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愛麗絲菲爾數著等待的每一秒鐘。

距離訊息送出和得到回覆也有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了，她應該也快要來了吧?

有些忐忑不安，她真的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過來嗎?

如果是將言出必行這四個字當成了座右銘的她，或是真的會做出如果瘋狂的事情。

但是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還是被嚇得跳了起來。

「愛麗絲菲爾!」

喊出名字的時候帶了點火氣，不小的音量惹來了其他客人的注意。

「阿爾…」

真的來了，而且還是在這樣的傾盆大雨之中。

阿爾托莉亞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只見她跺著步子朝自己走來，有些粗魯的拉開椅子坐下。

注意到了她那把足以為四個人遮雨的大傘，愛麗絲菲爾頓時有點納悶。

明明手裡拿著傘，為什麼還是會淋雨淋得全身濕呢?

而且，她看起來除了傘之外什麼都沒有帶。

抹了一下還沾著雨點的頭髮，阿爾托莉亞重重的嘆了口氣。

「所以，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對方有些狼狽的樣子，愛麗絲菲爾忽然感覺到了罪惡感。

「切嗣他，跟別的女生在一起了…」

看見她露出了像是要殺人一樣的表情，愛麗絲菲爾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我知道我不應該為了這件事找妳過來的，可是…」

「可是?」

將自己手中的咖啡拿走，阿爾托莉亞又抽了一張旁邊的餐巾紙遞給自己。

「…我已經不知道還能找誰了。」

剛剛收住了的眼淚又開始掉，明明心早就被痛麻木了。

喝了一小口之後便放下杯子，阿爾托莉亞吐了吐舌頭表示不合她的口味。

「所以是怎麼樣?他不是已經去國外了嗎?」

好像這就只是另一個大家口耳相傳的消息，她的口氣表現得一點也不在乎。

「原本我們都一直有在連絡，但是最近他都不回應，結果今天早上的時候看到了他的更新…」

感覺額頭被敲了一下，愛麗絲菲爾看著在位子上坐不到兩分鐘就又站起來的阿爾托莉亞。

「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那些傷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伸手拉著自己起身，然後將傘塞進自己手裡。

「總之，先離開這裡吧。」

原本是拉著自己向前走的，但是在感覺到自己有自動跟上腳步之後便放開了手。

外面的雨聲大到幾乎掩蓋了車輛行駛而過的聲音，明明距離邊緣還有一公尺左右的距離，卻還是被不停打下的雨滴濺濕了腳踝。

「妳在這邊等我，我去開車。」

「不一起走過去嗎?都已經拿傘了…」

這樣講的同時阿爾托莉亞已經衝進了雨陣之中，愛麗絲菲爾只能乖乖的將傘打開在原地等待。

頭頂上的深藍色調和傘的主人意外的合調，但是這樣不擅開口的關心卻又讓她的眼淚開始往下掉。

聽見了有些急躁的喇叭聲，愛麗絲菲爾擦了擦眼淚便往那臺銀白色的小轎車走去。

「傘丟在後座就好了。」

關上車門之後就聽到這句話，等自己繫好安全帶之後阿爾托莉亞便穩穩的開了出去。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將面紙盒遞給自己，阿爾托莉亞看起來並不急著回答問題。

「不要哭了，紅著眼睛不好看。」

重重的擤了一下鼻子，愛麗絲菲爾又將眼淚隨便的擦了一下。

她還在用車上的小鏡子打理自己的時候，阿爾托莉亞就又繼續說下去。

「妳有想要去哪裡嗎?反正我這個星期天看來都要給妳了。」

她並沒有轉頭去看愛麗絲菲爾，只是在大雨之中小心的前進。

很自動的伸手開了冷氣，悶熱潮濕的感覺讓她受不了。

「哪裡都能去嗎?」

「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太遠啦，這種鬼天氣…」

因為忽然衝出的行人而緊急煞車，阿爾托莉亞按了喇叭。

「…那我可以去妳家嗎?」

撇了愛麗絲菲爾一眼，阿爾托莉亞看起來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承諾。

「可以是可以，但是為什麼?」

「忽然想要看看妳家是什麼樣子。」

在前方的路口右轉，阿爾托莉亞唸唸有詞的踩著油門加速。

「大概要20分鐘。」

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就這樣放鬆在副駕駛座上。

看著阿爾托莉亞還沒有擦乾而在滴水的金髮，她忽然覺得對方為了自己也挺拼命的。

明明她從剛剛開始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但是愛麗絲菲爾覺得自己感覺好多了。

***

「妳先坐一下，我去換套衣服。」

阿爾托莉亞的房間與愛麗絲菲爾想像中的樣子也些不太一樣。

學校的制服和其他衣物被隨意的扔在房間的地上，床上的棉被也沒有整理好。

書桌上除了功課和講義的紙張之外，還有一本又一本的課本和自修，幾乎沒有任何的空間。

手忍不住就開始幫她收拾雜物，所有可見而沒有歸屬的東西都被她一一撿了起來。

折好的衣服順手就收進了抽屜裡，她甚至連地上的紙屑和垃圾都清理掉了。

隨便碰她的房間，阿爾托莉亞會不會生氣呢?

