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八 • 炼狱 】

“放开我！！！”

现世的森林中，虎彻勇音被二番队员拦住，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碎蜂站在前方皱眉垂头，表情痛苦，似乎不忍心看对方。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已经顾不上其他，虎彻勇音猛地推开两旁的二番队员之后瞬步至森林上空调转灵压准备唤出穿界门。

之前说过了，从现世打开穿界门非常容易，任何一位队长甚至副队长都可以做到。对于精通鬼道的虎彻勇音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之后碎蜂一惊。

虽然已经离开了尸魂界，脱离了那些虚的追击，但现世也有着大量的虚存在，在这里释放灵压毫无疑问会被捕捉到，暴露他们的方位。

而且，如果真的将穿界门打开，对方到了尸魂界就是去送死。

对方不可能不明白这些。

碎蜂迅速使出瞬步上前之后为了制止对方打开穿界门，一把拽住了对方的手臂使其身体失去平衡，停止释放灵压的动作。

该不如说，虎彻勇音现在就是在寻死了。

“放开我！碎蜂队长！”虎彻勇音声音都在颤抖，仿佛依旧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相信她现在穿越回尸魂界还能看到卯之花的身影。

“虎彻！”碎蜂直视对方的眼睛，露出同样痛苦的表情。“冷静一些！”

一次释放灵压未果，虎彻勇音再次抬起手准备召唤穿界门。

“请让我回去，我不能呆在这……！”深深的绝望几乎将使她窒息，她不知该如何摆脱。就算现在回到尸魂界能看到对方，哪怕最后会死她也愿意。

只要能摆脱这种绝望，怎么样都可以。

这令她感到崩溃，深深的崩溃。她必须去挽回这一切，如果现在赶回尸魂界说不定可以看到对方顺利逃脱，安然无恙。

毕竟那是卯之花队长，是那位神一样的人啊。

碎蜂发现对方没有放弃还想继续召唤之后迅速上前阻拦，勇音发现了对方的动作之后回身刷地一下抽出冻云，身影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请让我一个人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就好……拜托了…！”将刀尖指向对方，勇音痛苦地喊。现在的时间，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即便是与碎蜂拔刀相向她也不能眼看时间流逝什么也不做。

“虎彻！”碎蜂看到对方拔刀之后一怔，之后语气中充满了严厉。“将刀放下！”

知道对方不可能认可，勇音眼中绝望更甚。瞬步至更高的高空之后在星空之下调动灵压开始召唤穿界门。

“……可恶！”碎蜂看着失去理智的对方作出与寻死无异的行为，低声骂了一句之后也迅速瞬步上前，身影一跃迅速升至高空。

此刻穿界门的雏形几乎显现，暗空下透出一丝光亮。

来不及想其他，情况十分危急，碎蜂瞬步至勇音身前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回身将其踢倒之后回手释放灵压将空中正在形成穿界门的灵压打乱。

百米高空中白色的光线散开，火球般四处散落。

勇音身体遭到重击失去平衡向下方坠去，但很快便恢复了清醒，手心释放灵压猛地一撑空气调整了身形，再一次释放灵压开启穿界门。

“虎彻！！！！！”碎蜂震惊地看着对方飞蛾扑火般的行为，再次追踪上前。

“拜托了，碎蜂队长…！”勇音见对方再次赶来，为保护穿界门只好抽出冻云上前。

见对方持刀前来碎蜂也只好抽出雀蜂迎击，刀刃相碰在空中击出零星的火花。

没有时间了，必须将穿界门毁掉。

碎蜂白打能力在队长中也是佼佼，若想击败勇音实在是没有悬念的事情。之前她并不想伤害对方，但当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踏破空气上前一个回身踢中了对方的肩膀，勇音身子一斜之后依旧没有放弃，抬手准备释放鬼道。

两人在空中展开了激战，在某个时刻虎彻勇音终于体力不支从空中跌落。

碎蜂迅速到了还未成形的穿界门前在其完整之前再次毁掉。

迅速的下坠，虎彻勇音眼神迷茫，此时竟不知她自己是身在何处。

在马上便要摔到地面时身体被人接住，之后落地，膝盖轻轻地触碰到了冰冷的泥土。

“让我回去……”整个脑海里只剩这一个念头，只想回去看到那个人，想见证她的无恙。想再次看到她，不管周围是什么环境，她必须再次看到她。

从地上爬起，勇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象。森林围绕着阴森的气息，周围的黑暗仿佛随时都能吃人一般，令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碎蜂站在对方身前，看到对方的表情之后也是一怔。这种凄然的表情，她见的并不多。绝望的眼神仿佛能刺透人心。

