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核冬之夜 于 2014-5-13 18:20 编辑

即使如我这般有着丰富荒诞想象力的人，在初次见到球磨时都很难将她和道上‘专门让人消失’这份工作的负责人联系在一起，更别说想到她是以‘魔王二人组’这个在这片大陆的雇佣军中广为流传的称呼的北上大井两人还有那个响彻了西方海域的海盗头子木曾那三人的姐姐。

但我知道，绝没有那种敢有胆子敢冒犯那三个人的骗子，否则的话被不明不白的狙杀倒在大街上暴晒几天都没人敢收尸还好，被一群膀大腰圆的海盗壮汉绑了卖给蛮荒大陆的兽人们做奴隶可就是生不如死的事儿了。

那时我坐在熊城最豪华的酒馆里，想着居然能见到那三人的姐姐而心神不安，直到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那缕头发看起来比我腰间佩刀还长的少女坐在了我的对面，开朗地说道：“我是球磨，你好。”

“……你好。”我喝了一口蜂蜜酒，争取让自己别表现出怀疑，惊恐的情绪，尽量平心静气和对方说话：“你要来点蜂蜜酒吗？”

“我不喝酒，但我喜欢蜂蜜。”球磨笑了笑，仿佛看出了我的恐惧：“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的。那么，你联系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人消失’的工作吗？”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她越是表现的镇定，安静，友善，滴酒不沾也不说粗话，我越分外的心神不宁，生怕自己在什么奇怪的事上冒犯了她就被杀掉：“那个，我听说你是……那三个人的姐姐……？”

“是四个人的姐姐。”球磨自豪地对我说道：“多摩，北上，大井，木曾。”

“你也和她们一样擅长狙击吗？”

“不，我喜欢用斧子和爪子。”球磨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难以想象出身于一个倍出卓越狙击手的家中，看起来开朗而豪爽的她会用兽人那些如此血腥野蛮的武器去进行暗杀。

“可以跟我讲讲原因吗？”我知道这有些冒险，杀手一向不爱对他人讲述自己的过往，但我实在太过好奇，宁愿冒着听完故事说不定的风险。

“可以啊。如果你讲出去，我就杀掉你。”球磨没有介意，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呼噜声：“毕竟让我的妹妹们知道那些事，我会很头痛的，虽然我不认为你这样看见我就抖索的家伙有勇气站在她们面前啦。”

我低下头，干脆地认了自己的弱小，然后我将球磨讲的故事记录下来，她讲得很慢，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记录完毕。

………………

和同父异母妹妹们根本性上的不同，球磨和她妹妹多摩的母亲是一个兽人，近些年前的贵族老爷们总喜欢购买几个漂亮的兽人奴隶作为玩物来炫耀自己的家底殷实，球磨和多摩正是这种风气下的‘附带物’。

几乎没人愿意将兽人真正当做平等的对象看待，兽人的血统使得球磨和多摩在这个家里的待遇只比普通的仆人好上一点。而球磨的母亲则在生下球磨和多摩不久，就因为饱受其余妻妾排挤和欺负就早早去世了。球磨和多摩甚至连她的样子都不知道，只能从他人的口中听到那是一个来历不明，温柔弱气的兽人女性。

她们的生活很艰辛，球磨和多摩两个人天天要做沉重繁琐的杂活，例如擦整个房子里的地板，例如掸大图书馆里的灰尘，而且那个管家老头子为人暴躁又苛刻，一旦她们的工作有一点点的疏漏，管家的体罚就会来的又快又狠，并且重新要再干一遍活。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两人同父异母的妹妹北上和大井，以及木曾一直都将球磨和多摩当成亲姐姐看待，经常缠着球磨陪着她们一起玩。对她们而言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这也是她们没有和别的兽人一样仇视人类的主要原因。

“直到……我十五岁那天。”说到这里，球磨的声音有些干哑，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讲了下去。

在两人十五岁那年某天的夜晚，两人被父亲叫到了房间里，以为是哪处地板没擦干净的两人战战兢兢地来到了他的房间，然而她们看到的却是父亲和一个奴隶贩子打扮的人在说着什么，然后那个奴隶贩子拿着一份文件就走掉了。

“这是什么意思？”球磨隐隐约约感觉不好，将多摩护在身后。

“你们两个都长大了，”父亲对她们说道：“我们家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年将蜜酒卖给那些北地人就能赚到大笔的钱，但是我们家的生意可不需要只会擦地，做饭，伐木的仆人来插手。所以我和刚刚那位先生谈了一谈，明天你们就去他那里工作吧。”

