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InfiniteHorizon 于 2014-8-1 22:22 编辑

Day 3 半夜一起看恐怖电影

1

“真是的，怜明明就知道我会害怕这类东西…”

倚靠在下午新买的柔软沙发枕上，园城寺怜一边调暗客厅灯光一边愉快地听着龙华发出闹别扭似的抱怨声，然后乖乖坐到自己身旁又盯着电视换成一副如临大敌的严肃表情。

空气里飘着洗发水的湿润清香。

话说秋冬季节的天气果然善变，明明日间一直是暖阳高照，到了晚上却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虽然雨滴只是细密，点滴落下的些微声响也被紧紧拉着的窗帘和温暖室内阻隔开来──恰好下午计划外购物带来的疲倦被一起洗过的热水澡消减大半，只余下能使人心甘情愿缩在家中的慵懒，却锁不住心底欲求刺激的那一点蠢蠢欲动。

于是怜从茶几上拾起碟片包装盒读着上面的说明文字，等着龙华以那种不安与些许期待的表情凑到自己身边。

长发扫过脸颊的轻微触感又不小心引起两人的唇舌一阵缠绵，然后意犹未尽地退出。

啊，虽然以前也有过不小心演变成其它什么事情的先例……

“所以说…这个到底可怕吗，怜？”

“嘛…虽说精神病和梦魇什么的也算是常见题材，可没看过也不知道呢…不过对龙华来说应该没关系啦。”

其实是“无论什么题材龙华都一定会被吓到所以也就没有关系了”的意思吧。平日里总是那么冷静可靠的样子，对这类吓人的东西却是意外地没有抵抗力──就像中学里某次看船Q找来的那部最后一分钟才出现丧尸的丧尸片时的状况那样──虽然让人有些无力，不过这件事在怜私下记录的自家恋人的萌点列表中也是重要一笔呢。

“嗯，因为有怜在啊…说起来，怜对这些东西真的不会害怕吗？似乎每次都能那么淡定地去吐槽……”

“其实一开始也有怕，后来看得多渐渐也就适应了…你看，不管什么幽灵，丧尸，还是鬼魂之类，翻来覆去不都是那么几种形态，只要熟悉了就会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吧。何况那些东西在现实中都并不存在，归根结底不过是人们写出来的一些程序和数据而已呀。这点龙华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么？”

“可是我也……”

怜看着龙华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那种微妙不甘愿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纠结着“可是我也和怜一起看了这么久恐怖片为什么到现在还是适应不了呢”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果然是这样的龙华最可爱了啊。

“那个，总之我们还是开始吧。”

被快进掉的片头字幕间似乎一闪而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混在明媚的音乐和氛围里却是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过去。

夜色渐浓之时，伴着几不可闻的轻微声响，电视屏幕中的画面渐渐从最初的平和转为黑暗，直到室内只剩下微弱光线投射出的深重阴影。

2

半个小时以后，园城寺怜开始觉得电影有些无聊。

除掉开头几分钟渲染的大概是殡仪馆或停尸房的阴森气氛以外，其它时间场景里全然一派鸟语花香，春光灿烂的模样，甚至连一点诡异之处都找不出来；不管是现实中还是在男主角的梦境里都是如此。虽然精神病患者的世界你永远不懂，但不论从常理还是恐怖片的逻辑上来讲，一个刚失去妻子，精神濒于崩溃的中年男人的幻想都应该更阴暗些才是吧。

莫非要像当年那个坑钱的丧尸片一样？不过那都是好久以前了再说坑的也是船Q的钱不是自己的…

怜不禁转过头看了看那时的受害者和如今自己的女朋友，从一开始就在聚精会神盯着电视屏幕的龙华，全然不顾剧情的乏味，此刻也保持着未曾舒缓的紧张神情。

嘛，的确这种时候很可能会突然冒出一两个黑影或怪人什么的──考虑到这是脑内世界的话──所以保持警惕也不能说有错，但这样的专注程度未免也…认真得让人几乎忍不住去搞些小动作了呀，怜有些玩味地想着。

等等，小…动作？

不知为何就注意到了屏幕里摇曳着的小小风铃，从碧海银沙间的度假屋中传来的清脆声响。然后是那略显突兀地悬挂在海面之上，看上去似乎还睡着婴儿或是什么的尼龙吊床。

风铃…吊床…似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风铃……

虽然是毫无意义，不值一哂的荒谬联想，只有那一刻却是不可理喻地被攫住了心神；因着过于出色的集中力，全无意识地就擅自开启了古早的记忆，而那些微的蛛丝马迹转瞬间便展成繁杂的网络，淹没了电视里风光片一般的画面和身边的一切。

如果是大学时代的话…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印象，至于高中？咦，难道是…

倒吸一口凉气，怜猛地记起中一时某次在书店买到的一本悬疑故事集里的，“那一篇”。

3

即使已经过去接近十年之久，即使这数年间自己一直刻意封存着那天的记忆，即使那本书在买来的第一晚后就立刻被当时还是无知少女的自己束之高阁，可如今回想起来，那短短的几段文字里含着的莫名恐惧和毛骨悚然之感却仍是历历在目。

