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天狗暗部日行性的我，一到晚上就会难以抗拒的犯困，不过也许是因为这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意外的非常精神。走在我身边的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吞食肝脏的副作用，一副精神好过头的样子。她一点也不担心面前这个自称是六的家伙有什么企图，大摇大摆地跟在他的身后，还四处望着风景。紫大人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我当然不可能知道她到底和大天狗说了些什么。遏制天狗和驱逐鬼都是我的任务，而紫大人是否还有别的想法我不得而知。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六，到底是否值得信任。往山上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我听见丛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哨声，六对我们说那是封山的信号。花姬的工作不会含糊，妖怪山今夜确实封闭了。“就算我放你们走，今晚你们也下不了山啦。”六随手捡了一个树枝，一边往前走，一边用树枝抽打着路边的野草，“当然你们要硬闯也不是不行，不过那样的话，我们会全力对抗你们的。”我们并没有去山顶，而是向大山深处走去，渐渐的我感觉到了结界的存在，六并没有多做解释，便带我们穿过了结界。结界内部别有洞天。这是一个圆形的平坦区域，一共十二所房屋围成一个圆圈。中间的一所房子不论是高度还是面积都要比其他的都要大上许多倍，我想应该是正殿。就我的目测来看，仅正殿一座房屋面积就顶得上幽幽子大人居住的那间空荡荡的寺院。路上没有人，房子前面没有卫兵，正殿亮着灯火，好像没有任何的无关人员在这里。“其实是有的哦，作为天狗的高层，雇用几个河童或是小妖怪来帮帮忙还是会做的，不过他们都比较怕人，很少会在人面前出现。”我们说起的时候，六这样对我们说。六领着我们穿过冷清的院落，来到正殿门前，他大步走上前去，双手按在大门上。两扇沉重的大门向内缓缓地打开了。六向大殿内部方向伸出手。“我要去换身衣服。”六拉了拉自己被染得一片血红的衣服，“就在前面那扇门，请先进去稍作等待，我去去就回。里面有人会接待你们的。”六说完向我们低头行礼便离开了正殿，顺手把门也关上了。大门关闭的时候发出了低沉的响声，好像整座房屋都在共鸣。凪四下打量宽敞的屋内，一边和我一起往前面房间走去。“真宽敞啊，这里。明明下面的人住着那种茅屋。”凪响亮地吹了声口哨，远处传来了沉闷的回音，“我看他们日子过得还不错嘛。”“这些不关我们的事，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了。”凪好像很不满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直到我回过头去看她，她才移开了视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等我回话，凪就率先拉开了面前的纸门。这是一个特殊的屋子。整个屋子大概有20畳（大概60多平米），屋子被竖着分成了三个部分，左右两边呈一对圆弧，一边有五个隔间，隔间面对中间的好像是门的地方被刷成了白色，上面用黑色的汉字写着从一到十的数字。右一左二，右三左四这样以此内推。现在写着“八”“四”“六”的门被向上吊起来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空空的榻。正对大门另一头的台阶上横放着一张空榻，没有隔间也没有门板，更没有编号，在空榻的后方则是一扇紧闭的纸门。中间离我们最近的榻榻米上还放着两张矮榻，似乎是让我们坐在这里。“二位九尾远道而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我们平日没有客人，所以也就没有会客的场所，还请二位稍微委屈一下。”我们刚进门，就听见某一扇门后面有人对我们说道，因为距离有些远又隔着门，我没有分清是谁在说话。“我们是天狗暗部，应大天狗大人的指令想要和二位交流些许。请先坐下稍等片刻，我们的人还没有到齐。”说话的好像是写着“参”的门。“千里眼呢？九尾都到了，他应该也回来了吧？” 写着“十”的门里面传来了好像是小孩子的声音。“他大概是去换衣服了吧，刚才有鬼的血腥味道。”门“九”里面的声音阴森森地说着，发出了“嘿嘿嘿”的神经质的笑声，“六很爱干净的，十你还是稍安勿躁吧。”“良药你不懂，我们的大独裁者寂寞了。你看她那边只有她跟小哥哥两个人啦。”【注：一此处叫的是“にに（nini）”就是“二二”的意思，与小哥哥同音】门“壱”这么说着笑了起来，的确因为排列的关系，偶数那一边只有写着“弐”和“十”的门关着，另外三个没有人。