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上了一幅畫。
被裡面一閃而過的生命足跡所迷住,每天駐足在窗前,如一見鐘情的少女。
她愛上了裡面飄渺的,捉不住的,卻深刻地攝進心裡的生命氣息。生命踮著腳尖走過,留下了風一樣的尾巴。尾巴踏上了畫家的陷阱,落進了握著畫筆的手裡,框進了畫中。帶著她,墜進了春天。
下課鈴響起的午後,總會繞路到山岥旁的咖啡廳裡,只為了一瞥白色工作室裡的她的愛人。
今天工作室裡空無一人。第一次踏上暖色的楓木地板,走向一直的傾慕,她無法抑止心裡的狂跳。如風的筆觸繪下了霧一樣的情感,捕下了生命略過的痕跡。痕跡是鳥。鳥停在盛放的花間,無聲無息地,彷彿下一秒便會飛走。便更顯得這一刻更美麗。
因興奮而微顫的手輕撫在畫布上,為手上傳來的筆觸觸動,湧出了淚。她恨不得把畫帶回去,可是畫屬於這裡,不屬於她。
或許她可以模仿著一模一樣的筆觸,掃出一模一樣的畫,掛在家裡。這樣她就能得到所愛。
她搖搖頭,不是的。將她拉進愛河裡的,或許不是畫,是畫家的眼。
緊抓著生命的尾巴的,深刻的眼。
 
她愛上了一幅畫。
被畫裡那寧靜得叫世界都靜止的氣氛所感動、拉扯,陷入無可自拔的戀情當中。畫裡的人是如雪的白,一舉一動都要讓她非得一再提醒自己,才記得如何呼吸。
那人總會在鈴聲響起的午後,伴隨著陽光灑進眼簾。如鳥,駐足在觸手可及的窗前,一接近,便又悄然離去。冰藍的眸裡是愛慕,是對生命戀戀的熱愛。
美麗得像一幅畫。
她總想走近她,想探究那淺金的髮,想看進那冷卻灼熱的眸,想聽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是否也如風中的鈴,在來得及捕捉之前便飄散?
她在想像中混亂了。疏落的筆觸無法繪出那樣美麗的她。觸不著的,總是隨風散去的她。
無聲地輕嘆,她走向旁邊的咖啡廳,買了杯總被她用雙手緊握著的伯爵茶。晰白的手總是亳無血色得讓人憂心。
踏上楓木地板的一瞬,她心跳止了。像一直在心裡的燥動不安。
隨後又動了,狂燥得擾人,嘈雜得疼痛。
畫裡的人終於看到了她。
帶淚的泛紅的冰藍的眸裡,映著畫家的眼。
畫家的,冰藍的眼。
「…嗨。」趕忙抽回仍留戀在畫上的沒有血色的手,「喔,對、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
「嗨。」她也笑了,勾起的嘴角因喜悅顫著。
薄薄的霧在空中徐徐扭動,空氣裡是如髮色的棕紅的,熱騰騰的伯爵的茶香。
「Would you like a cup of t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