禮節,以提昇修養和愉悅自身為目的,當然也不乏矯揉造作的女子們只是想講講流言蜚語,打發閒暇無聊。

在Anna印象中,適合自己的沙龍就像野餐,是種認識更多人的信任遊戲,只是場所換到了待客廳;而若是Elsa主持的沙龍,那就是讀書會,她會和女性朋友們交換意見,得到想要的知識,然後制定更多規則。

前提是,Elsa生活中必須存在這些所謂的女性朋友。

Anna知道,有很多年齡相仿的貴族千金不斷寫信與贈送書籍,光是書房裡就堆滿屬名“來自某某家氏的小姐”的卡片,期許能和文學涵養極高的女王陛下成為密友,但這些聰明、積極同時野心勃勃的女士們,只能收到制式化的禮貌回絕。

或許是開啟城門後,對外界好奇和熱情的關注感到不勝負荷,每當Anna調侃地談起姊姊有多受女性推崇時,Elsa總會拋給她“這一點也不有趣”的眼神。

就在沙龍成為女孩們得以光明正大聚在一起的特殊社交後,它的密閉與排他性也滿足了許多人對隱私幻想的刺激,從而產生描述女性於沙龍內姿態樣貌的畫作。

Anna有時會把Elsa想像成畫中那些貴婦人,想像她放鬆自己、斜躺在長椅,僅著貼身內衣,蕾絲裙擺被另一名女性──或許是某個密友,又或許是Anna自己──半是開玩笑,半是曖昧地撩撥至大腿。

想像她喝著紅酒,翻閱書籍,眼角慵懶,儀容嫵媚的另一面。

……啊啊。

現在才明白,受鏡之魔法影響,Anna看到的那名Elsa正是如此形象。



一邊想著難以啟齒的事,一邊對自己下流的幻想羞慚不已,她好不容易才將心情調整完畢,前去找山精爺爺一起商討接下來的正事。

沙龍裡,Kristoff坐在鋪滿粉紅枕頭的椅子,喝著僕人送來的水果汁,Anna第一次覺得男人也很適合這種少女夢幻的環境。

「找到什麼了嗎?」

「喔,謝謝,我也很好,妳呢?」Ice Master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但一抬頭看到放髮後正裝端嚴的“前女友”,他不禁哇了出聲。「Anna,妳看起來……很不一樣。我是說……很好、很好的不一樣。」

「嗯,Gerda堅持的。」Anna摸摸自己的髮,抱歉地笑了笑。「Sorry……你還好嗎,Kristoff?」

因為情況不允許,也由於作為一個傾慕於Anna的男人,根本無法對著這樣獨一無二的女性生氣,Kristoff決定原諒她的有失禮節,恢復成一張憂心忡忡的臉。「我很好,只是……無法給妳帶回來好消息。」

「……還是沒找到嗎?」

金髮的朋友搖搖頭,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回王城履行繼承人身份之前,Anna將搜尋山精的任務交託給最了解那片山林的Kristoff,讓他能隨意指揮調動艾倫戴爾的士兵,可是……半個月過去了,來回幾次的報告都讓人失望。

「但是,我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Kristoff說:「妳記得那個溫泉嗎,Anna?Elsa把妳抱回來時曾提過,妳們最後看到鏡子的地方。」

「當然記得。」Anna刻意找了張稍遠的空椅坐下,因為劇烈心跳聲會讓臉紅變得更加顯眼。

「我在那裡發現地上和好幾顆樹木都有結冰的痕跡。」

「結冰……?」

「首先,這個季節,又是在地熱充沛的場所,不可能會有結冰現象,再來就是,即使結冰,過這麼多天也該融化了。」

「但那些冰塊還在?」領悟地睜大眼,Anna問:「你是說……?」

「女王陛下跟那個山精一定有過衝突。」Kristoff搓搓下巴,邊思索邊說:「想想也是當然的,如果是我,看到心愛的女孩倒在那裡,而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Kristoff脹紅著臉,慌忙想要補救。

「喔、喔!我、我是說……我、我的意思是、這、這個──」

「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Anna卻只是喃喃回應:「就像當我看到Hans正要傷害Elsa那樣。」

「……呃,對,沒錯……」



「若Queen Elsa確實用魔法攻擊過他──」King Pabbie終於出聲了。「那麼,我們恐怕無法找到他了。」

Anna給山精長老所有注意力,雙眼如刃,簡直要把他當場就看出兩個洞。「這是什麼意思?」

「魔法是不可思議的存在,當兩種魔法互相衝撞,很容易造成難以預測的結果。」

「……不……」Anna咬緊牙關,因激動而縮小的瞳孔,讓眼睛顏色變得更淺,近似淡藍。「我一定得找到他,我必須找到他……」

「Anna,」Kristoff試圖提供安慰。「如果Queen Elsa是受魔法影響,遇到跟妳一樣的事,那麼她能醒來的方法不也是跟妳一樣……只能靠自己嗎?換句話說,就算找到那個山精或鏡子也於事無補。」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我必須……我必須弄清楚!」Anna把唇都咬得滲出血絲。「我看到的那些……還有我對Elsa做過的事──那是夢嗎?是歷史嗎?還是預言……預言我最有可能犯下的罪。」



我很害怕。Anna無力地低下頭,內心奮力嘶嚎,精神每天每夜都在掙扎。

縱使醒過來,縱使回到現實,恐懼仍如影隨形,跟不時就隱隱作痛的左肩一起,從不間斷地提醒她下一步路的如入深淵,警告她某種未來的悲劇──被愛所隱藏的真相──遲早會盡數揭發。

I’m the screw up, don’t I know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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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北歐神話故事裡頭,世界之樹上面就是一隻神鷹(當然有別的詩篇寫公雞)

但是根據老鷹的傳說,主神奧丁除了身邊攜帶的兩隻烏鴉,就是靠著這隻老鷹的眼睛看遍這個世界

引申為作為君主的傳統而遺留下來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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