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作者:海间
更新时间:2014-07-06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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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海间 于 2014-9-2 13:50 编辑


【第二章 懦夫】



直到离开电影院两人都夹杂在叽叽喳喳议论感想的人群里,观影结束后,众人的谈话气氛骤然热切了许多。晓美焰推开大门,外面的空气里回荡着对面商家广播的圣诞颂歌。打扮成圣诞老人的临时演员坐在造型夸张的驯鹿雪橇里和来往的行人合影,并四处分送廉价糖果和礼品折扣宣传单。

在他的旁边则有一棵极高的圣诞树——据说是见泷原商业街今年的“圣诞树之王”,自十二月初便竖立在街头——装饰它周身的是几千张许愿条。靠近下面的塑料树枝几乎都被系满了,沉甸甸地直往下坠。

“小焰,我们去那边的圣诞树写新年愿望吧!”鹿目圆将手拢在嘴边,呵气取暖。天气实在是有些冷,积雪开始融化了。

晓美焰一直在留意监控佐仓杏子和美树沙耶加的QB,她们看的那场电影还没有结束,预计还有半小时。她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只要错开这段时间不当面碰到,一切都能变得更加省心。更何况今天是计划已久的约会,只要鹿目圆开心,她甘愿冒一点小风险。



在银之庭里,她们相处的生活看似平淡,实则危机重重,架空在晓美焰的谎言和各种矛盾之上。美树沙耶加和百江渚一直是她极为重视的“变数”,连带佐仓杏子和巴麻美,她对她们投去的心力仅次于鹿目圆。一个不仔细也许就会成为唤醒鹿目圆的契机——不管是神,还是她的神使们,都是晓美焰志在必得的打击目标——为了维持这来之不易的日常。

依赖已久的时间溯回能力在银之庭里已经成为了禁忌,她不能冒着增加因果线的风险去使用它。谁知道这些不起眼的积累会再次些诱发什么呢?看看她,再看看鹿目圆,十年时间,神和魔便相继出现在了这世界上——为了不重蹈覆辙,杜绝塑造新的敌人和增强鹿目圆力量的可能,她宁愿只靠封印记忆的方法来压制众人,慢慢削弱她们和自己与鹿目圆的“关系性”。

这法子虽然笨拙,但是有效。只可惜有一个弊端:银之庭内所有人被夺取的记忆确实受“晓美焰”的控制,然而实际上却游离在她的掌控之外;对于这个切实意义上的不安分因素——薇尔妮——她的分身,晓美焰的顾虑要更多,却也对一直不知踪影、有能耐瞒过她耳目的她无可奈何。


通过QB她看到了佐仓杏子和美树沙耶加放在腿上的礼物,它们都有精美的包装和精心折叠的纸带花。想必这些是她们今天刚刚购置的吧,为了一周后的圣诞节。

“美树沙耶加和佐仓杏子的感情真好。”和鹿目圆站在路口等红灯时,晓美焰淡淡地说起了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暗恼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她们。也许是潜意识里想看看鹿目圆的反应,但是,这样贸然——

“是呀,就像我们一样要好。”鹿目圆赞同。

“嗯,没错。”她没有躲谎言和虚荣迎面扔来的雪球,雪水顺着脸颊流下,冻红了她的双颊。


她们的感情真要好,自然且妥贴,无需背负任何罪愆。


绿灯亮起,她们并排走了过去。晓美焰的脚下似有黑色波纹荡开,沿着她经过的脚步,积雪都化得干干净净。路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场景。走到街对面后,她们重新又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小圆,你有特别想要的圣诞礼物吗。”晓美焰努力装出询问的口气。

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只是想像正常人那样去维持这段关系,顺便欺骗一下自己的感知。

“我大概……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吧。小焰你呢?”鹿目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多么真实而又充沛的感情,没有隐瞒,没有欺骗,没有忘却,只是彼此交付真心和信赖。


“是吗?那算了,我就……给你个惊喜吧,你等着。”银之庭的主人用手拢过自己鬓边的长发,苏芳色的眸子一隐即逝。有沙哑的声音自心底浮现,伴着闷笑声和叹息。


我送了你一个世界,你喜欢吗?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圣诞树下,由见泷原的商家出资,这地方无限量供应许愿签子和各种颜色的笔。晓美焰提着笔对着空白的卡片出神,她不知道该在愿望卡上写些什么。似乎她要求的一切都已经实现了,但又觉得一瞬间就可能失去一切,而且那些得到的好像都并非真实。鹿目圆倒是写得飞快,完成后还探头过来看她的进度。