聽見了腳步聲，然後就是門把轉動的聲音。

阿爾托莉亞原本好像還想說些什麼，看見變乾淨的房間整個人就僵住了。

「抱歉，看見有點亂，順手就整理了…」

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掉，阿爾托莉亞看起來好像在隱忍著什麼。

「所以妳是來我家幫我整理房間的嗎?」

「當然不是!我可不是妳的女僕!」

輕輕的笑聲隨著嘴角的輕微弧度出現，阿爾托莉亞也開始動手整理房間。

「下次我媽要檢查房間之前應該找妳過來。」

不停的取笑自己愛乾淨的習慣，這樣的行動模式兩個人已經重覆不知道多少遍了。

「說真的，妳來我家是想要做什麼?」

「不知道呢…」

原本愛麗絲菲爾還有要和她吐苦水的打算，但是像剛剛這樣一鬧下來就一點心情都沒有了。

「功課都做完了嗎?需要幫忙嗎?」

「妳不要太小看我了。」

愛麗絲菲爾並不想要這一天就這樣被課業掩埋。

放置在房間角落的吉他琴盒讓愛麗絲菲爾有些驚訝，阿爾托莉亞會彈吉他?

「阿爾，妳會彈吉他嗎?」

「只會一點點…剛開始接觸所以還沒辦法入耳，抱歉。」

有點點失望，她還沒有聽過阿爾托莉亞唱歌。

一陣短暫的沉默；見愛麗絲菲爾沒有回話，阿爾托莉亞就又繼續講下去。

「可以給我點意見嗎?我不會讀心啊。」

努力思考之後又搖搖頭，愛麗絲菲爾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個相當麻煩的人物。

「想要玩電腦或者電動嗎?不會的話我可以教妳。」

這個提議讓愛麗絲菲爾想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

「我看妳玩就好了。」

阿爾托莉亞二話不說就去開電腦；只見她坐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拍了拍大腿。

「房間裡就只有一張椅子，只能委屈妳一下了。」

雖然女生之間這樣的互動是很平凡的事情，但是坐下來之前愛麗絲菲爾還是猶豫了一下。

「不準對我毛手毛腳。」

「妳想太多。」

為了不讓自己亂動而環在腰上的左手表現得很安份，但是愛麗絲菲爾還是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奇怪。

她忍不住就想到了將近一年前的事情，然後面頰變得有些紅。

「格妮薇爾最近好嗎?」

臉沉了下來，阿爾托莉亞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我很確定她過得很好。」

這樣的話讓她感到不對勁，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妳們分手了嗎?」

「…沒有啊，我們只是覺得可以需要給對方一些個人空間。」

戴上耳機的其中一邊，阿爾托莉亞將另一邊遞給愛麗絲菲爾。

「所以是…暫時休息?」

輕輕的將耳機塞好，她忍不住想到了「小別勝新婚」的語句。

「差不多吧?發現其實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分手原來會傳染嗎?怎麼聽起來她們兩個也不太樂觀?

或許是因為大家已經高三了，所以對於未來忽然的感覺到恐懼而無心談戀愛了吧?

「如果她打算就這樣分手的話，妳會怎麼辦呢?」

沒有回答，阿爾托莉亞沉默的盯著正在登錄的遊戲介面。

注意到了對方並不想要回答這個問題，愛麗絲菲爾也就不再多問。

將注意力放在耳機傳來的音樂，仔細去分辨英文的歌詞。

她沒有聽過這首歌，但是歌手特別的唱腔讓她認出了這個樂團。

「妳什麼時候開始聽他們的歌了?」

Maroon5算是相當有人氣的樂團，但是愛麗絲菲爾從沒有聽過阿爾托莉亞說她喜歡這類的歌。

「妳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換一首。」

「沒關係，妳就繼續聽吧。」

想要聽清歌詞，愛麗絲菲爾伸手將耳機按緊。

「…tap on my window, knock on my door, I want to make you feel beautiful…」

只是聽了一句就覺得這是首悲傷的歌，她更不懂為什麼阿爾托莉亞為什麼會選這首歌。

好像將注意力都放在重覆的鍵盤敲打和不時的移動滑鼠上，她以很輕的音量哼著歌的旋律。

她沒有看過這樣的阿爾托莉亞；專心於在現實中毫無意義的遊戲，聽著與她不合的歌曲。

還是說，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

「…my heart is full and my door is always open, you come anytime you want…」

「我想我會就讓她走。」

原本愛麗絲菲爾已經完全的沈浸在歌詞裡頭，結果就被阿爾托莉亞忽然的話嚇到了。

「什麼?」

「剛剛的問題；如果她想要分手的話，我不會強求她留下來。」

眼睛沒有從螢幕上移開，但是講出來的話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認真。

「妳不喜歡她了嗎?」

「如果她對我已經沒有感覺了，我再喜歡她也沒有用啊。」

輕易的解讀了這句話的意思，愛麗絲菲爾對於她的不坦率感到些許的不滿。

「我覺得既然妳心裡還放不下，就不應該這樣輕易的放手。」

嘴角一陣抽搐，阿爾托莉亞看起來有些不悅。

「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還有，我並不喜歡談論這些東西。」

輕聲道歉，愛麗絲菲爾在心中埋怨為什麼自己這麼不會說話。

歌像是洗腦一般的不停重播，填補了她們之間尷尬的沉默。

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著對方和自己解說遊戲的設定和操作，她其實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留在這裡完全沒有意義，但是就這樣要她送自己回家的話，自己就只會不停的哭泣而已。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沒有任何想哭的情緒。

