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木牌上留下的,自責的話語。菲特可以清楚的體會到當初艾莉西亞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留下了這句話。
『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喔,如果我能拼命活下去的話,不管是母親還是姐姐都不用傷心了。』
(如果……還能活著的話)菲特自嘲的想著。
閉上雙眼,過往的一切一幕幕的浮現在菲特的腦海......
在能源工學業界,普雷西亞‧泰斯塔羅莎這個名字總是與奇蹟脫離不了關係。
重水技術的導入。
常溫核融合技術開發。
NSSR能源轉換技術。
三大領導技術的開發成功的將困擾人類多時的能源問題解決。
若說普雷西亞是新世代能源之母,在當時可以說是全世界都認同的事情。
而普雷西亞那失敗的婚姻也是廣為人知。
與她在多采多姿的工作領域方面不同,普雷西亞與他的先生是透過相親結璃,對方是知名企業的小開。
兩人的婚姻僅僅維持了五年便宣告結束,而這段失敗的婚姻卻留給普雷西亞兩份禮物─艾莉西亞與菲特。
身為姐姐的艾莉西亞開朗活潑,總是像是小鳥一般圍繞在普雷西亞身邊。而小了艾利西亞四歲的菲特則顯得安靜內斂了許多,總是安靜的待在一旁。母女三人的生活溫馨而充實。
然而這樣的生活卻也潛藏著一些遺憾─艾莉西亞的先天性疾病。
也許是早年經常接觸各種非安全性能源的原因,儘管普雷西亞在職場防護方面做的已是十分用心,那些非安全且具放射性的能源還是對母體造成了影響,導致艾莉西亞天生的體弱多病。而晚了艾利西亞四年出生的菲特除了血液中白血球數目稍微多了點外就沒有其他的疾病。
在菲特的記憶裡,母親總是三不五時的抱著艾莉西亞去醫院就診。而她也常常一個人留守在家中,伴著空蕩的屋子等待母親與姐姐回來。
雖然有點寂寞,但是菲特知道,當明天到來時,姐姐跟母親就會回來。
只要忍耐......
等待黑夜消逝,黎明到來,母親與姐姐就會從醫院回來。姐姐會一如往常的牽著自己的手,一邊訴說在醫院裡經歷的種種驚心動魄的事蹟。而當自己露出擔心的神情時,艾莉西亞姐姐就會挺起自己的胸膛:「我是菲特的姐姐喔~所以我不會被醫生或是疾病打敗的!」
而母親則會抱住自己與姐姐。雖然徹夜的照顧讓母親的臉龐顯得疲憊,但是她的神情卻是無比的柔和。
為了讓母親和自己不再擔心,總是樂觀開朗的姐姐。
為了姐姐和自己,不停努力的母親。
年幼的菲特所能做的就是習慣寂寞,等待家人回家後讓她們枕在自己膝上,用搖籃曲療癒她們疲憊的身心。
這便是屬於她們家的,平凡而溫馨的生活。
然而就在某天,這樣的生活卻出現了變化。
負責診治艾莉西亞病情的主治醫生終於找到了可以根治她病情的療程。只要完成療程,艾莉西亞就能擁有健康的身體。
只是這次的療程所需的時間為期四天。也就是說,菲特將獨自在家中四天。
「咳咳......母親您就跟艾莉西亞姐姐去醫院吧,我會好好看家的。」在艾莉西亞要前往醫院進行治療的那天早上,菲特有點輕微的感冒。
「可是菲特你也生病了,媽媽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普雷西亞焦慮的看著菲特。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請母親不用擔心。這次的手術對姐姐很重要,母親就陪在姐姐身邊吧。我會乖乖吃藥跟休息的,如果情況沒有好轉,我會打電話給您,請不用擔心。」
菲特站在庭院門口,用笑容目送母親跟姐姐離開。
這是普雷西亞與艾莉西亞最後一次見到的,菲特的笑容。
四天後,艾莉西亞的手術順利結束。經過一連串的檢查後,醫生肯定的告訴艾莉西亞,她的疾病已經完全根治。
興高采烈的兩人在離開醫院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回家中。
家中客廳已被彩帶和色紙裝飾的五顏六色。上頭有這幾個纖細的字體:
恭喜姐姐身體康復
「菲特真是的,明明自己都感冒了,還花這麼多力氣佈置。」艾利西亞半是感動半是不捨。
但是菲特並沒有在客廳,以往她跟母親去醫院檢查時,菲特都會睡在客廳等著她們回來。
〈也許是在房間裡睡覺吧。〉做出如此判斷的艾莉西亞三步併兩步的跑向了菲特的房間。
「菲特!姐姐回來了喔!你的病有沒有......」
打開房門,正要與菲特分享的喜悅的艾莉西亞。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菲特倒臥在地上,藥片散落一地......
