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eydie0611 于 2015-10-4 14:13 编辑

深深感謝點閱/評分/留言，

此篇至此告一段落，此系列另有一篇會交代親王和女王的往事，以及姊妹最後如何緩慢的恢復關係互相陪伴。

BGM請搭配Lana Del Rey-Young and Beautiful，

其實原本最初最初這篇腦洞就是源自這首歌的。

希望大家還喜歡。

_______Chapter 3_______ 紅紫相間的夕照，烈火燎原的燒透了半邊天。艾莎一直都覺得，從城牆塔頂下看的視野遠遠好過近乎四周山脈至高點的北山群峰，從那裡、艾倫戴爾那些沿岸屋舍和高樓矮房幾乎如同孩子手中的玩具般，星星點點，渺小脆弱，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真切。

天色艷紅得那樣不自然，艾莎心中了然，天地異變的前兆必會迎來如此難能可見的瑰麗景色---海上有風暴正逐漸成形，風捲殘雲，才將天空讓出了這麼一片純粹光潔。

斂低視線，她沉重的檢視過此刻正停泊岬灣內部的船隻。上月月初甫經暴風洗禮的船身仍殘留有許多未及修復的破敗，無論無何牢牢收起綁緊白帆，卻仍然在暴風夾雜的驚人雨勢下應聲斷裂的船桅對無法再次承受任何外力摧殘的現狀無聲表態。

然而這還算較幸運的了，那些仍然遊蕩海灣之外的商船，就像跑得太遠無法聽見母親呼喊的孩子，鬆開牽繩如同斷開臍帶的失去僅有連繫───再也不能歸來。艾莎無法想像那些交錯在絕望中最後的祈禱和哀求，一如她不曾想像過父母臨終前所面臨的恐懼。

天災所帶來的損害和經濟重挫幾乎拖垮了這個小小國度。

被海水侵佔過的住家裡盡是不能再使用的廢棄家具、死去的牲畜或陰錯陽差留下的魚隻蝦蟹從腐臭中孳生更多惡夢。

他們似乎就是為了這些事情起的口角、又或許不是，誰曉得呢?他們總有那麼多東西可以爭吵，他總是能提出那麼多擴大開放到近乎毀壞這個國家根本存在的『遠見』，讓布敦堡的軍隊進駐好就近協助國家重建？讓布敦堡提供大量低息金援和物資、他以生命起誓這一切都是為了艾倫戴爾、為了她。

艾莎凝視著災後一片狼藉的國家，彷彿還能聽見他在耳邊厲聲質問自己的低吼聲，如負傷的巨獸，呼吸之間充滿沉痛───「難道妳的自私如今竟勝過妳對這座國家的愛更多嗎？這座國家已經因為妳的緣故故步自封太久了、是妳下的令和威索頓從此不再往來，也是妳拒絕了南方群島的貿易協商，認清事實吧現在站在妳身旁幫妳想辦法解決問題的人是我而不是妳那該死的寶貝妹妹她不會再回來的」 她記得自己就是在聽見這句話時失控的。

─────「不、自私的人是你，你以為你可以用理性掩藏起那些野心，但是很抱歉，我無法對從你還有你的國家所伸出的那些利爪視而不見，也絕不會因此出賣自己的國家欺騙自己這是唯一的方法！而你竟然還有臉在我面前提愛、提到…..」

───「我懂了，妳還在介懷那件事？我已經解釋過了那只是個意外！」

─────「那不只是一件事，史汀格差點殺死了她。我沒有立時下令將牠處死是我最大極限的憐憫和容忍。而你的企圖也早在那時候顯露無遺，你大可以阻止牠的不是嗎？但你卻只是袖手旁觀。」

───「該死的、我說我愛妳！到底要怎樣妳才肯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到底要怎樣妳才會停止將我所做的一切扭曲解釋成妳所想像的那一面？」

即使不提起妹妹的名字似乎已是他們之間僅存的默契，那些話語仍然以最尖銳的方式刺痛最脆弱的神經。她為了這徒有其名的關係、虛有其表的王室，早已付出所有，而沒有絲毫餘力去分辨一個男人的謊言或真心。更悲慘是當她開始意識到僅僅只是犧牲一輩子的婚姻幸福、也無法改變任何事，無法阻止這座國家走向無可避免的衰敗，面臨最終被強國以各種非戰爭暴力卻更加徹底完整近乎和平的殘食瓜分殆盡，徒留空殼的悲劇。

