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宴会厅中央顶的数百支蜡烛闪烁着朦胧弥散的光芒，令Elsa觉得有些眩晕。她依旧在舞池里，交响乐团的华尔兹舞曲在耳边萦绕不去，这是她和Nicol王子的第三支舞了，跳完这一支她就可以借口有些疲倦的退到一旁了。王子不断在她耳边赞美着她，她露出礼貌社交的微笑。但她讨厌他靠过来时身上混杂着古龙水香味的男性气息，这让她有种被侵犯的恐慌。

在乐曲响起了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Elsa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和盘托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她说话的时候庄重而不容置疑，没有一点破绽。

王子听着她说的，露出一个笑容：“很抱歉让您感到疲倦，如果女王不介意的话，可否容许我陪同着去窗边休息？看起来今天的月色也很美丽，一定如同您的发丝般有着璀璨优雅的光芒。”说完，王子抬起他一侧的手臂，示意她可否接受他的邀请。

Elsa知道，她最好不要去拒绝他，因为Arendell尚不能拒绝他。于是，她的手臂跨上了他的手臂。

他们踱步到窗外的阳台，Nicol王子要来两杯香槟递给Elsa，Elsa轻轻抿了一点。夏日的微风徐徐的吹着，但丝毫没有凉意。而今夜的月色确实很美，这让Elsa想了她出逃的那个夜晚，那晚月光很亮，映射在茫茫无边的雪原上，明亮的竟有些刺眼。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冬天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Elsa女王，请允许我讲些心里话，可以么？”Nicol王子的话语让Elsa转过了头看向了他，得到了同意，于是他便继续说道：“我的国家Constine是个伟大的国家，她既有丰饶的土地可以孕育给我的子民富足的食物，又有多才多艺的各类艺术家学者著述出许多惊人的作品，还有骁勇善战尽忠职守的骑士们保护国家的威严，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国家敢轻视Constine的存在，我是这样爱我的国家，也为她感到自豪，而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为她奉献出她需要我奉献出的一切。”Nicol王子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看向Elsa，“这并不是在赞美我自己，因为我知道身为统治者的你也会这样。”

Elsa感觉到她的喉咙本能着吞咽了一下。她对自己说着，这些事情你明明不是早就知道么？

“而即便伟大如我的国家也有着她需要面对的问题，那便是跟随上这个世界的发展脉络。我的国家里虽然有些人仍旧顽固不化的遵循老一套的方法，但是我知道现在即将是新世纪的开始，而这将是一个大海的世纪。 但是很可惜，我的国家没有海。” Nicol饮尽了杯中的香槟望着月色有些忧心的勾起一个笑容，“而很恰巧，您的国家有海，但没有我的国家所有的农业和军力——请原谅我的直白。之前的灾害和各种蠢蠢欲动的人是您需要面对的问题。”

“而我们便是可以帮助到彼此国家的人。”

直到舞会结束，这一句话依旧在Elsa的脑海里肆虐挥舞着，占据着她所有的心绪。她有些混沌的来到自己的书房，回绝了一切佣人，穿着礼服坐在她每日尽心处理国事时所坐的书桌前。闭起眼睛，想放开自己沉浸在这种无法名状尚未整理的情绪之中。

这个时候Anna来了。

她听到那三声“叩叩叩”的敲门声便知道是Anna，那种带着迟疑而小心翼翼却又充满着希望和情感的敲门方式一定是Anna。

“Anna，今天的舞会和Kristoff玩的开心么？”Elsa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问着自己的妹妹。

Anna没有回答她，反而有些古怪的反问道：“倒是Elsa，今天很开心吧？”

“我……？开心？”Elsa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让Anna以为已经平息的不高兴，又慢慢的升腾起来。

Anna早已知道Elsa穿着的这套蓝黑色礼服裙有多么恰到好处的搭配出她的雪白轻盈，脖颈间的细黄金蓝宝石饰链映衬着她大海般幽蓝宁静的双瞳，而她双颊上因为饮酒而微微泛起的红润——哦，该死的，成为了这种冷静矜持气质中的巨大诱惑。而这些……她刚刚是和Nicol王子在一起的。