“还没写完么。是不是小焰你想许的愿望太多了,不知道挑哪个好?真贪心呀!”她笑眯眯地双手合十,将自己的愿望夹在掌中。

“你写了什么?”晓美焰暂时放弃了思考内容,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心相问。她在强行征服QB一族成为自己“眼睛”的时候就立下了规矩,严禁QB在自己和鹿目圆身边出现。因为讨厌被窥伺的感觉,在她俩独处的此刻,失去浮空之眼的晓美焰在对鹿目圆的观察力上也不过和普通少女相持平。


她很好奇她写了什么,然后,接下来就是她的事了——用全部的力量去实现它。


鹿目圆闭着眼睛面对圣诞树,嘴里喃喃答道:“我写的是,我想成为你那样可靠的人。”

“为什么?”晓美焰稳住气息,心跳如擂鼓,双腿软得仿佛没了力气。懦弱正坐在供行人书写愿望的桌子的另一头,晃荡着双腿,饶有兴味地审视两人。

“我转学到这里后,你一直陪我到身边,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帮了我许多许多忙,”鹿目圆许愿完毕,睁开眼睛,将纸卡系到离自己近的枝条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同时也是我所知道的,最冷静和温柔的人……”

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过于直接,她不再说下去了。

“托你的福,小圆,我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了。”晓美焰匆匆写完,将自己的系到她的旁边。鹿目圆踮起脚尖,依稀辨认出那是“来年依旧”的字样。



彩色花车缓缓驶过大路,五彩纸屑自空中落下,那是见泷原市政府为了庆祝圣诞而增设的助兴活动。被懦弱拉过来的懒惰、愚蠢和妒忌正嫌弃地站在车上往下扔花瓣,这是主人交待给它们的任务之一。扔着扔着,懒惰便躺下闹起了罢工,被挥舞圣诞糖拐杖督工的谎言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

站在车上的乐队卖力地演奏着,数个圣诞老人和冰雪仙子站在车上,将包好的礼物不断投给路边的人群。小孩子们高兴地喊叫喧闹,节日的欢乐情绪逐渐升温,直到沸腾。鹿目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人,看得十分开心。


“我希望明年和今年一样,”望着她的侧脸,晓美焰站在圣诞树前如是说道,“不奢求会比现在更好,我已……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是指……”鹿目圆望着两人系在一处的愿望卡片,嘴里喃喃地问道。

“……什么都不指,”晓美焰转移了两人的话题,“你还记得22号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吧?我想,那天下午我们俩可以提前去逛逛庙会,不必等佐仓杏子和美树沙耶加她们了。如果在元旦那天一起去的话,人一定会很多很杂,就算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也未必安全。”

“说得很是,你想得好周到。”鹿目圆顺从地跟在她身后,两人离开了圣诞树周围。



化雪的日子是极冷的,好在阳光温暖,但也足以将人们圈在家里。见泷原市的元旦庙会照例盛大热闹,每年都会吸引许多当地居民和邻近城镇的游人。晓美焰和鹿目圆早早就约了佐仓杏子和美树沙耶加一道吃晚饭,而这顿晚餐之前的下午,两人则打算一起去作祈福的地方转转。虽然按照传统意味,初谐从元旦才开始,但现在已是十二月下旬,想必寺庙也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她……还在路上吧……”冷冽的风刮过,晓美焰的长发在风里飞舞纠缠。她抬起手,风便散开了。

和鹿目圆约好了在河边的公交车站见面,她提前了一刻钟,鹿目圆还没到。也许是因为休假和天气的缘故,桥上压根没有什么人。晓美焰背靠桥栏,忽地就这样仰面倒栽下去——没有水声,没有呼痛,绣着银灰色和深紫色花纹的象牙色围巾在下落的气流里展开,如同她的披风。

河流没有结冰,她却稳稳地立在了水面上,一圈圈的同心波纹从她的脚底发散开来。她慢慢向远处走去,每踏出一步,鲜活的彼岸花便绽放在她脚边,密密匝匝地像是要将她托起一般。她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带起的水滴自她靴底坠落,落在水面的模糊倒影尽被火一样的红色遮住了。


走到河面中心,晓美焰平展开双臂,扫视周遭,如同君王在巡视她的疆土——这个城市,这个世界。她不知道自己对它究竟抱着何种感情,难道也是支配后所产生的“爱”么? 一想到她的力量来源竟是“神”,她就忍不住地想发笑。

君权神授。

她的神明正站在对面,用微微不解的眼神望向她。晓美焰用手捋过自己的长发,极轻地带过耳坠:“她,在那里啊。”

风起了,漫天的血红花瓣霎时间遁为无形。太阳的金光照在她们身上,在河畔上拖出淡淡的影子。


彼岸花海里的晓美焰。

花海彼岸上的鹿目圆。


“你,在这里啊。”在她耳边轻轻叹息,晓美焰握住她的双手。鹿目圆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绕到了自己身后。

