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聽聞公主曾到黑築去，御阪美琴立刻命府裡眾人要盡一切努力絆住食蜂操祈，禁止她再到黑築刁難白井黑子。
一連幾天時間，御阪府裡處處人聲鼎沸，熱鬧滾滾，而將一切都看進眼底的黑子知道，這一切全是因為公主食蜂操祈住進府裡的關係。
夜裡月星高掛於空，白井黑子靜倚窗邊，凝看著遠方。
即使隔了好長一段距離，遠在黑築的她依然聽得見前方大廳傳來的笙歌樂曲。
不回宮裡而直接住進御阪府，任誰也看得出公主對御阪美琴的情意。
她也看得出府裡人都極欲討公主歡心，也誠惶誠恐地招待著嬌客，她想也許他們都已經知道他們的少主就快當上駙馬。
而到時，她就成了累贅……雖然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她終是明白。
只是，她仍等著他來，等他來告訴她，他想怎麼做。
斂下眸子，白井黑子抬手輕揉眉問。
「白井姑娘，今晚夜色很美，要不要到外面走走？」見她近日來都悶在房裡，一步也不出去，一直跟在她身邊的春兒看得有些擔心。
她知道白井姑娘是想避開那個盛氣淩人的公主，但是她若再繼續待在房裡不出去透透氣，她真害怕她會悶出病來。瞧她這幾天臉色、精神都變差了。
「這……」看了眼窗外夜色，她點了頭，「好吧。」
她前腳才踏出房門，夜羽及兀暗夜已跟在她身後。
「你們……」
「白井姑娘，可真巧哪，咱跟暗夜正愁這夜無趣的緊，現下就遇到你了。」夜羽輕搖羽扇，鳳眼笑揚，「不介意跟咱們一塊賞月、聊聊吧。」
看兩人一眼，黑子淡笑點了頭。一行四人來到後院亭子裡，坐下乘涼。
只是，才坐下，定了神，遙遙傳來的笙歌樂曲又拉去了她的心魂。
「唉，近來府裡還真是吵。」搖著羽扇，夜羽一邊搖頭，一邊不忘注意靜望遠處的白井黑子，嘴裡還問著坐在一旁的春兒，「你說是吧，春兒？」
「為了把公主伺候好，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看看前廳方向，春兒說著。
說伺候是好聽，說實在點則是少主兒不讓她上這兒找白井姑娘麻煩。
瞧瞧，連歌舞妓都被王總管找來湊熱鬧了。
「暗夜？」見白井黑子依然沉默，夜羽以肘頂了頂一旁的兀暗夜，示意他說話。
「有公主出現的地方，就是這樣，咱們還是認了吧。」
「說的也是，真不知道公主這次打算在這兒待多久。」春兒介面道。
「她是公主，想永遠賴在府裡也不是問題，再說京裡的人早已知道她很喜歡咱們家少主。」兀暗夜順口回著。
飄進耳裡的話，教白井黑子身子微怔。
「你——」夜羽一雙鳳眼頓地瞠大。這死傢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就是發現白井黑子近來心情欠佳，整個人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才找兀暗夜一塊來陪她聊天解悶的，可這傢伙居然……
「夜羽，幾個月前你不也聽少主提過，皇上曾明白表示要他考慮娶公主的事嗎？那這事情都拖這麼久了，少主他也該有所決定了，你說是不是？」
「這、這……」夜羽氣得想拿扇子敲他的頭。
「啊！？這是真的嗎？那……」春兒一聽驚叫，急看向一旁似沒聽見他們談話內容的少主背影。
「其實少主若娶了公主也不錯，對少主的宦途定有極大助益。」暗夜就事論事。
「那也得看少主他喜不喜歡公主」夜羽連忙開口道。
「少主應該是喜歡公主的吧？公主她人長得美，身分又尊貴，又是皇上最寵愛的妹妹，少主他有理由不喜歡公主嗎？」像是少了根筋，暗夜不解地看著他。
「不管怎樣，一切還是要看少主的意思，少主若不同意，誰也拿他沒轍！」夜羽氣得猛瞪兩人。這兩人的腦袋瓜子裡，肯定是裝著豆腐渣！
「可是公主的哥哥是當今皇上耶，誰要是不聽他的話，不就是抗旨了嗎？抗旨可是要殺頭的。」春兒吐了吐舌頭。
