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Ⅱ. PIQUE DAME　　

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劣迹简直像庄园中的苔草般不胜枚举，为她决斗而死的贵族青年就达到了30多人，不过即便再优秀再杰出的男人在她眼中也只是一现昙花，被她厌倦的男人们甚至会像个姑娘一样痛哭流涕希望能挽回她冷去的心；而她丰厚的家产更是令人咋舌，她独自居住在一座庞大的城堡中，每逢月中便夜夜灯火通明，推杯换盏，其奢华程度令许多贵族都自叹不如；另一方面，她简直是缪斯女神在世，对艺术的鉴赏力无人能及，这令众多艺术家都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被母亲传话时，爱丽丝正捧着毕达哥拉斯关于灵魂轮回说的书籍发呆。

伊芙苍老的脸在些许逆光中十分骇人，过高的眉骨和鹰钩鼻让眼睛看起来更像是藏在山洞中的石头，印刷刻板似的皱纹让原本就僵硬的表情更笼上一层怨恨的灰蒙。如果什么时候能听到阿特洛波斯已经完成了这位老侍女的织锦图，爱丽丝无疑将会欣喜上那么一阵。

“夫人请小姐过去”，像是被榨干了水分的涩橄榄，笔直缺乏感情色彩的音调，让爱丽丝联想到年代久远的教堂钟楼，一敲就会扑扑簌簌掉下一大片铜渣。

一路上的沉默，只听到远处迁徙的鸟一哄而起的振翅声，因为有力的展翅而掉落几根柔软的羽毛，失去依附，掉入了水塘，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扭曲的脸孔，歇斯底里的咒骂，滴着血的缝衣针，还有不断踢打的木头般坚硬的腿……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幼小的爱丽丝缩在墙角哭着求饶。

“是这双手画出那样愚蠢透顶的画的吗？！”细长的针扎入肌肤，痛楚锥心。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是这张嘴说出那样毫不知趣的话的吗？！”嘴角涌出一股腥甜。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是这个身体恬不知耻地被拥抱的吗？！”暴雨般的踢打向肚子和身体袭来，爱丽丝蜷缩着哭泣尖叫。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落日的猩红遮蔽了视野。

“爱丽丝小姐？……小姐！！”

“啊！已经到了……”自从父亲死后，母亲便离群索居在这里，专心祈祷侍奉主，一切饮食起居均由伊芙负责。爱丽丝感到背脊发凉，被余辉入侵的房间看上去好似充盈着因炙热而扭曲的空气。爱丽丝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气，跟随伊芙走了进去。

“亲爱的，听说李·克斯特女伯爵非常有艺术造诣，所以我想让你去她那里学习下贵族小姐应有的修养，你意下如何？”

吐字模糊的声音，好像行将就木的妇人，谁？？

房间里不见母亲的踪影，爱丽丝却发现有什么东西裹着一堆衣料，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蠕动着。

“见鬼！伊芙，快把我的那双木腿拿来，那该死的畜生下手可真重！”

“伊芙，我的眼睛呢？这可是我最中意的一只左眼，还不快給我找出来！还是你想欣赏那黑洞洞的眼窝？！”

“右手臂！右手臂！快给我安上！他一定在地狱里好好享受着吧，这个恶棍！屠夫！！还有那把该死的刀！！”

“牙齿！伊芙！！难道你也像个瞎子般看不到我在干吗嘛！就在水晶杯里，快点，你这该死的！”

“是的，小姐。”

爱丽丝看着伊芙像做娃娃一样熟练而面无表情地把零碎的部件一样样拼装到这个残破的形状上——如同用砖头和石灰修补一面破败的断壁残骸。

于是穿戴整齐后，在爱丽丝面前出现了那位优雅高贵的公爵夫人，她异常美丽的母亲。

她那双蓝灰色的双眸又恢复了捕食的秃鹫般的奕奕光彩，柔软的金发肤顺地垂贴在略微上扬的眼角，她精致的面颊胜过盛妆的芙萝拉；那线条完美的肩膀，那无人能及的双臂，足以让所有比例完美的雕塑都自惭形秽；那仙乐似的声音带着如深山中潺潺泉水打在鹅卵石上的节奏，随着醉人的嗓音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冰冷的手覆上了爱丽丝的脸颊，

“亲爱的，听说李·克斯特女伯爵非常有艺术造诣，所以我想让你去她那里学习下贵族小姐应有的修养，你意下如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