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久由美】纸背文书【极短速写已完】

作者:熙德·贝兰黑那
更新时间:2014-07-09 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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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熙德·贝兰黑那 于 2014-7-14 02:31 编辑


前记:本篇是应烟叔(shennongding)要求所写,不过大概是不太合她意的,实在无言致歉。最近脑袋花岗岩一般打不出洞,多亏许多友人指教,不然连这种玩意也写不出的。称之为速写是因为太短而缺乏完整的情节,难以称为小说,虽然花了好些天才凑出这么点字,一点也称不上“速”。


题目“纸背文书”是指写在纸背的文献,古日本使用的“和纸”厚而贵,往往在一面写了文字后用另一面写别的东西。背景设定是略似日本镰仓时代,不过将女性的地位显著提高了,请当作架空就好。





大约是平中三年的七月某日夜里,在信浓鹤贺馆正举行欢闹的宴会。城主蒲原智美亲自主持,邀请了不久前在熊野新宫祭典上大受好评,名扬近畿的“清澄座”演艺团,家臣和领内各村的代表一一列席,无不尽情欢乐。


“来呀,别像个小男人似的!堂堂武家的女儿!再来一杯!”


“我没有醉~~~~~”


“不行了,喂,喝不下了——头目去哪了呀?管她去死,喂,都来听老朽说它一段书呀!”


“再喝点,这可是神酒,菩萨也要喝的。能治痛经,还不起夜呀。”


“我乃犬京斋,看我来把筷子顶在鼻尖上……啊,戳到眼了!”


“哇哈哈,佳织也来跳段舞吧!”


醉人醉语,简直分不清谁在说话。这时,鹤贺党的家宰(注)加治木由美,说是去小解,溜到了御殿外的院子里。这里一角栽有五七棵扁柏,明亮的月光照在树顶,反而显得树影黑幽幽的,好像在枝干之间隐匿着什么不能露出在月下的东西。由美整了整有些乱了的领口和衣袖,信步走过去,忽觉脚下一绊,连忙顺势向侧边一跃,稳住脚步,手搭刀柄,警觉地看过去,只见那里靠着树干坐着个人。


注:鹤贺党,即鹤贺地方的豪族集团;家宰相当于武士家中的管家,辅佐或代理家主处理各种事务。


“原来是个无赖。”


“说我是无赖?冤枉,呃,冤枉。我可是良善百姓,呃。”那人打着嗝,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由美听。说着支起身体,把头埋向伸着的小腿间:“参见加治木大人咯。”


“真是失礼,醉成什么样子了?”由美瞅着那人,责备道。不用看清面目,她只从那瘦削身躯坐没坐相的姿势,就明白了此人正是清澄座的领班,久。“咲跟和还在里头跳舞呢,你不说停,她们就不停。优希把带的章鱼自己扫光了。犬京斋从棋盘上摔下来了。你这首领倒省心,躺在这里当绊马索?”


“哎,反正有真子在嘛!嘿嘿嘿。”久满不在乎,抬起头来冲由美傻笑。


“真子也喝多了,一个劲叫别人听她说书,其实早就说不清楚话了。”


“她没哭着扭住别人讲她爷爷……怎么的来着,呃,啊,对,带她偷柿子?我们可都是,呃,听得耳朵长,呃……”久不住地打嗝,话没说完,就伏下脑袋去。由美以为她要吐了,正准备去扶,这家伙忽然又坐了起来,靠住树干,眉飞色舞地补充道:“长茧子咯!不过她每次都要蘸醋添酱,加点新花样哩。”


“说不定正讲着呢。”由美见她似乎并不难受,却也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干脆也就地坐到她左边,斜眼打量了她几下,“你是也喝多了吧?在这里吹风?真够悠闲的。”树影下久的身形虽瘦,却显得矫健,像是山中捕食鸟兔的狐狸。


“‘半城主’大人也很悠闲嘛。这个时候不是该在管秩序,让那些没大没小的去罚跪么?”久见由美坐下,便欠了欠屁股,朝她身边挤了挤。一股酒气扑进由美的鼻子,让她不禁摇了摇头。


“那么,该罚你跪到后天早上。还有,说过的,在下只是家宰,不是什么‘半城主’。你也喝太多了。”


“还能认出由美大人,证明我没喝多。”久挤到几乎要跟由美肩膀相撞,“对了,公主殿下没跟来吗?”