「誰說抗旨來著？皇上和少主的交情好，絕不會因為一件親事而壞了交情。」
「說的也是，再說現在咱們大皇王朝可以如此安定，少主的功勞也不小。」
「所以說，皇上是絕不可能逼少主娶公主的。」夜羽得意的下結語，可，兀暗夜突然介面的一句話，卻教他臉整個綠了——
「除非是少主自己願意，你說是吧？」
「武夫！」夜羽氣得以扇猛敲他，「你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話。」
「我哪不會說話了？我說得可溜的了！」一句武夫，惹得兀暗夜不服道。
見兩人吵了起來，春兒在旁嘻笑著。
「你們聊吧，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黑子緩站起身。
「咱們送你回去。」吵鬧與嘻笑聲乍然停止，三人同時出聲道。
看一眼三人，白井黑子笑著搖頭。
「不了，我自己回去就成了，別理我，你們繼續聊。」拒絕三人同行，白井黑子即轉身朝黑夜裡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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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再聽他們談論御阪美琴與公主的事，白井黑子選擇離開，選擇不看、也不聽。
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權千涉御阪美琴的決定，也知道自己不該吃醋，更知道自己對他與公主的事不該有任何感覺。
畢竟她只是他從高沙鎮撿回來的一個女人，一個沒身分、沒地位的外來人，甚至她也不是大皇王朝的人。那，她有什麼資格為公主與他的事吃醋、難過？
所以，就算他真的與公主成了親，她也無所謂。
再說古代人，尤其是像他這種名震四方的大將軍，既有權又有勢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既然如此，那她想再多也沒用，總之，對他與其他女人的親事，她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絕對、絕對不會！
深深呼吸一口清涼的冷空氣，白井黑子選擇忽略心底絲絲揪痛，再次無聲地在心底說服自己，希望能平撫自己近來越漸焦躁且不安的莫名情緒。
可，今夜，她感覺心口好悶哪。
緊搗著有些難受的心口，眨去瞳裡的乾澀，白井黑子一步步慢慢走往黑築的方向。
突然，她看見不遠處的書房裡燈火明亮。
他不在前廳那兒陪公主？驀地，一道驚喜揚上她的眼。
也許，他並不如他們所言的喜歡公主，也許他根本就不想當駙馬……
抑下縈繞心口的驚喜與企盼，白井黑子撩起裙擺，快步往書房走去。
一見她出現，守於門口的護衛互看一眼，隨即擋下想推門而入的她。
「你們……」白井黑子訝然看向兩人。以前他們兩人從未攔過她。
「白井姑娘，抱歉，你現在還不能進去。」
「還不能進去？為什麼？」
「這……」
「美琴在裡面，不是嗎？」
「少主兒現人是在裡面，可是……」兩人支支吾吾。
突然，一聲嬌呼自書房裡傳出——
「哎呦，美琴，你別這樣嘛。」趁著御阪美琴出手想推開她之際，食蜂操祈逮著了機會，將整個身子賴進他懷裡，學著剛要宮女教她的勾人伎倆，她媚眼如絲地瞅著他。
未免夜長夢多，她決定要在今夜誘惑他，好教他快些點頭答應當她的駙馬。
「公主，你……」對食蜂操祈的投懷送抱，御阪美琴眼色一暗。
雖然上回進宮，他就已回絕皇上要他迎娶公主的提議，但卻也給自己帶來另一個難題，就是讓食蜂操祈明白，他不可能迎娶她進門的事實。
只是，貴為公主的她，自小即受慣眾人嬌寵，哪可能輕易接受他的拒絕，而皇上似乎是打定主意將她這個麻煩丟給他，完全置之不理。
所以這陣子裡外皆忙的他，為了開導她，連黑子都冷落了。想到好些天沒見到黑子的人，御阪美琴頓覺心情煩躁。
