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親

與咲氏共寢一夜後，宮永氏與弘世氏乃早早歸去天照宮，免得招來宮人話柄。

卻見淡兒乳母到臨天照宮，宮永氏道是淡兒有何要事，急急整理衣冠接見。那乳母倒不急，行過禮儀後，突然拜倒在地上說道:”夫人去後，本當將姑娘送到兵部卿大人她父親那裡去。可是兵部卿的正妻心狠無情，她媽媽生前已遭其害。如今這孩子雖對自己的身份略有知曉，卻又不全請人情世故，正是上下不得之時。若再將她送去那裡，夾於眾多孩童中，豈不受欺負？現在想來，此事足慮。如蒙公子不棄，以前曾一時提及，我等也顧不得今後變心與否了。只是我家姑娘嬌憨成性，不似平常孩童，令人放心不下。”

宮永氏聞之大喜，答道:”我三番四次誠心相求，豈是一時興起之愚?夫人何必多慮。淡兒天真爛漫，我甚覺憐愛。深感此乃前世已定之緣，此生此世，至死不渝。”乳母跪伏拜謝，宮永氏禮貌地慰勉了一番，然後帶同侍從數人及軟橋，與乳母一同回到淡兒暫住的宿居之中。

此時淡兒正在床上傷心哭泣，想及自己日後的生活，徒覺傷悲。忽聽伴她玩耍的女童對她說道:”外面有個穿官袍的人，怕是你爸爸呢。”淡兒立即不哭了，起身走向外面，邊走邊問道:”乳娘媽媽！那個人在哪裡?是爸爸來了麼?”聲音稚嫩可愛。

宮永氏親切的對她說:”不是爸爸，是我呢。也不是外人了。來，到這邊來！”淡兒在屏內看到了宮永氏，一直以為宮永氏是爸爸的淡兒自然歡喜，待聽出了宮永氏否認是她的爸爸時，幼小的心靈忽爾一沉。不懂表達之下，淡兒只好拉著乳母的手，說:”我睏了,想要睡覺。”宮永氏便說:”過來，就在我膝上睡吧！”

見淡兒木納之態，乳母責怪說:”真不懂事的孩子。”便將淡兒往公子身邊推。淡兒卻不上前，只是在屏內呆呆坐著。宮永氏走上前，將手伸入屏內，撫弄她的金髮。那金髮長長的披在衣服上，既軟又美，妙不可言。接著又握住她的小手。

淡兒見宮永氏如此親近她，便畏縮不安，忙對乳母說:”我想睡覺了!”將身子退向裡面。宮永氏趁機跟她鑽進帷屏裡面，對她說:”我會愛護你的，不要厭我。”乳母搖搖頭，責怪道:”太不像樣了！無論你對她怎樣說，她都聽不懂。”宮永氏說道:”她這般年幼，我能對她怎樣?我只要向她表白我對她一片絕世僅有的真心。”

宮永氏讓女侍替淡兒收拾隨身物品，見到淡兒枕邊有一個打扮相貌酷似自己的玩偶，宮永氏會心微笑，問:”淡兒淡兒，這是誰?”淡兒天真的訕笑，答道:”這是我爸爸。”宮永氏撫著淡兒的金髮，一臉慈祥，心道:”淡兒如把我當作父親，敬我愛我，也未嘗不可。”

那宮永氏的微笑有如芍藥燦放之美，又如古樸美玉之純淨，無論是年幼的孩子還是風燭的老人，也深深被其光彩迷倒，想要親近於她，又何況是本來對宮永氏早已仰慕心生的淡兒呢?

宮永氏與淡兒弄了一下午文墨，雖然淡兒年幼，習文程度遠不如宮永氏，但淡兒極其聰敏，很多疑處只需宮永氏稍加指點便舉一反三。看到淡兒可愛之態，宮永氏深覺喜樂已在心中紮了根。宮永氏遂寄詩一首贈予淡兒，曰:” 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留美人。”

此時天上雪粒飛舞，風越發急了，夜晚更覺淒冷。淡兒年幼，想到要淡兒在外冒著風雪受寒行進，心中不忍，便決定留宿一夜，待天氣好轉再帶淡兒回天照宮。

宮永氏便對侍女們說:”今夜天氣可怕，關上窗戶，讓我來陪伴淡兒。大家都到這裡來值夜吧。”便旁若無人般抱了這小姑娘，向寢室方向去了。

眾侍女見狀，一時目瞪口呆，乳母見此更是覺得不妙。她異常緊張，又不便聲張，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隱聲歎息。淡兒被宮永氏突如其來的行為嚇倒，在她懷中嚇得發抖，不知所措。她僅穿一件夾衫，柔嫩的肌膚陣陣發冷。

宮永氏放柔聲線，神態親切，盡說些孩子們愛聽的話。淡兒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害怕;但又總覺得侷促不安，不能完全入睡。 宮永氏喃喃安慰淡兒:”你父親一直與你分離，雖說他是你父親，卻同外人一樣生疏。我今後會盡心愛護你，一定勝過你父親的。”

是夜，宮永氏僅於床上擁抱淡兒喚其入眠，面對這麼可愛的孩子，能生出骯髒之念之人，才是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