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幻斂 于 2014-3-11 09:15 编辑

《X》

「皮耶羅手中愚者之鞭的攻擊角度…恐怕就是這樣沒錯了…勇太！」

「不對，妳略過了一個很重要的步驟，在這邊畫的曲線完全是相反方向了啊！」

勇太艱難地用手中即將消磨殆盡的小橡皮擦清除六花筆記本上的錯誤算式與圖形。

「切！這傢伙的力量波紋已經凌駕於邪王真眼之上，既然無法準確地預測，不如開啟大絕招直接把一切毀滅！」

「數學要的是耐心！別想放棄！」

勇太一掌蓋住六花試圖翻看解答的書頁，盯牢她繼續不情願地解題。被爐桌另一端專心於大學入試題本的茴香揚起無聲的笑意。雖然不是期中考前的緊張時刻，但對六花來說，與其一次讓她囫圇吞棗，不如從開學第一堂課起就好好利用部活時間讓她按部就班吸收進度。

「如果當初妳和凸守認識時就讓她幫妳補習數學，中學基礎穩固一點，現在也不至於這麼辛苦……雖說一般而言也不會向比自己小的後輩請教學業就是了……」

「凸守的演算邏輯是另一個星系的產物……對地球上的數學推導毫無幫助。況且，servant的戰鬥輔助才是最重要的……」

勇太嘆氣。「不如說是妳的根基太差，即使在妳面前示範解題妳也看不懂，還有兩人聚在一起就只知道玩吧……」

早苗面前只擺了飲料和零食，雙手縮在被裡，百般聊賴地看了一眼六花的課本。早就學會的東西沒什麼意思，還是茴香這邊比較複雜有趣。被看似簡單卻隱藏重重陷阱的題目勾起興致的早苗，默默在心裡羅列著算式。

大學…嗎？這麼說來，明年Level Up後的茴香就不會出現在這間部室裡了。同好會需要的五名成員，很快就會有缺額，雖然隨手拉幾個掛名的幽靈部員並非什麼難事，可是……早苗抬頭看著桌邊的另外三人，想像缺少了茴香的畫面。那個位子即使冀望某個傢伙來填補，多半也會以『別的社團很忙』『高三了我還得補習念書哪有時間』之類的理由掩蓋行蹤，有一天沒一天地過來搭幾句話就走。所以，如果茴香不在的話……

「嗯…我看看…哦喔，變化題組居然能一擊必殺，做得很好啊！」

「正解！」六花得意地比出了勝利手勢。

「剛好做完最後一題，時間也還不會太晚。那麼說好的獎賞……就今天吧。」

「唷呼──啊、」六花開心地舉手和勇太擊掌，掌心相觸的同時兩人忽然臉紅縮手，在茴香學姐溫柔的笑臉和早苗疑惑的注視下裝作沒事般地闔上書本和筆盒。「今、今天的戰鬥會議就到此結束……」

以前，只要能和Master一起玩就會很快樂了，但是現在已經不同。什麼時候該接近，什麼時候該退到一邊，身為servant自然必須知道分寸。只有三個人的部室，是不可能存在太久的。

「小凸，沒事吧？」

四人走出校舍，早苗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校鐘，身旁的茴香便關心地問道。

「茴香……」垂下鬱鬱寡歡的小臉，早苗往對方的手臂靠過去，輕輕蹭了蹭。

「好可愛～」茴香摸摸她的頭。「小凸是很會撒嬌的孩子呢。」

那個說自己並未背叛的魔術師，在另一邊的臥底活動到底結束了沒有……如果她記得約定去了據點，卻發現根本沒有人等她……讓她嘗嘗空城計的滋味也是個不錯的精神攻擊吧，哼DEATH。

Master和Dark Flame Master走在前方，兩人不知談論些什麼，但從Master的神情看得出期待與雀躍。逐漸縮短的距離，在手背只輕輕一相觸的瞬間便各自彈開，裝作沒事般地收進長褲口袋或藏在身後……

「茴香，那兩個人……契約出現什麼裂痕了嗎？」

「契約出現裂痕……？」

「從剛才在據點時凸守就發現了，那兩個人一直在閃躲對方的接觸……難道是邪王真眼的黑暗力量逆流，和Dark Flame Master的魔力磁場出現相斥作用……」

「嗯～這個我也發現到了呢。」茴香思索了一會兒。「但是小凸，那應該是表示兩人對彼此越來越在意的意思哦！」

「在意？」

「嗯！因為有一陣子小六花對富樫君也同樣有過，覺得富樫君的雙眼很危險，難以直接注視……啊、好像叫做邪曲特異點吧？所以小森大人說了，那是因為太過喜歡，在意對方在意得沒辦法去想別的事，光是看著對方就會心跳加速呼吸困難，才只好躲開。」茴香輕笑：「小森大人雖然沒有戀愛經驗，這方面的理論知識卻很豐富呢。」