“桃子受不了酒,睡去了。我出来躲一杯。”


“哎,稀奇!”一听这话,久刷地挺直腰板,瞪大方才还罩着一层迷糊的双眼,大约是怕对方看不清她那夸张的反应,还猛拍了一下大腿,“怎么,由美大人没去照顾公主殿下吗!”


不等对方答话,她又砰地一拍脑瓜:“难道大人是特地来跟妾幽会的吗!”


“不要胡说。”由美严肃地说,“乡下武家,又不是你嘴里那种都城公子。桃子那里有津山照顾,我很放心。”说到这里,不觉顿了一下,又说,“要不是这样场合,我也很想自己去看顾她呐。”


“哈哈哈哈,睦月大人真可靠!啊呀呀,真不愧是,真不愧是下任的城主!给蒲原大人当养女的事定过了吧?真可靠,还是跟过去一样可靠嘛!呃!”久笑着打了个嗝,又好像觉得这个嗝尤其好笑,笑得更欢了,也不顾由美绷着嘴角斜瞥自己,傻笑一阵后又接着说:“记得头一次来……啊,那是什么时候啦?哪年?弘正还是应德?那些公卿没鸟用,就知道改年号玩,去汉文的什么书什么鉴里抠死字眼……”


“治弘二年的九月二十五。你老这么胡说八道,可得小心点舌头。”


“哈哈,记性真好!说到舌头,那时候不就差点丢了吗?睦月大人不是以为,以为我们是守护所(注)的细作,要带走审问嘛!”


注:守护所是幕府——武士政权在地方的统治机构,与当地豪族发生利益冲突甚至交战是常事。


“可也没怎么冤枉你不是么?”由美也笑了,“说来,没有这次的消息,恐怕是难以战胜守护的人马呐。能联络龙门渕、风越、千曲东各地的豪族,也是拜赐良多。实在是,无言致谢。”


说着,由美就转过身,对着久行了一礼。“惶恐万分。”久俯身还礼,却丝毫没有什么惶恐,倒是嘴里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就再求点恩赏如何?”


“无礼!——你还真不客气……好吧,要什么?只要不过分,主上也一定会答应的。”


“呃。”久支起身子,抹抹嘴,打了个嗝,“跟由美大人共度良宵怎么样?别看我身材不如小和和,都城的爱宕大人可是求过妾身三五次哩。”


说着,她眯着眼去看由美的脸,大约想观察她的反应。不过,柏叶的影子斑斑地落在上面,就是不醉也未必看得清。


“是说那位和泉等三国守护爱宕洋榎大人?听说是个女色家呐,这种乡下都听到她的名声了。”由美边说边坐回原来的位置,“怎么,她没把你收了去么?要不,又是吹牛吧?”


一听这话,久立马作出一副立誓以明志的样子:“诹访上下大明神、善光寺的金光菩萨、八岳、清澄稻荷作证:从不吹牛!妾可以写三十二张誓书!”她一脸正经,说得仿佛违背誓书就真能招来神罚似的,“怎样,”立刻又恢复了嬉皮笑脸,“把大人的一宿良辰,赐给妾作恩赏吧?”


“菩萨会头疼的。还有,你自称什么‘妾’‘妾’的,真够恶心呐。”由美摇摇头。


“都城的都这样呗。你真该见见那位爱宕大人这么说的样子,绝景哩!有回跟末原大人吵架的时候……——啊,末原大人你知道吧,那个爱宕家的家宰嘛,好多人都说她迟早累死……啊等等,险些被你打岔蒙混过去了。妾之所请,其情可鉴,还望大人体谅此心哟!”


“唉,肉麻。你这算是借酒胡闹吧?”