“可是我们两个不想和妹妹们分开。”球磨激动地说，“我们约好了明天要带她们出去玩的！”

“闭嘴！她们三个是我们家的骄傲，她们才不是你们这些兽人的妹妹。”父亲厌恶的瞪了她一眼，冷漠的耸耸肩：“反正你们这些家伙肯定能在别人那里找到杂工的工作，我要教你们的都已经教过了，现在收拾一下，明天给我滚出这个家。”

球磨一向脾气很好，从未和任何人吵过架，但她此时此刻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极度的愤怒和一丝凉意。她的牙齿迅速变得又粗又长，耳朵也变成了圆润的熊耳，爪子又尖又利，短短的棕色毛发覆盖了她的全身，就像头直立行走的熊一样，然后她在房间里扫视了下就看见了武器架上那把古旧却依然寒光闪闪的铁斧，轻轻松松就像常人挥舞着鸡毛掸子一样拿起了它。

“住手，怪物！别用你那脏爪子别碰祖上传下来的战斧！”父亲刚说了一句，球磨就像她劈柴那样快而准用斧子砸向了她父亲的身体。

混合着骨骼破碎和肌肉切开，中年男子惊恐的尖叫声在这个房间里响起了，球磨的心中奇异的不再感到恐惧的情绪，将斧子高高举起，就像劈柴一样一下又一下砸着她的父亲。先是手臂，然后是胸膛和脸，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金属砍在肉上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过来，今天是星期日，几位夫人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教堂祷告了，而因为她的父亲说自己要和客户谈一桩秘密的大生意就让仆人们全部放假了，仅有的守卫们也全部守在大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

过了一会儿，球磨才仿佛冷静下来一样停止了她的动作，回头看着站在那里紧紧抓住她衣服不放的多摩，轻轻地说道：“多摩，只有你……只有你不怕我这幅样子吗……？”

“不……”多摩紧紧抱住她，或许是被球磨传染了吧，多摩的身体也起了变化，就像猫一样的瞳孔，手掌心里长出了肉垫，还有猫类一样的耳朵。

以人类来看怎么看都是异化的，诡异的形态，但球磨很喜欢，不如说心中下意识觉得这样的多摩非常的可爱，她情不自禁地用鼻子蹭了蹭多摩的脸颊，温暖的呼吸挠的多摩的脖颈有些痒痒。

“没办法，我们这幅样子是怪物吧，也对啦，人类什么的，终究是无法和兽人们心意相通的不是吗？要是让她们看见了，一定会非常讨厌我们的。”完全冷静下来的球磨沮丧的低着头，“多摩……我们两个……该怎么办才好？”

多摩紧紧抱住了她，然后她努力镇定地说道：“球磨，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听了她的话，球磨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开始了她们的工作，说句实话，比起每天顽固黏在烛台上的蜡油，图书馆里的魔法粉尘，清理血迹和残骸对她们来说要容易多了。

守卫们都知道球磨和多摩是类似于仆人一样的存在，每天都需要背着木桶去外采购大量的食物，对她们的出行并没有什么怀疑，没有起任何疑心就放行了，从此，球磨多摩离开了那个噩梦居多，但有着独一无二美好回忆的家中。

在那之后，北上她们接手了家族的事务，对外宣称自己的父亲得了急病而死，过了几年之后她们变卖了所有的家产，用这笔钱用来去追寻各自的梦想。而球磨加入了杀手组织，代号为‘月下熊’的两人专门负责‘让人消失’的工作，看来她们的父亲终究用身体教给了她们一些赖以生存的宝贵‘谋生’技巧。

“真是令人震惊的故事……”我喃喃自语道，心情无比的复杂，如果球磨和多摩没有兽人的血统，她必然不会一步走错成为杀手，也不会和自己曾经的妹妹们用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手段保护自我的心灵，多么痛苦的分别啊。

“最后为你解答一个问题吧，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为‘月下熊’吗？”大概是太过于口渴，球磨一口气喝干杯里的蜂蜜酒。

我点点头。

“因为每到月圆之夜，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兽人血统，无比想有战斗和杀戮的冲动了哦。啊……窗外的月亮已经升起了吧？今天是满月吧，我心情很好，会让目标多活一会儿……你要不要陪我看看满月……它非常的漂亮呢。”球磨看着我，露出了锋利的爪子，笑了。

从头到尾我没能做出任何一点点反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