當他說到，如今世界正面臨巨大的革新浪潮、國家的型態正在逐漸瓦解重組時，她早該想到的。

艾倫戴爾也將成為改革浪潮下的歷史過去。

將像那些孤立無援的船艦，在驚濤駭浪中見證己身支離破碎直至毀滅。

但諷刺的是，如今她的心卻面臨如此平和，彷彿置身夢境的第三者客觀審視著這份舊瘡，而她清楚明白這是為了什麼，一如每個置身夢境的人，在某個時間點會沒來由的了解自己身處夢境而全心鬆懈───因為安娜回來了。

因為她的眼神、她的強迫、她的淚水，無一不刻骨銘心的提醒著自己。 她們之間的愛，從未改變。

※ 　　　　※　　　　　※

沿階而上的步伐談不上輕快，只是短促而密集，接二連三的一個接著一個。迎面而來的海風腥甜黏膩，停駐於髮梢上後累積凝結出白晶，岬灣和大海環抱下孕育而出的孩子早以將這一切視作平常。

快一點、再快一點。

安娜不自覺得抿緊嘴唇，斗篷在螺旋狀的石梯間來回擺盪。

─────「我很抱歉打擾你這麼久的時間，克里斯托夫……真的很謝謝你今晚所做的一切、還有告訴我那些有關艾莎和…親王之間的事，真的。」 ───「這沒什麼，我是說……我很樂意，如果能幫上妳任何忙……任何事都好，我知道我不是…那個對的人，不夠好。不過，我只希望妳開心。」 ─────「不、克里斯托夫，這不是你的問題。克里斯托夫…你是個非常棒的人，我……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是我……是我太糟糕了。」 ───「安娜，聽著，妳是……妳是這個世界上我所遇過最善良，最完美的女孩。當然、女王陛下也非常的特別，沒錯，就是特別，如果只能用一個詞彙來形容妳們，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特別』。大部分的人都有自己的缺陷、會被擁有自己所沒有的特質的人給吸引，可是妳們倆---是那麼的完美，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介入。」 ───「這是好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妳真的很棒，而且妳絕對不需要為了任何事情向我道歉。能夠認識妳……成為妳的朋友，我很驕傲。」 ───「一切都會好轉的，畢竟……沒有人想永遠一個人，還記得嗎?」

克里斯托夫總是那麼的溫暖，和他說話的同時安娜能夠感覺到那顆如同誤觸陷阱的困獸般驚惶失措四處衝撞的心逐漸和緩下來。安娜喜歡和他說話的每一刻時分，他真摯的目光、誠懇的措辭和柔合略嫌羞澀的笑容，好像只要這麼一直一直和他談話下去，就能短暫的找回從前那個他眼中的自我，說服自己時間從未流動過。 似乎能夠鼓起一點勇氣了。

在這份勇氣消逝殆盡之前，她要找到艾莎。說什麼都好、或什麼都不說也好，不去揭穿她辛辛苦苦掩藏的謊，不去戳破她層層疊疊隱瞞的心，只是想讓她知道───我很抱歉。

然後她猛得緊腳步，為了眼前懾魂奪魄的一幕。

她可以肯定自己心的已然應聲碎裂，縝密鋪滿通往那人的道路，每往前一步，都椎心刺骨的使她遍體生疼。

天色暗紫邪魅，被海風肆無忌憚蹂躪過的髮梢在半空中張狂飛舞。戒慎恐懼包裹著全身的喪服，從高領、絲巾、長手套密不透風，但那份莊嚴聖潔的姿態，卻比起任何肉體上的裸露更讓此時的安娜難以遏止心中的愛慕和衝動。

那獨自承受一切的淒苦、沉默壓抑內心的哀愁。

安娜想到昨夜身下的她所留下的淚水，是全然無聲的容忍。容忍命運加諸於身的寂寞和沉重、容忍自己訴諸暴力的言語和刺激。

大概是夾雜著鹽分的海風磨痛了雙眼吧，安娜瞇起發紅發腫的眼睛，快步走到艾莎身旁。

「嗨、我到處在找妳。」

「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想見妳。」

對這份坦然的思念不置可否，艾莎微微側過臉。

夕陽餘暉映照在她蒼白的面容上，使安娜幾乎能看見她臉上細緻柔軟的寒毛，她髮梢乃至耳邊的髮鬢都閃耀著微光。側臉線條有父親嚴峻的輪廓，卻完美融合母親憂愁的眉宇。

「妳呢?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聽說，艾倫戴爾最美的景色，當夏至落日餘暉透過鷹翅嶼灑落在整座岬灣的時刻。海面上會出現雄鷹剪影、像展翅翱翔的姿態，逐漸向高空飛去，我很好奇，但一直沒有機會在這裡等待。」