“哦?也说不准是酒后吐真言呢?”


听久这么说,由美似乎迟疑了一下,抬眼向上看了看柏树枝,没有马上还口。久正要继续说点什么,还没发出音来,她却转回脸来,长出了一口气:“唉——你都说过好些次了。既然是真心话,要是我答应了你,怎么样呢?”


久闻言睁大了眼,正对上由美的眼神。两人好像在玩瞪眼比赛,互相对着眼呆在那里。人声一静下来,风吹枝叶沙沙的响声便传进了她们耳中。


“有风哩,”久终于开口说,“——大人这是逗我玩吧?我虽然是一介流浪的艺人,别人看来好像是随时能躺到贵人的床上去,不过妾可是有操守的。武家大人,可别随随便便就想把妾这样的艺人,给当成了慰藉的东西呀。”


“真是失礼,说得多么难听!”由美皱着眉头斥责她,“所谓倒打一耙,说的就是你这种勾当吧!”


“哎呀,生气了,实在抱歉,实在抱歉。”久扭着身体朝眼前的加治木大人点头哈腰,“说着玩的。”


“真是的,你要老这么捉弄别人,怕是早晚要倒霉呐。”


“我什么时候怕过倒霉?遇到山贼险些整个人给抢了去,卷进战场里差点被马踢死,在越后的深山中碰上大雪,在奥州的荒村跟真子走散还染上痘疹,这会儿想想,只觉得都是些有趣的事呢。”


“唉,像你这么没心没肺,早晚抛尸他乡。”


“别这么说,我可怕死呢。”久说出这话,似乎又自己觉得好笑,嘿嘿地笑出声来。由美正要说什么,忽见一点亮光朝御殿的这一角移动。她站起身仔细看去,待那点光稍近,才明白原来是两个家臣点着纸烛走过来。“看来是叫我回去了。”由美说,“喂,你也别坐在这了,小心伤风。回去吧。”


“好吧。”这次久却没有胡说八道一通,老实起身。由美见她摇摇晃晃,上去扶了一把,那家伙便就势赖在她肩膀上。由美还没甩开,家臣们已经到了近前,见状差点忘了伏地行礼;她便让两人帮自己把久拖回去。两个家臣一路上不停地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打算说点什么,又没敢开口似的。由美也不顾这些,回到厅里把久甩给了清澄座的人,自顾逃也似的跑去桃子公主的寝屋了。


翌日,清澄座的副头目真子到处找不着头目,一问鹤贺馆的家臣,才知道她跟蒲原馆主要了个安静的小房间和纸笔,关在里面不知搞什么。“仗着自己会写几个大字,又想弄什么花样呀?”真子自言自语,过去一看,原来她正抓耳挠腮写誓书哩。


“我没有跟加治木由美睡过。是想跟她睡,可是她拒绝了。别人虽然说我是女色家,但这跟男女之情不同,一定要心甘情愿;加治木由美心里没有我,所以我也不会想要那样做的。如果以上有一个字的谎言,就让诹访上下大明神、善光寺的金光菩萨……”


“真子啊,你看再把富士大宫写上去是不是更好点?”久扭脸问自己的老同党。


“你想写多少神呀?昨天到这之前不是还说什么每天要读五百遍法华经,什么诹访上下大明神、善光寺的金光菩萨、八岳、清澄稻荷作证呀?最后读了几遍呀?”


“啊,也对。”久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左右瞅了几遍自己的誓书,“算啦,老重复这些也不好。不写了,扔了吧。”说着就要把纸团掉。真子忙按住她的手:“纸多贵呀,别浪费!哎呀,这还是好的厚纸哩!拿回去写唱词呀,团什么团!”


“真节俭。那就不扔吧。”久抓起那张纸塞进真子手里,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还了笔墨吧。小咲酒醒了没?之前说的是中午之前出发吧,那肯定赶得上木曾那边的祭典哩。啊,晚点走也无妨,不用那么急的。待会我去看看马,二毛(注)的蹄子不知道好了没有。”


注:二毛是马的名字,指毛分两色的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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