“小焰,你刚才……在水面上走?”鹿目圆微微眯起眼睛,河面闪烁的粼光有些刺眼。

晓美焰沉默不答,只是安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嘴角浮现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那个——能在水上走路、脚边还冒出来很多花的事,是故意表演给我看的魔术吗?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看到对方不予置否,也是方才看到的景象太违背常识,鹿目圆对自己的眼睛不那么自信了。

“不是,那不是魔术。”一边说,晓美焰一边将一朵彼岸花插到鹿目圆鬓边,“这个果然不适合你,太艳丽了。”

完全没看到花从哪里变出来的鹿目圆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话:“好厉害,就像魔法一样。”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法吗?或者,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晓美焰将手里的花扔到了地上。

“世界这么大,应该有很多事情无法靠科学来解释的吧……我还是相信有神存在的,”也许是感到自己的话语并不令人信服,她添上了后半段,“过年的时候,大家不都向神祈愿吗?”

“如果世界上有神也有魔,她们发生了战争,谁会赢呢?如果我是魔,在神胜利之后,我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她又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发问。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晓美焰抬起了手,放到鹿目圆额前。


在即将发动力量的前一刻,她听到了鹿目圆的声音。

“小焰,我觉得,就算是面对神,你也会赢。”

“为什么?”停在她额前的手掌渗出了一层汗水,晓美焰急忙缩回了手,像被烫伤了似的。

“因为你是小焰啊。”鹿目圆对她刚才的举动没有任何疑问,就像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似的——晓美焰忽然有了这样的错觉,此刻她面对的是真正的鹿目圆,但是刚刚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和自己的想象大相庭径。

定了定神,她将手覆到鹿目圆的额头上:“我知道了,谢谢你。”


鹿目圆在刹那间忘记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连同自己走来这里的原因。记忆再次被支配一切的恶魔轻松改写,被操控于鼓掌之间的神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脸上除了空洞的笑容以外别无一物。



河流仍在静静地流淌,晓美焰和鹿目圆手牵手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她们沿着河岸的小路不急不慢地走着,阴沉和任性追打着从她们身边跑过。晓美焰目不斜视,只是抓着鹿目圆的手稍微紧了紧。鹿目圆望着身边人的侧脸,目光从她带着黑色阴影的眼眶落到干燥爆皮的嘴唇。

“……你看上去,很憔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啊小圆,其实,我感到很幸福呢。”

晓美焰忽然停下了脚步,单手捋过垂顺的长发。单边耳坠折射出的光芒如同细针,直刺到鹿目圆瞳仁深处。



“没有啊小圆,其实,有你就很幸福呢。”

“不是啊小圆,其实,抓住你很幸福呢。”

“对的啊小圆,其实,拥有你很幸福呢。”

这是一个闭塞的空间,晓美焰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面前是变调的数十台留声机。它们同时响起,播送这句话的各种变调版本,依稀能听出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只是,在每一次的重复中都会有细节的变化,能够辨别出来的只有这连贯的几句。

震耳欲聋的说话声渐渐隐去,畅快又疯狂的大笑声传出,使劲挤压这逼仄空间里的一切。那笑声有说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却又意外地带着一丝怜悯。

她伸出一只手,叠加在一起高过数米的老式机器们相继燃烧成灰,露出它们围绕和守护的门扉。它们用最恶意的方式羞辱这位前来朝圣的恶魔,它们本身便是她的力量所化,代表了她矛盾而不堪的内心隐痛。


慢慢地走上前去,晓美焰开始止不住地啜泣。那呜咽声颤抖不已,裸露的肩膀在黑发里时隐时现。这道门将“她们”隔绝,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并展示自己的软弱且不必担心被任何人偷听——这里是她掌控世界的至高所在,只有她和被封印了力量的她。

一道无形的镜面将她挡住了,她看到泪珠从眼角滑落,流过下巴,滴到地上。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没有让她感到羞耻和不堪——这里是耳饰里至为隐秘的所在,只有她和她,没有别人;而她在沉睡,不会醒来。

不一会儿,自我忏悔的情绪在发泄中消退完毕,取而代之的是近似战斗的坚定意志和坚持下去的勇气与信念。

“已经……足够了。”她的双手拂过自己的脸颊,眼睛却没有再看镜子里映着的雪白胴体。她的身体像盛开的白山茶一样柔嫩,像天生持有戒备感的波斯猫一样灵敏。黑色的衣物静悄悄地浮现,蛇一样地攀附在她的肢体上,温柔地包裹住她的身子,连同她炽热又怯懦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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