他想，食蜂操祈若是再這樣繼續纏著他，說不定到時他真會動手直接將她趕出府，省得她再繼續賴著不走。
「美琴，我知道你一直都瞭解我的心，所以，沒關係的……」一手緊環住御阪美琴的頸子，食蜂操祈一臉嬌羞地想解開自己的衣襟。
只是她覺得自己真的好笨，居然連個襟扣也解不開。真是急死人了！
「只是，等今夜過了，你可得進宮跟皇帝哥哥提我倆的婚事……」食蜂操祈一邊忙著跟自己的襟扣作戰，一邊還故意嗲著嗓子，想學白井黑子輕聲說話。
「公主，你……」見她兩手忙著想解開襟扣，御阪美琴大吃一驚。
忙出手，他推開賴在他懷裡的食蜂操祈。可，才推開她而已，突然重心不穩的食蜂操祈嚇得手腳一陣忙亂，連忙想抓住東西支撐住自己。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
御阪美琴見狀只得再出手將她撈回來。只是，才撈回她站穩身子，書房的門已被人自外而內的推開——
「大膽！」聽聞推門聲，御阪美琴怒顏斥喝。
轉頭看向來人，意外對上一雙怔愕紅瞳，御阪美琴眼色頓沉。
白井黑子怔張雙眸，微啟紅唇，愣望房裡相擁而衣衫不整的兩人。
看著眼前這一幕，她不知道除了驚愕，自己還能有什麼其他感覺。
眨了眨暗紅的瞳，白井黑子動也不動地凝眼望他。
她想轉身就走，想不打擾兩人的親密，想不當個惹人厭煩的女人，可是，彷佛有幹斤重的身子，卻讓她一步也動不了。
忽地，她身子一顫，神情僵凝。一道突自心口竄上的痛意，教她臉色倏然蒼白，也教她呼吸亂了調。
身形一晃，白井黑子急抬手扶住門板，想穩住自己痛得就快站不挺的身子。
為什麼這一刻她的心會這樣疼？就好……好像有把利劍狠狠刺劃過她的心，教她鮮血直淌而痛得無法忍受？
為什麼會這樣？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在喜歡他、在習慣他之後，不知不覺中，她還……愛上了他！？所以現在，她才無法接受他與其他女人的親密？
頓然明瞭自己的感情，白井黑子眨著漆黑瞳眸，緊搗心口，臉色蒼白。
為什麼剛才她不聽護衛的話轉身離開？為什麼剛才她要堅持進書房？為什麼她一定要親眼證實，才願意相信他真的不在乎她，真的……真的不在乎她……
「黑子，怎麼了？」一把推開食蜂操祈，御阪美琴擰眉快步走向臉色慘白的她。
見她神情淒怨而不語，御阪美琴頓覺有異。怎麼回事？
「你不舒服嗎？」這陣子，他被食蜂操祈纏得都沒時間去看她，她生病了嗎？
「又是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擅闖這裡！」被打斷好事，食蜂操祈氣得羞惱道，「來人啊，把她給我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哼，打也打死她！
「公主，你這不是要給我難看嗎？」制止護衛進入，御阪美琴回身褐眼一揚。
「你在保護她？」食蜂操祈瞪眼看他。
「她現就住在我御阪府裡，就是我御阪府的人，我當然得保護她。」
「美琴你！？」食蜂操祈氣得咬牙切齒。她看得出來事情並不如他說的那樣簡單，也看得出來在他心底，眼前這個女人遠比她還要重要。
但，比她還重要？那怎麼可以！？食蜂操祈臉色乍變。
「先回房歇息去，等會兒我去找你。」御阪美琴轉身看向白井黑子。
「不，你再也不必理我了，你……你們繼續吧。」仰起蒼白容顏，強作冷靜，白井黑子凝眼看進他幽沉的眼。
「你——」對她話裡的冷淡，他擰眉。
「不打擾了。」斂下眸底一絲水意，她旋過身，走上來時路。
他對她只有憐憫之心，除此之外，在他眼裡她和御阪府裡的其他人並無兩樣，這跟公主說的一樣
今夜，在她發現自己愛上他的時候，他也給了她再明白不過的回應。
低下了頭，垂下了肩，眸光淒迷、臉頰蒼白的她，猶似一縷幽魂，輕步行過漫天梅香的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