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allisto 于 2014-9-12 02:06 编辑

泉之篇（十六）

宵山哀曲（续曲）

求不得

“现在雨又变大了，阿姐她没事吗？ ”我不禁说出了内心的担忧，手也拽紧了自己的浴衣一角。从傍晚开始的小雨突然变得更加猛烈起来，狂风甚至将街边檐下的灯火都吹灭了。 四周的奏曲声也停了下来，小摊贩们忙手忙脚地收拾起东西，喧闹的人潮也四散开，人们纷纷寻找着找地方避雨。

“不会有事的。”光希姐的语气并不肯定，安慰的对象是我也像是她自己，“石泽君应该会把她照顾好的。现在人实在太多了，恐怕很难找到他们。我会跟石泽君保持联络，汐里姐一有消息就会告诉泉，放心吧。”

“嗯。”我稍微缓了口气，但心里却仍旧难受异常。

我略微出神的时候，突然感到一旁的光希姐拉住了我，往她身边拽了一下。但我的手仍被迅速闪过的人撞到了，伞也脱手被风带走，湿漉漉的地面让我脚底一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跌入了带着清香的温暖怀抱里。

“泉，你还好吗？”光希姐着急地询问，“刚才有人从你身边冲过去，差点撞到了。呼......还好。”她见我没什么事，松了口气，抱住我的手也松开了。

我却怎么也不想放手，双手抓紧了她的手臂，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我曾多么希望她能在潮湿寒冷的黑夜中将自己温暖，伸出手却怎样都不能真正触到她。即使是紧贴着她时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却怎样都不能够听到她真实的心声。

“稍微等等好吗？”我感觉到她似乎有些许的紧张，但像是在安慰我，她没有拿伞的那只手轻轻拍抚我的后背，并没有拒绝。

“光希姐，”我把埋在心里已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吧？”

我感到她的身体轻微颤了一下，但还是微微点头。

“要阻止我吗？”我抬起头看着她， “你也知道我今天要邀请你来的原因吧？”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知道所有的一切呢？”她声音中的无奈与哀愁溢于言表，“藏起灾祸也是为了维护幸福。”

“因为......”那句话从我的脑海中出现，我不禁脱口而出：“消除厄运并不见得能够获得幸福。”

光希姐眼中的光亮一瞬似乎晃动了，就像是心底有什么被动摇了一般。她叹了口气，把我拉近她身边，温柔地说：“我知道了。雨太大了，不要被淋湿了，我们先去边上躲一躲吧。”

我们两人找了一家人并不多的饮品店，随意点了两杯热饮，在靠近窗边的软座休息。

“我跟长谷川老师联系过了，她说一会儿就会开车来接你，裕夫也被困住了，一会儿才能过来。 石泽那里还没有回复。”光希姐查看了一下手机，语气担心地告诉我情况。

店里播报着暴风雨的突袭，恶劣的天气将不少原以为只是小雨的民众困在了四条。幸好千酱早一些走了，大概也到家了，想到这我些许安慰了一些。但是当时突然跑走的阿姐却让我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我们现在先等一等吧，泉也喝一些热枣茶暖暖身子吧。”光希姐努力地让我镇定下来。

我低头喝着热茶感觉精神也振奋了一些。我想起之前的话，微微张开嘴想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泉，你知道关于祗园祭的来历吗？”光希姐却意想之外地先开了口。

“知道一些呢。据说是由平安朝代的祗园御灵会发展而来的。”

“是的。那个时候瘟疫在全国范围内疫情严重，当时自然还是不治之症，不少人都因此而死。为了消除由传说中的牛头天王带来的晦气和厄运，就有了最早的山鉾车，也算是比较简易的神轿在平安京内巡行，前往当时的神泉苑进行祈福祭奠。在那之后据说疫情也有所好转。”光希姐详细介绍了起来。对她这番意义不明的话，我稍稍有些不解。

她看到我困惑的表情，并没有怎么解释就继续说道，“祗园祭在当时并不是一个庆祝任何事情的庆典，比起以展现和保护过去文化传统的葵祭和时代祭*（1），更多是为了消除灾祸，保佑所有人的幸福的祭奠吧。但是想必现在我们都知道，疫情如果能够通过祭祀除去厄运就被控制是不太可能的。”

光希姐稍微停了一下，望了一眼窗外的暴雨，优雅地晃动了一下杯中的红茶，缓缓开口：“这是一个我听说的发生在平安时代的关于祗园祭的故事。”

接着，她悠悠地述说起一个久远的故事：

那是疫情刚刚爆发的一年，包括平安京也都受到了影响，而生活环境比起宫中贵族们毫无可比之处的平民家庭很快就成为了瘟疫的重灾区。有这样的一对从小生活在一起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这两人并不是出生在身份高贵的家庭里，家里的父亲也只是在图书寮中担任图书助这样的小官职*（2）。说来倒也奇怪，出身在这个清苦家中，年纪较大的女公子竟有着令世人都惊异的美貌和高贵品行才华，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辉夜姬*（3）再世一般。而比她稍小，被称作二公子的男孩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实际上为皇族的子弟的私生子，因母亲的去世为了避开世人的闲言，被好心的舅舅图书助收留在府中，并且他对外人称其为自己的孩子。随着女公子年龄的增长，听闻图书助长女美貌而上门求亲的贵公子络绎不绝，却全部被她拒绝，甚至连慕名而来的宫中采女司*都要召她到宫中任女官。图书助最为宠爱和疼惜自己的女儿，只要女儿不愿意都绝对不会私自将她许配给任何人，还百般托人照应才推掉了入宫之事。年岁渐长后，这女公子还是照例不愿婚假，也不曾与家中弟弟以外的其他男子有所来往，让前来求亲的人也不得不放弃了。