碎蜂沉默。

勇音渐渐地意识到了状况，意识到了她可能回不去尸魂界。意识到，可能再也得不到卯之花的消息。

意识到，卯之花真的留在那里了。和数十只虚一起。

“啊啊……”

伏在地上，眼泪落下，喉中被什么东西充斥着，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虎彻……”碎蜂看着对方这种姿态，眼神也是不忍。不知为何，她无法对对方刚才失控的行为产生半点不满。

“不要这样……”恳求的语气却不知是指向何处。像是在向上帝祈祷，像是在诉说着对现状的不可承受。虎彻勇音跪在地上，全身都因恐惧而颤抖。

碎蜂脸上也写着悲痛，开了口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最终走上前去，跪在对方对面将其身体拥住。

“对不起。”轻悠悠叹息般的一句道歉里面含了无尽的悔恨。这一切，几乎都是她造成。如果她当初没有出现，没有去拜托对方前往尸魂界拯救队员，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身体被人拥住，虎彻勇音的情绪一下子彻底地崩溃。手指抚上熟悉的羽织布料，拥紧的却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人。

她已经不知道她抱着的是谁，身处何地，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离她而去。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是她第一次拥抱卯之花。

“我永远不会让你独自一人。”

那时，对方的确是这样说着。

她真的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那样强大的对方。那样完美的对方。的确，她本该想到一旦出了情况对方会做出那种选择。正因为很强大，正因为很完美，所以才会那样做啊。

啊啊……卯之花队长。

如果我活下去，是你所希望的，那么，我呢？

二番的队员在一旁纷纷侧头，不忍继续看下去。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虎彻勇音。

毕竟，卯之花队长是为了将他们救出才会如此……

听着对方悲怆的哭声，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静静站着。每一个细微的响动，都刺着他们的心脏。

“啊啊……”

冻云站在一片纯白之中，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被大雨浸湿。

“别哭了。”

一开口雨水都流入口中，倾盆大雨淋在身体上化作水流淌下，水滴落地发出啪啪的声音。

寒冷的空气使冻云颤抖一下，垂眼之后走上前，对着眼前跪着的虎彻勇音轻声说。

虎彻勇音没有反应，暴雨依旧持续，没有丝毫终止的迹象。两人一模一样的银发都全部湿透。

冻云看着对方，英俊的面庞上没有透露任何表情。

开开口，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脱口。

抬手，低着头在大雨中像是安抚一样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微微侧身，想为对方挡住暴雨，奈何雨势太大，效果甚微。

“好了，好了，别哭了。”冻云深深叹了气之后说。

勇音依旧没有回应。

“你忘了吗，我们的思维是共同的。”冻云的眼底映着对方的倒影，渐渐地，影像被缓缓渗出滑下的泪水打乱。“所以你感到难过，我也会感到难过啊……”

声音掺了淡淡的鼻音，冻云神情未变但眼泪却不停溢出。许久之后，手无力地从对方的头发上滑下。

被浸湿的白色和服贴在身上，坚毅的线条展露。冻云甩了一下袖子之后回身，一道水流化作弧线甩开。

在暴雨当中，背对虎彻勇音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几步之后停下，手抚上面庞。

“搞什么……我可是个男的诶。”

眼眶完全泛红，睫毛被眼泪浸湿。泪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滑下，沉稳的声音里也掺进了难过与悲痛。

背对着虎彻勇音，防止对方看到自己哭泣的表情。直挺站着，控制着哭泣导致的肩膀的耸动，努力压抑心中的绝望但却毫无效果。

无法抑制的难过。

“这种感觉实在…不想体验啊。”

大雨依旧冲刷着一切，两个身穿白衣的人背对。

海边别墅内，一众人正进行休整。

一下子多出了七个人，碎蜂与大前田在现世居住的地方显然不太够用。众人便到了卯之花与勇音之前所居住的别墅。

抵达时，勇音看到卯之花所构造的结界已经消散，一时怔住，心头的恐惧又冲上来。

死神死去，生前所施的结界或者鬼道的效果也会随之消散。

但仔细想想她们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就算卯之花安然无恙，这么久没有加固的话结界散去也是应该的。

“虎彻副队长不然……先休息一下吧……”

清空雅美看着对方的身影，眼里含的满满是担心与内疚。

虎彻勇音正在卧室内对明岛月信进行治疗，红肿的眼眶与疲倦的神色证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小型的医疗结界内，温暖的灵压覆盖在明岛月信的伤口。因为受伤已有一段时间且没有得到合适的急救导致治疗起来比一般的伤要麻烦许多。