“不要那样叫我啦，小一真是的。”标着“弐”的门里面传来了女孩子软软的声音，“虽然‘和事佬’这个称呼我也不喜欢。”“嘿嘿嘿，抱歉抱歉啦。”一心情不错地嘿嘿笑着，“不过，九尾啊……还真是让人难以忍耐呢，好想近距离地打声招呼。”“小一还是忍忍吧，大人会生气的哦。”一不说话了，房间里暂时安静了下来。然后，我听到了一阵轻轻的鼾声。“铁匠是不是睡着了？”七说道。“肯定是呆在说书人旁边太无聊了。”一又笑了起来。“闭嘴，轱辘手。”周围又安静了一会。说来我刚才听到的所有人的声音，好像都是女性？“啧啧啧啧，六怎么还不来！”突然写着“壱”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脆响，那扇白色的大门缓缓升起，一个梳着高高的马尾，身材瘦高的黑衣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面具不是圆形的，两边尖尖的翘起一对弯角，好像楸形虫。在她黑色的面具中央，写着一个白色的“壱”字。“我是暗部的一，称号轱辘手。请九尾赏脸。”一说着向我伸出手来。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握住了她的手，下一秒原本还坐着的我就已经躺在地上了。过了几秒钟我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她像摇井轱辘一样转了个圈摔在地上。“哦！九尾的手感果然不一样。”一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发表感想，“比鬼的手感还要难以掌握的样子。不过我想我很快就会适应了。”一说完又向凪伸出手。“可以吗？”凪站起身。突然，凪反手握住一的手背方向往回一拉，趁着她重心动摇的时候用另一只手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双手直接把她举了起来。“满意了吗？”凪把一举在头顶上问道。门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小一吃瘪啦！”“毕竟人家是九尾嘛。”“应该算是体格差？”“小一太轻了吧，好好吃饭了吗？”“这么说来，上次铁匠也把她扛着走了好远来着？”“不是一姐轻，是和事佬你太重了吧！”“才没有那么重，我也有在减肥啦。”大家好像都没有把一被举起来当回事，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咔哒一声，又有一扇门打开了。“弐”走了出来。她也是位女性，一样穿着黑色的羽织，身高比轱辘手要矮一些，体型大约要丰满一圈，但是还远远算不上胖，反倒是很健康的那种。虽然被称作“和事佬”，这位“二”的面具却是夜叉一样的形状。面具表面上没有五官，但是只从长大的嘴中可以看见一双柔软的嘴唇。面具是黑色的，两支凸起的长角是白色的，面具中央写着一个“弐”。她慢慢走过来，在我们的面前礼貌地向我低下头，亭亭玉立的样子，好像大家闺秀一般。“小一是个急性子，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她平日里就是这样，看到没见过的人或者东西，就像试着把对方翻过来。因为对方会像井轱辘一样在空中转上几圈，所以被大天狗大人赐名‘轱辘手’。因此小一也得罪不少人，这是她的坏毛病，说了很多次都改不掉，还请二位九尾高抬贵手。”“一姐之前还摔过大天狗大人来着，哈哈哈，亏大天狗大人能饶得了她。”十在门内也接嘴说道，“‘你以后不许靠近我五米之内’这样怒吼来着。”十开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哈哈笑着议论起来。“因为轱辘手之前就摔过大天狗大人啦。她刚来的时候，全队上下都被她摔了个遍。大天狗大人都见怪不怪了。”“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好像那会‘八’还在。”“对对对，我也记得，被八收拾了一顿，最后哭着跟大家道歉了来着。那可真是壮观的景象啊，八不在了之后一的老毛病就又出来啦！”大家七嘴八舌的笑话起轱辘手来，看来她闯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嘘！”突然“九”神经质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千里眼回来了。”好像是对这句话起了反应，刚才还没有什么反抗欲望老实被凪举着的轱辘手，突然张开背上一对黑色的羽翼，双腿夹住凪的胳膊，在空中一个转身，瞬间将凪掀翻在地。一轻盈地落在地上，巨大的双翼滑进衣服里面不见了。在我们身后，传来了“嘻嘻嘻”的笑声。“干嘛那么急嘛，一姐，这么怕被我看见吗。我早就看到了哦，从一开始。”