记得那天是在睡前恰好读到这篇故事，结果第二天就被龙华忧心忡忡地问了“怜没有事吧？今天一整天都不大精神的样子…”。当然被恐怖故事吓得整夜未眠这种事是死也不能让龙华知道的，于是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更糟的是之后整整一个星期几乎都不敢一个人睡觉，那一段时间不得不每天躲着龙华，害得某人以为被讨厌了，后来在放学路上拦住自己突然就没头没脑地道歉…

啊，如果不是一直过于顽强地存在着的条件反射今天意外地被唤起的话，那段记忆终究会如同早已不知所踪的那本书一样，渐渐消失在时间的角落里吧？

早该熄灭的火星，却偏偏被点燃了，仿佛要将眼前的蓝天白云尽数吞噬。

那篇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一个中年男性──一直听着妻子抱怨头脑中有着风铃响声的幻觉；那响声不但与日俱增，到后来竟变成了狂乱的梦境。每次惊醒时总是对那幻境中的景物无甚印象，却只记得自己在一步一步接近某一张神秘的吊床，那床上睡着什么似是婴儿的东西却完全无法辨认。每天的梦里，和那张床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而无法克制地增长的恐惧，则是为终有一日会清晰地看见那东西的面孔──那根本是一张人类完全无法想象的面孔啊。

直到最后……

不知何时沉入的回忆，却被一阵刺耳的噪音所打断。就像在记忆里那故事的结尾，男主角本人的幻觉中出现的那样，从电视机里突然爆发出的，音色仿佛被扭曲放大了数百倍的，尖锐而骇人的，风铃声。

4

清水谷龙华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当然这异样并非来自电影本身，毕竟屏幕里正播放着的不过是催眠一般的音乐和画面，认真看去也并没有什么特殊或可怕之处。

而是，隔着柔软的衣物，从和恋人肌肤接触的位置传来的，从刚才开始就愈发明显的颤抖之感。

混合着在电影音效的掩盖下，似乎是在尽力压抑着什么的微弱之声。

……

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下意识地握住了对方的左手。

“怜？”

只听得见最微细的回应。在黑暗中能感觉出被自己呼唤着的怜慌张的动作，身体尽是僵硬，逞强地摇着头却掩不住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没…我没事，龙华……”

“怎么可能没事？怜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说…”

“没关系的，不是不舒服，也才…”

怜的声音比平常更轻细，此刻听来仿佛刚从可怕的梦魇中醒来一般。

“才没有…才没有在，害怕，什么的……”

明亮灯光重新充满整个客厅的那一瞬间，龙华看见的只是怜双眼迷离地望向自己，脸色如错觉般苍白，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紧咬着下唇，像是在默默忍受着痛苦的那种表情──

于是紧紧地把眼前的人抱在怀里，直到怀中娇小身躯的触感渐渐柔和起来。

“怜…已经，没事了哦……”

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语，龙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怜的背部，然后贴上怜的双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5

终于折腾到床上的时候，两人都感到有些精疲力尽，时间也早已过了午夜。

“怜还好吧，晚上能睡吗，需不需要我…”

“嗯，已经缓过来了。该怎么说，只是突然记起那故事剧情的时候，莫名就觉得很恐怖…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毕竟即使那故事本身现在看来也并非可怕得不可接受呢。”

“不过还真不知道怜会害怕的竟然是这类东西啊…”

“是因为代入感的关系吧。像那些不科学的事情明知它们是不存在的就不会害怕…但幻觉啊梦境啊这一类科学难以解释的内容就不同，潜意识里总觉得也许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在自己和亲爱的人身上，所以就…”

“也是呢。早先看过一些不可思议事件的报道，虽然很多有夸大但应该也有不少是真实的吧…那些基本都是娱乐节目，可一旦提取出一两件加以渲染的话就不一样了。

可是，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啊。从坏的方面来说也许没办法一夜暴富什么的，可也不会碰巧到成为那些奇闻异事的主角吧？所以没关系的…怜现在不是也很健康吗？我们还有自己的工作和研究，自己的爱好，还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有一天我还要和怜结婚，然后买房，定居，运气好的话也许还会有我们的孩子…怜，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这些都是一定会发生的，所以不要再担心那些了即使那只是以前的事情，好吗？”

“好啦好啦龙华，我本来也没有很担心啦，只是恰好提起来…”

怜的表情倒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唔…说起来，那这张碟怜准备怎么处理呢？”

“这个啊…既然这片子中间的暗示只是巧合实际毫无关系，而最后又回归到了无新意的烂片吓人路数的话，不如就送给船Q吧，刚好她这几天要来东京玩，而且她不是也一直在收集不恐怖的恐怖片和没鲨鱼的鲨鱼片吗…”

“我怎么觉得怜你对人家爱好的认识有点错误…”

”诶，是这样么…不过睡吧龙华，都这么晚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