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再起不能 于 2014-7-5 03:35 编辑

明天下篇完结。绝对会完结。剑持第一视角。

刚过九点。街角的那盏路灯闪个不停。被那个断断续续的惨白光线暴露在视野之内的肮脏小巷，在我看来竟如同廉价的恐怖片场景。

我再一次取出手机。通过前置摄像头，检查了自己精心准备的伪装。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的茶发，几乎掩盖了所有表情的浓重妆容，凌乱的衬衫，卷到大腿上方的裙子。我扮演着一个援?交少女。夜里想要在这里逗留，似乎这是唯一不会引起怀疑的身份。

“今天，也不会出现吗……”

悄声地自语，似乎带有一些不甘心的意味。我望着小巷另一边、那条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的警戒线，并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抱有怎样的期待。

“新一代切腹者杰克”、“残虐的肢解魔”、“人间失格的杀人鬼”。这是网路上新近流行起来的一位连环杀手的称号。这位尚未落网的杀手已经在本市作案数起，据说在受害者活着的时候就会将其肢解。大概是因为最近活动过于频繁，加上其总会使用相似的手法，相关联的数起案件都被归结于这个人所为。

从数月之前起，我就在追寻着这个身影。

起初只是因为在一个匿名聊天室里，看到有人在闲谈中提及。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要做，闲着无聊的我只是普通地利用搜索引擎，就轻而易举地获取了有关这位杀手的信息。随后，在偶然间攻进了的某个会员邀请制的个人网站上，找到了那些图片。

大片大片的铁锈色，夹杂着不知其为何物的破碎形体。数分钟之后，被那个油画一般富有冲击感的场景震慑住的我，终于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

血，血，血，血，血。大量的血，甚至达到令我难以相信人的身体居然可以流出这样多的程度。在那些半干涸的血块之间，是血液原主人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尸骸。被肆意地分解开来，散乱地丢弃在那里，成为带有抽象意味的构图。

好像身体里通过了一阵电流。

明明是曾经觉得恶心、难过就会吐出来的我，只是呆呆地盯着网页不动。被那个照片迷住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听凭一股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强烈渴望的驱动，发狂地寻找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分尸杀人魔。

着手做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先是截获了定期访问那个网站的数个IP地址。其中一位会员的登录频次和数据下载量十分异常。会是他吗？我进行了数日的跟踪，结果十分令人遗憾。那只是个有着异常爱好的国中男生。虽然在私下里收藏了大量猎奇的图片，但这个人并不是我想找的对象。

得不到结果的我开始变得焦躁。在调查期间，那个人又找到了新的猎物。第一时间看到相关的新闻报导之后，我决定在夜里变装，守候在案发的场所。

听说犯下杀人案的凶手，会忍不住想要回到现场看看。

我难以说明，自己想要这样做的冲动。

今天似乎不会有收获了。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可是才刚刚抬起脚，就感觉到腰间有某个尖锐的东西刺破了衣物，凉凉地抵在皮肤上。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我的动作戛然而止。

“乖孩子，可不要动哦。”

找到你了。甜美中略带一些沙哑的声线。尽管是和我同龄的少女的声音，用着像是和朋友开着玩笑一样轻快的语气。然而若无其事地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曾经的凶案现场，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这么晚了，一个人很危险不是吗？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呀？”

找到你了。再一次地确认。恐惧和紧张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身心都被莫可名状的兴奋抓紧了。

很开心似地笑了笑，她没有再多说话，反而是抵在那里的利器开始缓缓地移动起来。缓缓地，以一种似乎下一刻就要切开肌肤的力度，在身体上滑动。我颤栗着，被那个触感完全抽离了力气，只有软软地向后倒去，口中吐出灼热的气息。

“住、住手……”

咔嚓。清脆的声响使我找回一点仅剩的清醒。原来不是匕?首，而是是剪刀吗？闭合的刀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裁下了衬衫的下摆，一只纤细的手臂环住了我，冰凉的手指搭在了我赤裸的腰间。

不过是短短的数分钟，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我已经浑身被汗水浸透。

试着转过头，想要看一看她的脸。

“啊——还给我！”

一瞬间被夺去了眼镜。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绑着高马尾的纤细身影，踏着轻快的步伐背对我离开。

“可爱的~小猫咪~~摘掉眼镜~看不清~~”

