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ass 于 2016-10-24 23:02 编辑

為了學園祭的事弄得太晚，天色都暗了，不知道輕音部還有沒有人在。

今天沒辦法練習，中野梓打算回家好好補回來，所以非得將早上放在社辦的吉他拿回家不可。

她摸黑走上樓梯，將手伸向門把，輕輕一轉。

幸好門沒有鎖上，省去借鑰匙的麻煩。

進門前的一瞬間，她才注意到底下門縫透出了光。

連燈都還開著，有誰還留在這裡嗎？

「打擾了。」

中野梓踏進輕音部社辦。

之前摸黑走了兩段階梯，她的雙眼被光線刺得微微瞇起，只留意到茶桌那邊晃動著熟悉的顏色。

之所以說晃動，是因為趴在茶桌上打瞌睡的人正慢慢抬起了頭，對她展露出慵懶而柔和的笑容。

「梓喵～」

聽到那聲音，內心浮現出一股安心感，中野梓沒有在意原因。

「唯前輩？」看清對方是誰後，她不自覺琢磨著兩人的關係，捻合了後輩的立場和平常的相處習慣，自然而然拋出疑似說教的問句：「都這麼晚了，妳為什麼還沒有回家？」

「我在等妳哦。」平澤唯應答如流，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麼問。

中野梓錯愕了一下，立刻拿出手機確認，唯前輩並沒有先發郵件來說要等她啊。

「讓妳等到這麼晚，真是不好意思。」中野梓道著歉，直視著朝她走來的平澤唯。「請問前輩有什麼事？」

平澤唯站定在她身前。

「那個吶，梓喵……我們……」

她的笑容看起來不懷好意，說話聲音卻小到螞蟻都快要聽不見，身體動作也表現出了別有所圖的扭扭捏捏。

好怪。

心裡有種說不上是好或不好的奇特預感，再加上說話吞吞吐吐的前輩實在詭異，中野梓微皺起眉。

「請妳有話快說。」

「唔！」

平澤唯被她的冷淡戳了一下，連忙立正站好。

那張一板正經的臉沒能凝固多久，又軟化為麻糬般的招牌傻笑。

「梓喵，我們來親一下吧？」

「哈？」

這個輕浮的提議，中野梓完全沒有當一回事。

有事沒事喜歡對她發動偷襲，每天不跟她親密接觸一下，就嚷著『梓喵能量不足』的人，現在是在說什麼？

而且，這麼直接地提出要求，誰有辦法答應……不對，誰會答應！

「我回去了。」

中野梓用降到冰點的聲調回答，快步走到窗邊拿起黑色吉他袋，正要揹起，卻發現它的重量異常之輕。

緩緩回過頭，平澤唯倏地轉過臉望向水族箱，對悠游其中目睹一切的小豬仔，吹起了心虛的口哨。

中野梓以找到兇手的眼神看著她。

「唯前輩……我的『木炭』怎麼了？」

「被我吃掉了！」

「怎麼可能吃得下！」

聽到這種天花亂墜的回答，中野梓很難繼續保持冷靜，「我的『木炭』到底在哪裡？」語氣也變得危險起來。

「在、在那邊……」雖然知道她沒生氣，平澤唯也不敢再亂說話，指著剛才睡覺的椅子旁，隨即跟在一言不發邁出腳步的中野梓身後，一邊賠笑一邊解釋：「剛才等梓喵等得很無聊嘛，我順便幫『木炭』調了音，又把弦換了一下。」話說到後來，有點邀功的意味。

中野梓拿起橫躺在椅子上的紅色吉他看了看，「謝謝前輩。」她頭也不回地說完，將紅色吉他放回袋裡，小心翼翼地拉起拉鍊。

金屬鏈條緊密咬合的輕響，將她胸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緒緩緩封住，只留下了滿心疑惑。

「唯前輩，妳為什麼突然提出那種要求？」

稍稍和顏悅色起來，中野梓垂眸盯著吉他袋，談回原本的話題。

「什麼？」

她的語氣太平淡，平澤唯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中野梓霍然抬起頭，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二話不說走向門口。

平澤唯啊了一聲，慌慌張張追上去，「梓喵別走嘛！」及時攔住不想再跟她說話的後輩。「我想起來了啦！」

中野梓默不作聲盯著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感覺到她柔軟手指上彈吉他長出的硬繭。

自己跟心思難測的唯前輩，說不定只有這個部份是相同的。

「我剛才是問妳……要不要親一下，對吧？」平澤唯試探性地說。

嚴格來講，不是問，而是直接要求，不過這個不重要。

中野梓沒有回她，暗中思考著能說點什麼話，證明自己是個處變不驚、很能保持自我的人。

但當平澤唯忽然貼上她背後，將她擁入懷裡，中野梓馬上忘了準備好的說詞，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因為吶，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想著梓喵。」