虎彻勇音哭过之后站起，带路到别墅，那之后便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承受了无法承受之悲痛，到现在大概反而反应不过来。

悲伤这种事情，开始是浓烈，天都塌去的感觉渐渐散去之后人内心的感情反而会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现实是要靠时间流逝去慢慢体会，慢慢接受。这就如同钝痛，让人无法承受的持久，且无法对之麻木，每时每刻都会提醒你伤处的存在，又不会再给你放声大哭的机会。

无时无刻充斥在心中的悲痛与难过，无处可以发泄。

“没关系。”勇音抬起头轻声说，想挤出微笑但是没有成功。为了掩饰这一小小的失态又将注意力转回了手下的回道治疗。

“……您喝点什么吗？”晴空雅美显然注意到了对方那个表情，脸上担忧更甚之后小心翼翼地说。

“嗯……”勇音思考了一下之后征询地看着对方。“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拿一些水……？”

“好的，当然！”对方终于有了需要的东西，能想起来喝水这件事这令晴空雅美松了一口气，赶紧点头之后迅速走出房间。“我这就帮您去拿！”

“麻烦你了。”勇音点头之后目送对方走出房间。

“啪”一声，房门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这个声音，虎彻勇音脸上的倦色愈发明显地显露出来。

请务必恢复啊。

看着陌生的二番队员，她拼尽全力进行治疗并且全心全意地祈祷。

因为，是卯之花队长将你救出来。如果没有恢复，没有参与到今后的战斗的话，那么卯之花队长的付出便白费了。

颤抖着叹一口气之后将想哭的冲动忍回，看了看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暗夜将被黎明打破。

回来吧。

请回来吧，拜托了，卯之花队长。

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垂下头继续进行治疗。

“她还好么？”客厅里，碎蜂起身担心地问。

“…还好…吧？”晴空雅美回想了对方刚才的状态不确定地说。

“……”碎蜂沉默。

也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通。如果这么快就能想通的话，所谓的悲痛便也不过是一个不痛不痒的轻率的感情了。

“虎彻副队长需要什么吗？”大前田难得地问。

“她大概想喝一点水。”晴空雅美赶紧说。

“我去倒给她吧。”碎蜂说着便走去厨房。

“队长为什么不亲自进去看一看…？”晴空雅美问。

“……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见她。”碎蜂拿起水杯倒入开水之后将水杯交予对方，轻声说。“ 快进去吧，别让她久等了。”

“是。”晴空雅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接过水杯后轻声说。

大概半小时后，治疗结束。朝阳已经升起，天地间被一片祥和的气息笼罩。

虎彻勇音静静站在床边，看白色的窗纱吹起。看外面海浪轻轻拍打沙滩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

房间里似乎还残存着对方的气息，虽然很淡，但不管看到哪里，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看着远处的天边，神色是化不开的哀默。

“虎彻，休息一下吧。”

犹豫一下之后碎蜂终于上前，走到勇音身边轻声说。一夜未眠，对方的精神力想必到了极限了吧。

碎蜂正准备考虑如何强制对方休息时，勇音终于有了回应。

“嗯……”垂下头之后轻声说。“的确，现在很累了。那么我先进房间睡一会儿了。”

“好。”见对方有休息的打算，碎蜂松了一口气。

虎彻勇音默默地走到空房间门前，在推开门的瞬间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对了，碎蜂队长……”看着对方，语气里是说不出的什么感情。

“怎么了？”碎蜂回头问。

“我是说…如果……”勇音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眼神里含着一丝期待。“如果这期间卯之花队长回来的话……请立刻叫醒我。”

碎蜂怔住，之后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的。”她不知该如何拒绝对方，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说明，那种情况下卯之花生存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谢谢。”勇音说完之后走进房间。

柔软的被褥接触了肌肤，疲惫的身子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时间，头脑昏昏沉沉，非常累而且很困，但无法入睡。

我会等你回来 卯之花队长

我知道你没有死 所以拜托了 请回来

请一定要回来

我永远等着你

想着对方回来之后该说些什么，莫名其妙地嘴角露出了笑意。

啊啊 请快回来吧

我想见到你 现在就想见到 已经迫不及待了

冻云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纯白中，大雨已停。

眼泪如雨滴一般落在地面。

“不要骗自己啊。”

空气中所凝的雾气几乎将衣料都再次浸湿。

冻云抬头，用挂着泪的眼看了看上方厚重的乌云。

他们的思维，感情，想法，是共通的。对方的自我催眠在他这里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内心的感觉……是无法掩饰的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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