在路灯的光线渐渐隐没的小巷另一端，似乎还能听到这样奇怪的歌声。无力地跌坐在原地的我，也只能悔恨地用双手捶打着地面。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仲夏季节，黏腻的热气仿佛枷锁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四肢。完全没有风，树影却在微微摇动。锯子似的蝉鸣一刻不停地切割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只有往前走了吧。前方浓黑的一片幽暗中，某个暧昧不明的轮廓缓缓浮现出来。

“你会做的吧？这个，是为了我们的伙伴所做的，正义的复仇哟。”

“会做的吧？”“会做的吧？”“会做的吧？”……

被紧紧围上来的、没有面目的人群逼迫着，我只有一步一步地向前。可是就在前面不远，在那里的是，在那里的是——

我在无声的尖叫中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把头发紧紧地黏在前额和颈间，睡衣也不免被打湿。松开依然紧紧握着的手，发现床单已经被抓出了深深的褶皱。凌晨四点，是在入眠大概两个小时之后。

又做这个梦了。

把脱下来的衣物丢在一旁，我打开灯，走进淋浴间。

温热的水流过身体时，我回忆起了，那是在加入了组织，一心觉得自己能够依靠大家的力量得到拯救的时候发生的事。

课本被丢进垃圾桶。上厕所时从头上浇下冰水。便当盒里洒入了花坛里的土。课桌上被写下猥亵的字句。走在路上被绊倒，想要哭出来的时候发现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在围着你笑。集团下校，我们的组织里，就是被这样对待过的校园底层。

“集团下校可以帮你你复仇。可是作为交换……”被感觉上很温柔的人这样劝诱了之后，我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加入。第一次的任务，也做的很完美。隔壁学校据说经常对女学生动手动脚的老师被我在电车上抓到，以色狼的罪名送进了监狱。

然后又像第一次一样，通过邮件得知了将要被报复的目标。

是认识的人。新藤明日香，三年级的学姐，是一位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温柔前辈。实在无法想象她会成为组织里某个人的报复对象。倒不如说，她是看到有人被欺负，都会挺身而出的类型。我也曾经被那个小小的身影保护过，所以十分清楚。

“为什么是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我这样询问我的介绍人。

“诗绘那同学，你是在质疑组织吗？”她的反应意外地激烈。“不要忘记了，当初是谁把你从那个状况拯救出来的！现在这里有着被欺负的同伴，你却想要自己逃开，袖手旁观吗？”

完全无法反驳。

“……是，我明白了。”不对吧，这样不对吧。

“那么，具体的复仇措施，随后会发给你的。只要照着做就行了。”介绍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诗绘那同学，组织很期待你的成长，我劝你最好不要让组织失望。”

“是。”这样是不对的，一定不对——小小的，软弱的反对的声音，只是在我的心中打了个转，并没有勇气说出口。

“错的是欺凌弱小的人。”“我们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这是为了同伴所做的复仇。”介绍人也是我也是，都在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些话，可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相信它们。因为在那一封询问的邮件发过来时，我就意识到了。

我，只是想要去这样做。

无需为自己的做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也无需去寻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同伴、正义。我只是渴望着、期待着复仇，向那些伤害过我的人追索他们曾犯下的过错。然后几十倍，上百倍地讨还。

于是我决定了。虽然这次有所不同，我也不要就这样被组织抛弃。对不起，明日香前辈。吞下虫子也好，被剪去头发也好，请你一定要像平常那样，温柔地忍耐。

按照发来的邮件，我把明日香前辈约到了学校后山的湖边。

并没有更明确的指示，要我对明日香前辈做些什么。看来说不定可以应付过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后山走去的我，看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一幕。

那个身体纤弱、却还努力地保护着大家的明日香前辈，被集团下校的组织成员围在一起，按倒在地上，抓住了四肢。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我在“伙伴们”的鼓励下，抓着明日香前辈的头发，把她一次又一次地按进湖水里。

那一头美丽的秀发，像是海藻一样飘散开。

隔日，我在班里听说，三年级的那位明日香前辈因为失足落水，不幸去世了。

正式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的我，变得不再是我。怎样的任务我都会去做，怎样的手段我都可以接受，怎样看着目标的眼睛，我都可以下得去手。

只是在夜里，那个梦总会找到我。

只有那个画面，我一直无法忘记。

我想，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也一定不会对那个分尸杀人魔产生那么强烈的兴趣。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究竟是怎样。或许是作为杀人的同类，我憧憬着她能够轻描淡写地、把他人的死亡变成自己的快乐的态度，想要像她一样，从那个负疚的梦境中解脱。

也或许，我是想要借助她的手，杀死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自己。

上篇 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