「是這樣子的嗎……」沒有戀愛經驗的傢伙說的話，聽起來總有那麼點不可靠。不過，沒有戀愛經驗是否也等同於不曾喜歡上任何人？沒有喜歡上任何人的話，又為什麼會對這種事充滿研究精神？那個魔術師，就是太過分心了才會導致力量衰弱的吧。

茴香側頭看著她：「小凸也很明白這種相處的矛盾感才對吧？」

「哎？嗯……」早苗困惑地閉起眼，用食指按著太陽穴，想了想後回答：「……不明白。如果是很喜歡的人，凸守只會非常、非常地想要靠近她，想要在她身邊，想要讓對方也看著自己…………」見不到凸守會想念嗎？聽不到凸守的聲音會寂寞嗎？每次想到這些問題的時候，行動總是比思考更快一步──

融於血中的咒印，輕輕鼓動著它的存在。

「小凸？怎麼了？臉色不太對勁的樣子……」

「沒、沒事……這恐怕是昨天拼死戰鬥，強行解開禁術過後留下的反噬而已，茴香…茴香妳、不必憂心！」

「欸？禁術的反噬？這可不行呀小凸，要不要借妳枕頭，在電車上好好休息一下？」

「凸守不要緊……DEATH。只是這件事不想驚動Master，茴香，絕對不要在全知的邪王真眼面前提起剛剛說過的任何一句話。」

「嗯！我知道了。」茴香嚴肅地點頭答應，和早苗勾了勾小指。

「那個……」她停下腳步，慢慢地從腳尖開始一點一點往後挪。「凸守把Mabinogion忘在據點裡，必須回去拿。但是……你們不用等我。」

「Mabinogion？為什麼突然......？小凸一個人不要緊嗎？」

「嗯！沒關係DEATH！」疾風般一轉身，身後兩道長馬尾甩起的弧度，代替了對茴香的揮手道別。

「凸守怎麼了，又跑回學校裡？」勇太和六花見後方兩人落後太遠，便折返問道。

「明明平時都寄放在部室的櫃子裡過夜……」茴香若有所思地伸指輕撫下唇。「小凸好像還有相當重要的約定，今天不能和我們一起搭車了呢。」

「凸守？」六花狐疑地看著早苗奔跑的背影。不只是丹生谷陷入混沌，連她的servant四周似乎都籠罩著一股不可解的霧霾……

※※※

熟門熟路地確認好退役魔術師的裝備卸換艙裡還放著皮鞋後，早苗立刻輕快敏捷地換上了自己的室內鞋。

雖然早已被鎖定了鞋櫃的位置，但很稀奇的是，這一年來丹生谷森夏並沒有遭遇過鞋子被偷而出不了校門的窘境。當然，也很可惜的，從來沒有遇上打開櫃門的瞬間掉出一堆巧克力或是告白情書的心跳場景。

猶豫地往舊校舍走了兩步，轉念一想，若是看到部室沒人，那傢伙也不可能會繼續待在那邊，即使不打算履行約定，想要回家必定就會經過玄關才能離開學校。最好的方法就是守在這裡，藉機嚇一嚇對方。

早苗回到玄關，鞋櫃旁邊便是體育館入口，放學後一般會開著直到離校時間為止，於是她蹲在體育館的鐵門外，一邊把玩著書包上的布偶，無聊地往裡頭瞄上一眼──

映入眼中的是那傢伙曾經待過一陣子、覺得厭煩而退掉的啦啦隊部，趁著男女籃球部都外出參加練習賽期間佔用了體育館大部份空間練舞和競技動作。

觀察了一會兒，她還是不知道這種社團哪裡好了？完全不符合那傢伙的本性。根據Master的說法，那邊是徹底的光明陣營，是神諭之使，使用著與她們完全不同系統的神術，就連Master那樣力量強大的存在都差點被送入無限地平線的亞空間中無法脫身，而那個三流魔術師不但混了進去，居然還曾經覬覦過大天使長的頭銜。