平澤唯在她耳後說話的聲音，如唱搖籃曲般輕柔悅耳。

如果就這麼入睡，必定會做一場甜甜的好夢，中野梓卻沒被催眠，反而越聽越清醒。

「早上一睜開眼睛，就開始想著梓喵。賴床的時候，想著梓喵。吃早餐的時候，想著梓喵。過斑馬線的時候，想著梓喵……」

平澤唯一連舉出數個例子，也無意間把每日行程詳細報告了一遍，接著，她語氣一轉，像是受到什麼很大的打擊，沮喪不已地道：「我每天、每天都很期待到了學校跟梓喵說早安吶，可是，最近我都找不到妳，像今天，梓喵明明一大早就來了，書包和『木炭』也都在，人卻不知道去哪裡了，不在教室，不在社辦，不在走廊，不在廁所，也不在老師辦公室……我都沒辦法專心上課，一直在想妳到底去哪裡了。」

這些話聽起來非常寂寞，中野梓露出困擾的表情，一方面是不明白唯前輩用什麼心情說出這些話，一方面是因為聽著這些話，心跳竟然莫名奇妙加速了。

「我之前在練習時不是說過嗎？我們班準備在櫻高祭演出戲劇，所以我每天早上和放學之後都要參加排演。」她給出自認理性的回應。「有急事找我的話，前輩可以打我的手機，或是問留在班上的同學，不然，憂也跟我在一起……」

「可是，我只是想跟妳說一聲早安嘛。」平澤唯低聲嘀咕。「如果隨便打擾你們排演，梓喵妳一定會覺得我是個不可靠的前輩。」

「……」中野梓沒有說話。

多虧平日點點滴滴的累積，在她的心目中，唯前輩跟『可靠』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遠了，她根本想都沒想過前輩可不可靠的問題。

現在也沒有打算去想，倒是不自覺回憶起了平澤唯可說是『劣跡斑斑』的過往表現。

咚地一下，莫名失常的心跳速率又被撞回正軌。

中野梓暗嘆口氣，覺得自己果然是太疲倦了，居然沒發現問題焦點已經被前輩拉得這麼遠。

「那麼，前輩說的這些話，跟妳的要求有什麼關係呢？」她以優先解決問題的冷靜態度追問。

「今天中午啊，我本來想去妳的教室，小律她們突然說要開會。」平澤唯又提起似乎與問題毫無關聯的話題。

「開會？」中野梓依然成功被她轉移注意力，心中在意起自己沒收到通知的事。

「嗯，因為小澪在課堂上寫了新的歌詞，說想先給大家看一下草稿。我跟她要來了，就是這個。」

平澤唯放開摟住她的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條遞給她。

「小紬看完覺得很棒，決定今晚回家譜上曲子，小律聽了就說，我們『放學後茶會』好久沒有新曲了，如果到時候大家都沒問題，就要在LIVE上用這首歌當壓軸。」

「原來是這樣……」

學園祭快到了，連澪前輩也沒辦法專心上課嗎？

中野梓苦笑著轉過身，接過寫著歌詞草稿的紙條打開，邊看邊忍不住露出微笑。

「好厲害，真不愧是澪前輩，一直在進步呢，跟以前相比，她這次又把陷入戀愛的心情描寫得更細膩了。」

「對啊，看了這個之後，我忽然知道我為什麼會一直想著梓喵了。」

中野梓一愣，緩緩抬頭。

「因為我喜歡妳嘛。」平澤唯微笑著，毫無預警地對她告白。

突如其來的話語，溫柔含笑的目光，還沒有認知到這些是什麼，心口先燃起一股熱焰，燒得中野梓滿臉通紅，卻又覺得非常溫暖。

跟剛才發現前輩竟然在等著自己的瞬間一樣，暗自高興著，害羞著，困惑著，雀躍著，苦惱著……過於複雜的感情，讓她渾身僵硬，前輩的注視，讓她無法動彈。

靜了好一會，中野梓才別開眼睛，艱難地擠出聲音。

「我……」

「嗯？」

平澤唯一直在期待她作出反應。

「我還是……先回去了！」

中野梓伸手抓起黑色吉他袋，以前所未有的超高速開門逃跑。

動作太快，平澤唯杵在原地發呆，直到下樓梯的腳步聲消失，她才猛然清醒，立刻拿出手機打過去。

電話嘟嘟響了好幾聲，以為會轉入語音信箱的時候，電話被接起來了。

「梓喵？」

『對不起！我並不是討厭前輩才跑掉的！我現在……現在也沒辦法說得很清楚但是……』一向冷靜自持的中野梓，在電話裡聽起來居然非常驚慌失措。『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上課之前請妳到社辦！我一定會好好說明的！』

「哎？啊、嗯……」

『再見！』

直到被掛電話，平澤唯都是一臉不知道她要說什麼的茫然表情。

「明天早上，上課之前吶。」平澤唯撓了撓頭髮，喃喃低語。「……可是，明天不用上課耶。」

她低頭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星期五，順手設好星期六早上起床的鬧鐘。

拎起書包和吉他袋準備離開，臨走前，又環視了一下靜悄悄的社辦。

單是想像明早在這裡的兩人時光，交織著興奮與期待的情緒便狂湧而出，在火熱的胸腔裡不斷翻滾沸騰。

只要，等到明天──

抱持著能將想像化為現實的絕對自信，平澤唯坦然面對自己的戀心，呼呼地輕笑出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