她可以感覺到阿爾托莉亞環住自己的臂膀是如此的暖和，溫和的呼吸似乎還帶著安撫的作用。

與切嗣給自己的安全感並不全然相同，而她找不到適合的詞語去簡單描述那種感覺。

如果切嗣是完全契合自己心裡缺口的那塊拼圖的話，那阿爾托莉亞便是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去麻痺所有痛覺，讓她不去意識到心中的空虛感。

如果在這裡能夠讓她忘掉切嗣已經不是她的了，她願意就這樣一直下去。

「不要哭。」

反射性的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卻沒有摸到淚水。

「我沒有哭啊。」

「我是說下一次…遇到這種事的時候來找我沒關係；我大部份的時間都能夠陪妳，任何妳想要的事情都能夠幫妳做…但是就是不要哭，我不擅長對付哭泣的女生。」

她挑了挑眉毛，對於阿爾托莉亞的話半信半疑。

「任何事情?」

「當然要在合情合理的範圍內，我還沒有到超人的地步。」

從她碧綠的眼睛裡可以看見，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抓到重點。

「…謝謝。」

「不客氣。」

這樣講的同時她又將自己抱得更緊，愛麗絲菲爾發現自己有些習慣於這樣被她抱著。

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的聽懂了歌詞。

「…I don’t mind spending everyday, out on your corner in the pouring rain,

look for the girl with the broken s.mile, ask her if she want to stay a while,

and she will be loved, she will be loved…」

臉有點熱，她很慶幸阿爾托莉亞正專注於螢幕上不停往下掉的紅色血條。

或許愛麗絲菲爾沒辦法想通是什麼驅使了這樣的承諾，但她能夠瞭解阿爾托莉亞想要給的是什麼。

也就是這一點，讓她懷疑阿爾托莉亞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講了什麼。

不敢去想像對方的話是否帶著比她所想的還要更深的含意，這讓她感到慌亂。

「阿爾，可以讓我試試看嗎?」

為了分散心思，她要求阿爾托莉亞讓自己玩玩看遊戲，而阿爾托莉亞也就乾脆的教她如何操作。

「可以啊，這其實很簡單，就只是按鍵攻擊和跳躍，另外還有一些細節之後一邊打一邊教妳…」

對於愛麗絲菲爾有興趣這一點好像很開心，阿爾托莉亞甚至不介意直接切掉現在正在玩的回合。

難得專心的去聽著指示，愛麗絲菲爾有些不確定的按到她的要求，將手指頭放在鍵盤上。

阿爾托莉亞比自己大了些的手覆蓋住自己的右手，這樣按滑鼠的感覺很詭異。

努力不去注意時間；盯著螢幕，愛麗絲菲爾打算就這樣當一回假期都拿來打電動的無聊人。

***

坐在房間的角落，阿爾托莉亞縮成一個小球。

手裡的手機的畫面還顯示著簡訊已經送出，她的表情有些艱難。

結果還是送出去了嗎?原本只是想要鬧著玩的…

如果愛麗絲菲爾現在還在的話，她或許會阻止自己吧?

但是她已經被自己親自送回家了。

忘記是從哪裡弄來的，切嗣的手機號碼，竟然會是用在這種地方。

『不準你再惹愛麗絲菲爾哭。』

有些沒頭沒腦的話，但是阿爾托莉亞還是想要講出來。

最好不要回來，最好就這樣忘記關於她的一切，讓她也這樣忘掉你。

就算愛麗絲菲爾在未來會原諒你，我卻會永遠的記得你對我最重要的人做了什麼。

讓一個女生在大庭廣眾下流淚，你是怎樣才能這樣做?

你根本不配愛她。

將自己抱得更緊，阿爾托莉亞讓愛麗絲菲爾哭泣的臉佔據自己的腦海。

為什麼那個畫面會如此的傷害她呢?一瞬間，那感覺就像是心臟被緊緊的揪住一樣的難受。

她無法克制想要安慰她的衝動和隨之而生的罪惡感，對於自身的厭惡讓她睡不著覺。

明明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發誓過只是朋友，為什麼卻還是給了她特權?

和格妮薇爾的一切感覺都很不真實，現在她能想著的居然就只有愛麗絲菲爾。

難道她一直都沒有走出來嗎?

有些想哭，她又輕輕的哼的她現在最喜歡的歌的結尾。

「…try so hard to say goodbye…」

Please don’t try so hard to say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