从她记事起来，她便从未嫉妒过Elsa比她美丽这件事情，以及其他的任何事情，父亲与母亲的更多教导和关注，王位的继承，反而是她总希望Elsa可以得到最好的。即便她们曾经有过隔阂，她也从未停止过对她的喜欢，或者说即便是当时的那些不满和愤怒也是从她对她的爱中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的。她是这么的喜欢Elsa，喜欢到她想要拉着Elsa自豪的告诉每个经过的人，她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

而这种特权，在看到Elsa与Nicol王子翩翩起舞时，被无数细碎的蛀虫蚀咬着。Anna明白，她不过是嫉妒Nicol王子夺取了Elsa的视线，她们才刚刚彼此澄清恢复了时隔多年的小时候的亲密，因为Elsa的繁忙，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完成她想象中的那些事情——一起在被子里谈心，只有两个人的一起去拜祭父母，一起去骑马，一起去看夏日奔涌磅礴的峡湾……

但你是不该这样的，Anna。Elsa不是你一个人的。

Anna越是挣扎，内疚和渴望便越是激烈的交织在一起，膨胀出那些深不见底的黑色情绪。而话语，那些她明知道立刻便会后悔也并不是她本意的话语，脱缰而出。

“我是说你和Nicol王子应该很开心吧，你们忘我的跳了那么多支舞，还一起去了阳台……独处。Nicol王子看起来是很好，但是身为女王，你也知道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就像Hans那样。我来这里只是想，像你把Arendelle失控冰封前那样提醒我一样的提醒你一下。”

Elsa无法掩饰的露出的受伤表情，这让Anna狠狠咬住了嘴唇想亲手把自己撕个粉碎，而下一秒Elsa所说的话，又让她再次感觉到了如同那一次心脏被冰刃击中的痛楚。

“Anna，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有些事情，你……并不需要知道。”

“哦，你为什么从来就不试着告诉我，Elsa？”Anna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挥舞着双手，“你又变成那样了。觉得没有人可以理解没有人可以帮到你，然后逃到自己的小城堡里面！Elsa，我就一直在这里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看向我，就信任我一回呢？！”

Elsa依旧没有说什么，失望透顶的Anna无法忍受般的转身逃离开了书房。

I‘m sorry，Anna.

她不想讲给Anna听这些权力博弈的阴暗细节，就像她无法告诉Anna，她颁布容许政令的唯一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个公民们的福祉，而有的时候不过是和其他利益集团的交换，以换取另一些她或者这个国家近期或者长远需要的。多数人和少数人，以及牺牲一些人而换取更多的人的幸福，这些必须面对的选择和决策折磨着她。这就是身为统治者的真实一面，也是她的父亲告诉她的——我们要对我们的公民负责，而不是自己的理想，所以我们要现实（Get real）。尊严、荣誉以及王室地位，这些都是这个国家的人民所给予的，我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维护这些漂亮话，而是为了给予我们这些的人民的利益。

也许有天她总会习惯吧。Elsa这样想着，有些虚弱的靠在Anna离开时关上的那扇门边。她明白，如果告诉Anna关于她和Nicol王子的谈话内容，Anna一定会嗤之以鼻的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去考虑把自己当做政治的筹码。她一定会如同夏日阳光般的让她觉得暖洋洋的，她一定会竭尽办法的带她逃离这座牢笼，她会向她伸出手，而Elsa知道，她一定无法拒绝。所以她无法告诉Anna，至少在她考虑好以前，否则她一定会感情用事。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Anna的笑容，以及父亲母亲交托在她手中的Arendelle。Nicol王子说的没错，为了她和他们，她可以奉献出一起，只要她和他们需要。

夜风吹开了书房虚掩着的窗，Elsa起身想去关上窗户时，发现门的这一面凝结出的厚厚的一面冰层，冰层反射着烛光，她看到了映照在上面自己的面容。轻轻一挥手，那一面冰镜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同她从未流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