身體健康的喜悅被瞬間澆熄,艾莉西亞抱著菲特的身體放聲哭喊。
菲特被緊急送到了醫院。
「急性肺炎加上敗血症....昏迷指數只剩3,器官呈現衰竭現象。這孩子隨時都有可能死亡。」看著菲特的檢查報告,醫生沉重的皺著眉頭,無奈的說著。
根據醫生的推斷,恐怕在她們離開的第一天下午,菲特的病情就已經惡化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菲特一直強撐著沒有跟她們連絡。
『求求你救救這孩子。』普雷西亞雙膝落地哀求著醫生:『求求你救救菲特,這孩子還這秣年幼,還沒有體會到世界的一切。拜託你,醫生!』
「拯救病患是我們醫生的職責。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放棄任何能就這名小孩的希望,只是......我希望你能有心理準備,醫學,不是萬能的。」
以醫生的話為契機,菲特開始了為期十天、與死神搏命的的治療。
艾莉西亞與普雷西亞寸步不離的守著菲特,兩人緊緊握著菲特的手,彷彿只要一放手菲特就會去到遠方那般的緊握著。
這是艱辛的十天,連環不停的病危警報在病房中上演。但或許是感覺到家人的祈求吧。菲特努力撐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機。
然後,十天後的深夜─
萬籟俱寂的病房裡,菲特睜開了眼睛。週遭只剩下電子儀器的聲音。
母親跟姐姐睡在她的兩側,十天的不眠不休下她們終於抵擋不住睡著了。
但即便是睡著了,兩人的手依然緊握著菲特的手不放。
看著疲憊睡下的兩人,菲特用盡力氣,撐起了上半身,讓兩人的手在自己在自己大腿上重疊。
也許是習慣、也許是出自於某種意志,菲特就如同往常一般,為疲憊沉沉睡去的母親與姐姐獻上了搖籃曲:
無色的世界 悄無聲息的降臨
讓一切的時間靜止 沉沉睡去
悲傷與喜悅 皆凝聚於人心
隨著時光流逝 安心入眠
悄悄而來 靜靜離去
冥冥中自有定數
任誰都向天際的星晨 託付微小的心願
閃爍著點點的光芒 滿天的繁星啊
終將逐漸隱沒 消失於地平線的彼方
沙啞的、卻又帶著平和的歌聲,讓兩人睡的更沉,原本緊握著菲特的雙手,也慢慢的鬆開了。
吃力的拉起母親與姐姐的手,菲特讓她們的手緊緊互握。
「謝謝你們,母親.....姐姐,能成為你們的家人,實在太好了。」看著熟睡的兩人,菲特臉上的神情,是那麼溫柔,又是那般的寂寥。
「對不起,我有點累了。我可以稍微的、睡一下嗎?」在菲特說話的時候,一旁的心電圖卻彰顯著危險的情況─心跳下降、趨緩。
意識越來越模糊,菲特用了最後的力氣,讓自己的雙手包覆住母親與姐姐交握的手。
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
深夜時分,一名天使悄悄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