天可怜见，厄运终究还是降临了，女孩不知何因染上了不知名的重病，病状似是当时流行的瘟疫却又像是一个拔不尽的顽疾。这下可把疼爱独女的图书助急坏了，同样着急的还有那位一直深爱着姐姐的也已成年的二公子。两人为了治好她的病四处奔波寻访名医，但不论是怎样都治不好，病情反而愈发加重。在那一年的文月*中旬，朝廷为了疫情祈福，无奈之下在四条举行了御灵会。在这一个对二公子极其重要的日子，他想用自己的诚心向上天祈求姐姐的康复，于是随着巡行路线一路跟随，并且在神社许下了如若能保全姐姐就将献上自己性命的愿望。也许真的有神明听到了他的祈愿，图书助寻到了一位医士，在他的料理下女公子的病竟真的也在接下去的一年间有所见转，但始终不能够痊愈 。

二公子以为是自己的许愿成效，大概自己不久之后就会离世。为了不留下遗憾，他向姐姐道出了自己的真心，并且告诉她自己准备远走异乡的事情。尽管他并没有说出祈愿的实情，但聪慧的女公子却从他的话中猜出了他隐瞒的事实，觉察出他话中的“远方”恐怕是一个无法归还的地方 。当时她并没有说破，一方面想让二公子放弃自己的愿望，另一方面也不愿破坏伦理道义，于是她编造出了一个谎言，坦言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其实是与两人有着来往的式部大辅*（6）的大公子。如她所料，虽不曾期待得到姐姐接受，但一直以为姐姐不会被尘世沾染的二公子因此事心碎欲绝。可是他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反而是被妒忌心冲昏了头脑。他前去找式部大辅的公子复仇，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可被姐姐告知了情况的式部大辅公子早已有所准备，在两人的争斗中取胜。当悲痛的二公子想要自尽时，最终被式部大辅公子救下 。

很快又到了第二年的四条御灵会，二公子在巡行前做好了前去神社，准备献上自己的生命还愿。但任谁也没想到，在宵山的午夜，图书助家的大小姐却消失了踪影，之后的多少年无论大家怎么寻找都毫无结果。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甚至有人传言她和辉夜姬一样去到了月亮的世界。挚爱着她的二公子活了下来，却无法忘记她也再也不能爱上别人，一直痴痴地等待着她，希望终有一日她能够在宵山的午夜时分回到自己的身边。但是直到去世，他也没能够亲口向深爱的人道出一句最后的再见......

光希姐叹了口气，端起手中的红茶杯没有饮入一口就放下了，说道：“也许无论怎样痴情真心，属于月亮之国的辉夜姬始终是不能求得的吧。”

注解：

1. 时代祭：京都三大祭奠之一。每年10月22日在京都展开的重大节日祭奠，身穿各个朝代服饰的队伍会在平安神宫和京都御所之间巡行。

2. 图书寮：顾名思义是负责朝中管理图书的部门，主要工作包括整理、保存书籍佛经，撰写国史。图书助：属于图书寮中官位不怎么高的次官。

3. 辉夜姬： 出自平安朝代创作的竹取物语。也被翻译为赫映姬。在竹取物语中，辉夜姬被竹取翁从发光的竹子中找到，在三个月内抚养长大，成为了绝世美人。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贵族子弟向她求婚，但是却都无法完成她提出的任务，甚至连当朝的天皇都遭到了她的拒绝。最后实际上来自月亮的世界的竹取姬在众人的眼中升上了天。

4. 采女司：平安朝时期，负责女官挑选的部门。女官一般会进入宫中侍奉天皇，对一般家庭也会是极大的荣耀。

5. 文月：7月份的别称。

6. 式部大辅：官名。是式部省的次官。式部省近似于人事部门，负责一般的文官任免和监管一般文官工作。这个官职比起图书助要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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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几篇注解也越来越多了，亲自去过宵山和巡行的作者君深深地希望并不会有任何的bug。这一篇的故事是作者君难得的上帝视角（笑～），而且重点是这还是个bg的故事，希望大家不要觉得这是什么雷点，这只不过是剧情需要。不过，这是光希第一次主动为泉提供线索，这个故事也会是全文中非常非常重要的隐线（我还是忍不住稍稍强调一下）。还有，光希到底做了些什么呢？泉是知道了。不知道在有没有别人猜到了。

谢谢树上的卡夫卡回复！作者太感动所以表情是这样的{:4_359:}！写文有的时候是挺寂寞的，不过，有人看文就会觉得自己的努力很值得。作者君也知道这篇文没有18+（也许只是暂时），而且还有虐文的感觉（有益身心啊），如此清水平淡还有bg存在的校园文（bg什么都是幌子啊），实在不敢奢求什么点击量和评分，能有人时不时来逛一逛作者君已经表示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