「即便公主殿下親臨，也請恕在下無法退讓半分。」

被另一道很接近自己的宏亮聲音吸引，早苗將半個身子探進門內，靠近出入口這一側的牆邊圍繞著另一群人。

視線中飄進一抹飛揚的茶色。

將長髮束成馬尾，取下粉色髮夾撥亂後的瀏海微微掩住右眼，一身雖非量身剪裁、卻因為個兒夠高而穿得十分服貼合度的長褲與繡著紋章的上衣，領釦繫著長披風。丹生谷森夏斜落的目光注視著和她距離約一臂之寬的另一名少女，微一欠身，倏然便抽劍抵住少女的頸部。

「王國的騎士長啊，這就是妳展現忠誠與榮譽的方式嗎？」

「不，您理解錯了，公主殿下。」持劍者垂下憂傷的眼眸。「在我的劍芒中閃耀的、其名為愛！」

什麼呢…還以為是多了不起的任務，會被Mori Summer愛與和平教義輕易擊倒在地的傢伙，居然還能在此毫不害羞地說出以愛為名的台詞。

演劇部其他部員圍繞著排演中的主角們，另兩名站得離早苗較近的少女用嚴苛的目光審視著，低聲交談。

「讓丹生谷同學飾演女騎士長真的好嗎？」

「嗯，總覺得氣勢上……讓她愛上青梅竹馬的王子有股BL的錯覺……」

「是不是騎士裝束太英氣了？妳再幫她多縫一件裙邊呢？」

「部長，乾脆讓她改演王子？」

「那不行，會被男部員抱怨的……迎新表演上連性別保障名額都拿不到什麼的……」

「要存在感就去男扮女裝吧？」

「……不行。我的原則是，長得不好看的人絕對沒辦法反串成功的，男女都一樣。」

「唉，不然讓丹生谷同學演公主？臉蛋漂亮，身材也撐得起禮服……」

「只比王子矮5公分的公主，和需要抬頭才能看見公主臉的騎士長……會變成搞笑劇喔。」

「啊～果然很麻煩呢……」

被部長和服裝擔當困擾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舒服，正在和劇本負責人討論的森夏忍不住往這邊投來疑惑的目光。嚇得兩人身後的早苗趕緊將頭縮回門外。

聽起來，似乎是三角戀愛為主題的古典劇碼。

「青梅竹馬騎士什麼的直覺就是要被NTR的悲劇角色。拿到這種角色有什麼好高興的呢那個傢伙……」

再一探頭，似乎換好了場景和角色站位，公主身邊多了一個戴王冠的疑似王子的男生──遠遠一看根本看不出比騎士高多少──正在對戲，森夏則退到場邊讓服裝班調整領釦。

對劇本內容完全不感興趣，早苗的焦點落在那雙游移於森夏肩線與鎖骨附近的手。

「丹生谷同學，今天去改衣服的時候要不要一起來呢？上次說過很有名的冰淇淋鬆餅攤子剛好順路哦。」

「啊、真的嗎？要去要去！」森夏閃亮的笑容只持續了五秒，忽然冷冷收斂：「……學姐妳只是想騙我到服裝租借店裡再拿一堆奇怪衣服逼我試裝吧……」

「怎麼會騙妳呢，這是為了下次演出的角色預做準備而已。」被稱為學姐的女生微微一笑。

什麼啊，這種玩弄吉祥物似的眼神。那傢伙只要有食物就能輕易被收買嗎？怪不得這麼久了還是半點也沒瘦下來。早苗一臉不快地皺眉。

重新加入排演的騎士，如她所想的將家國覆滅帶罪逃亡的王子讓給了願意庇護他的鄰國公主。

王子執起公主的手，朗聲念出他的愛情誓言，而騎士正帶著哀傷的笑容往幕後退去。但就在此時，早苗瞥見那根小棍子從某人手裡掉落、滾過地板的同一刻，後退中的騎士大人也不偏不倚地踩上、滑倒──

「啊、痛……」熟悉的弱氣哀鳴聲這次卻不是因為雷霆審判而引起的。

「丹生谷同學！」公主甩下王子的手，跑上前扶起森夏。

王子表情複雜地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

幾個穿著啦啦隊服的女孩子走過來撿起繫著彩帶的金屬握柄，拂掉上面的灰塵，低頭斜睨森夏後隨口扔下一句「抱歉吶」，接著便拍拍手指揮自己的後輩們重新練習一遍電梯直上延伸的動作。