六靠在门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嘻嘻地说道，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跟喝醉之后的荤段子比起来，输给九尾根本就不算丢脸的事啦。像我这样的小少年以后都不敢跟你一起喝酒啦。”“六！”“别害羞嘛一姐，反正你也嫁不出去。”六从一身边经过的时候，捏了突然一把握住六的腰，“啊啦，一姐你是不是胖了？”“呀——！”轱辘手发出了一声非常女性化的尖叫，下一秒好像被看不见大柱子撞了一下一般，六整个人横飞了出去，直接摔进了写着“六”的门内。“哇……下手会不会太重了……”一看着六的门内有点担心地说到，六倒在门里面好像一时还站不起身来。但是，那一撞似乎并不是轱辘手做的。“一点都不重，臭小鬼命硬着呢。”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鼓鼓的，“竟然敢对小一动手动脚的！”这就是“和事佬”的力量吗？和外表给人的柔软感觉不同，我感到她似乎相当的强。仔细想想，这群嘻嘻哈哈的人正是当前天狗里精英中的精英，恐怕随便哪一个都不容小视吧。“疼疼疼疼……”六在门里面哼哼着，慢慢地挪动身体坐在了榻上，“就是因为和事佬你老是这个样子一姐才嫁不出去的啦。”“六，你想再来一发吗？”写着“六”的门立刻关上了。“早说不应该让男性进暗部了。想当年影子还在的时候，唉……不然风神也不会变成这样。”二扶着脸颊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她又看了看小一，再次叹了口气，“不过小一你喝醉的时候的确够丢脸的，还是节制点比较好哦。”“啊哈哈……抱歉。”“那么让二位久等了，这边因为之前人员变动比较大，所以大家都有点松散了。让九尾看到丢脸的样子了，真是对不起。”和事佬再次向我们低下头来。“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和事佬打了个响指，“三，接下来就交给你啦。”“好好好。天平，请把铁匠叫起来。”一和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开口说话的是“三”。我看见一个人影灵巧地爬上隔间的顶端，身子一倒翻了过去，“五”里面发出一声很不情愿的哼哼，好像刚被吵醒。几秒钟之后，“七”中的人影又翻了回来。然后“三”的门打开了。门里的人身高大概和轱辘手差不多，也许要矮一点，同样也是女性，根据刚才和事佬的话来看，恐怕暗部里除了六之外都是女性。三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个盾牌形状的哭脸面具，黑色的面具中央写着一个白色的“参”。她的腿上没有任何的包扎，看上去不像是最近受伤的样子。“欢迎光临，二位九尾，各位同僚，这里是天狗暗部。我是暗部之三，可以叫我‘说书人’，如名字所说，我很喜欢讲故事。”三笑了一声，向房间对面的纸门伸出手，“那么首先，有请暗部统帅——零。”从房间后方的纸门打开了，纸门内部还有一个竹帘，竹帘后面似乎坐着一个什么人。在竹帘和纸门之间，背对这边有个人跪在那里。纸门打开之后，那人站起身来。这个人的羽织很长，黑色的羽织背后写着一个白色的“零”，巨大的汉字几乎占据了整个背部。从体型上面来看大概是个女性，因为衣服宽松的关系不太看得出来性别。她的个头不算太高，戴着一个大小正好的狮子头。她的面具是红色的，和一般杂耍的面具没有区别，上面没有任何的数字，整个脑袋都罩在里面，与其说是面具，不如说是头套。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向竹帘里面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踏进房间。纸门关上了，“零”走到正中的榻前坐下，拍拍手，两边所有的门都升了起来。“暗部的身份对一般天狗保密，偶尔会有一般天狗面见大天狗大人的时候，为了不让熟人认出身形，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设施。对于前来帮助我们的二位九尾，暗部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就不必关门了。”我看见了这里的所有人，其中只有六一个人衣服是白色的，其他都是黑色，大概只有他一人是白狼天狗吧？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众人，此刻都站起身，向刚刚落座的“零”恭敬地弯下腰来。“零”点了点头，大家重新坐下了。“我是‘零’，大天狗的代言人。”零靠在榻上，摊开手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凪，“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