「傳說總是言過其實。」

安娜簡短的落下結論，克里斯托夫投給她的震撼彈還需要一點時間消化咀嚼，而這句話更剛巧符合她現在的心境。在很久很久以前，大門深鎖的十三年間，她獨自遊盪整座城堡的時候早已經將這一幕人們口中盛傳的『王者之景』看到膩味腐爛。鷹自古以來即受到許多民族喜愛，牠銳利如鋒芒嶄露的獵者視線、展翅如流星疾風的霸者姿態，傳說中見證過這一幕的君王都能獲得冥冥中的加持和庇佑，大權在握，穩固江山。

但───她們父王也是見證過這一幕自然奇景的君王之一。

「嘿，把眼睛閉上。」

繞到艾莎身後，安娜沒頭沒腦的提議。她沒等艾莎做出答覆，便伸手覆蓋在艾莎的雙眼之上，那動作幾乎是從背後貼身環繞著她，讓她驀地驚惶失措。

「安娜！別這樣、若是讓守衛看見……」

「若是讓他們看見了，也是會認為是離開國家長達五年之久、未能即時在身邊陪伴的公主殿下為安撫女王陛下的喪夫之痛才有此一舉，但如果妳現在推開我───」

安娜的的確確的改變了，變得更狡猾、更善辯聰慧、更……令人怦然心動的主導控權。艾莎瑟縮雙肩，在她的安撫下仍然僵硬全身，這份強詞奪理的說明顯然並不能說服她，但她卻仍然順從的閉上眼。

失去五感中最為主要的視覺後，世界被彷彿天翻地覆的反轉一切。平時低調的嗅覺和聽覺一躍而升，佔據所有知覺。悠遠至海角天邊的流風湧動、海潮升騰，細膩至身後佳人的呼吸起伏、髮絲交纏都清晰可聞。

空氣中有飽滿的嗆人的鹹度，揉合安娜身上獨有的女孩體香，那是無法用言語或世界上任何物品將之比擬描繪的味道。

「差不多了。」

妹妹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身體的溫軟則逐漸向後退去。

視線離開雙掌下的黑暗後對於周遭的天色適應得相當快，忽然間，街燈裡的燈芯依序亮了起來。街道、城鎮乃至整座小小的王國，像無聲的奏鳴曲，極佳速度和默契完美交融，左邊、右邊、前方、後方，如同穿梭晚宴的仕女頸上圓潤飽滿的珍珠項鍊，一串串的在低沉夜幕之下發光發亮。

「比起『王者之景』我更喜歡這些黑暗中的微光。」 「每當我覺得沮喪，或覺得鬱悶時，就喜歡來這裡看這些街燈。不是自然的奇景或天蹟，而是人們為了生存所做的改善和努力最後獲取的成果，原本自然的世界在入夜後本來都是一片漆黑的，但我們卻發明了電，留存了光，為自己點亮世界。」 「當我看著這一切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的情緒忽然變得微不足道。」 「一定還有我可以做的事。我是這麼想的。」

安娜將視線轉往艾莎身上，表情流露出歉疚。

「對於昨天晚上的事……對於所有的一切、我都很抱歉。我不該這樣逼迫妳、我不該說那些話。我……我很抱歉每次都搞砸了。我以為我可以豁出一切、也逼妳豁出一切之後事情就能夠獲得改變，可是我錯了。」 「就讓我們、先維持這樣好嗎?只要能陪在妳的身邊就好，我別無所求。」 「艾莎，只要妳不再推開我。」

低下頭想假裝若無其事的時候，蓄積已久的淚水就奪眶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紫黑色的長裙上。艾莎真慶幸如今天色昏暗難辨，讓安娜沒辦法仔細而完整的看見她臉上的表情，胸腔因為哭泣而劇烈抽搐，但她早在這麼多年的忍耐壓抑中忘記該如何放聲大哭，一切無聲靜默。

安娜便再度伸出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當我不再盛年如往、不再美麗如昔，妳仍會愛我嗎？

───當我一無所有、徒留悲哀殘破的靈魂，妳仍愛我嗎？

─────我知道妳會，我知道妳會的。

─────我知道妳會，我知道妳仍然會，義無反顧的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