圍過去關心森夏的演劇部部員有些惱怒地往啦啦隊部方向瞪。

「搞什麼啊……忽然丟了東西過來絆倒人，道歉又那麼沒誠意……」公主忿忿不平地小聲說道。

「不要緊的，是我沒好好注意身後……而且、而且我也沒受傷！就只是摔了一下而已。」森夏搖著雙手，努力向部員們露出安撫的無害笑容，直到大家拍拍她的肩膀回到排練的待機位置後，才為難地蹙起雙眉，回頭看了一眼。

早苗鼓著臉頰，像隻被惹惱的小河豚似地趴在門邊看著一切。

那個傢伙又來了，明明真實的性格沒有那麼軟弱好欺負，卻總是無意識地對腐敗的人類擺出偽善的樣子。

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往丹生谷森夏投去一個冷淡的眼神，從對待其他隊員的方式看來似乎是高三的前輩們。那個傢伙退出的原因莫非是結怨了嗎？不、怎麼可能，那個偽善的傢伙...不管到哪裡都很受歡迎的傢伙...有著比誰都還要溫柔包容的心......

普通時候，雷霆戰鎚使是不會和塵世中的凡人一般見識的。但是......

※※※

「辛苦了，今天的排演暫告一段落，大家可以回家了。」

部員們開始搬動散落的道具佈景，準備將之搬回部室裡。

部長走到森夏身邊。「丹生谷同學，剛才跌倒之後沒事吧？」

「完全沒事～部長不用為我擔心。」

雖然以前只覺得是會拿輩份對學妹施加壓力的學姐，但...想起那種冷淡的態度，無論彩帶是故意或無心滾過來的，那個社團都不能算是對自己有善意的地方吧。在還沒退出前就因身為隊長候補熱門人選的流言蜚語而弄得情緒不佳，退出後也少不了聽聞幾句幸災樂禍。不過...都已經加入別的社團了還想要她怎麼樣呢？早就毫無瓜葛了不是嗎？

森夏疲倦地嘆了一口氣，伸展緊繃的身體，抬起頭時眼中捕捉到一條帶著小沙包的金髮消失在體育館門邊。

是錯覺嗎？

正想跑到門邊一探究竟，旁邊產生的騷亂卻吸走了她的注意力。

「誰把綵球和彩帶綁在一起丟到窗台上了？！」

啦啦隊結束練習換完衣服後，正準備回家的隊員們圍成一團，詫異地看著幾顆綵球躺在窗戶上方離地3.5公尺的平台上。剛才撿走絆倒森夏彩帶的學姐也在其中，氣呼呼地要學妹替她們拿掃把和梯子過來。

「都累得半死想回家了還得當跑腿......」朝器材室奔跑的幾個倒楣鬼小小聲地抱怨著。

森夏往門外一看，左右空蕩，半個人影也沒有。

「丹生谷同學，東西收好了嗎？我們要走了哦。」服裝班的學姐走過來問道。

森夏回過身，充滿歉意地一合掌。「對不起，我忽然想起還有很重要的事，今天不能去了。」

「哎......我不會逼妳穿奇怪的道具服啦，小森夏就這麼想逃走嗎？」

「不是因為那樣，真的不是！學姐，下次有機會去鬆餅店時我請妳吧？這次就放過我...呃不、就讓我缺席一次好嗎？」

「好吧，雖然有點遺憾，有事不能去也沒那麼嚴重。不過說要請客的事情我一定會記得的哦。」

口頭說得很平淡，笑容卻意外地刺眼......彷彿無意間簽下了可能導致傾家蕩產的買賣協議，森夏苦笑著目送學姐離去。

等到森夏留下來幫忙清理和搬完所有道具後，從窗邊透進來的昏黃暮色，一層一層逐漸朝她的髮色挨近，並即將被深沉灰暗的夜色掩過。

結社的大家，都回去了吧。剛才那短暫的一瞥說不定只是錯認而已。

可是，除了她以外......還有誰會那麼幼稚又純真得無可救藥……

森夏站定於木格拉門外，眼前那雙擺放整齊，鞋頭朝外的小小室內鞋顯得特別孤單。

「什麼嘛…明明以前欺負我的手段比那些人都還要過份……竟然會為我生氣嗎……」

這個笨蛋……

つづく

※下一章好像會很長......

【註】雖然造型不太一樣，不過官方也畫過騎士風的森夏。不綁單馬尾的話還是比較有美少女氣息吧...其實我比較喜歡她散髮...(掩面)

http://i.imgur.com/XpxOIam.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