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间 于 2014-8-6 00:30 编辑
第四章 无声的结局
一切都结束了。
少女的脚踩到水洼里,溅起的水把脚浸得冰冷肮脏。路边的灯光惨然苍白,一如她毫无生气的、徒留下悔恨厌弃的表情。
雨水打到脸上和身上,沾湿了衣服和脸颊。感受不到眼泪的热度,只知道自己确实在哭泣着,哀求着,希冀着唯一的朋友的原谅。
停下脚步,她在雨中大声哭喊,没有人出现来安抚她的悲伤,没有人来为她撑起一把伞。她最终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小巷里坚实的地面上。蓝色的短发和身体有一半都染上了泥水,她艰难地蜷曲着手指,尝试着去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多么想像“人”那样、像以前那样,身心健全地活下去啊。
“沙耶加,你在这里做什么?”
“恭介……是你吗?”
“不,是我,仁美。”
这份短暂幻觉中的对话使她呼吸停滞,片刻之后,她发出了凄厉的、痛彻心扉的尖叫——够了,她发疯一般地摁自己的喉咙,抱自己的脑袋,扭扯指关节,歇斯底里地揪自己的头发。灵魂宝石从指尖无端滑落,望着那不再莹润的蓝色中越来越凝实深沉的黑暗,她竟然安静了下来。
“好脏啊。”单手握住它,喃喃自语的美树沙耶加起身之时,已是灿然一新的剑士装束。
“好像我啊。”一步步走向不知何处的前方,她脚步发虚,眼前飘忽着黑影,踉跄着向前迈步。
“谁来救救我吧。”带着哭音的颤声,她捂住了脸,开始发出悲鸣一样的啜泣。被雨水淋湿的披风粘在她背后,如同破败的旗帜。
一切都结束了。
父母老师同学的问话对答她木然地点头摇头,嘴里自动发出机械的声响。
面对饭菜如同嚼蜡一般咽下,酸甜苦辣在心里蔓延开来,最终消失于无。
面对使魔和魔女已经习惯了杀虐,纵使笨拙到没有成为麻美学姐的可能。
你,只有成为魔法少女一条路可以走了。失去了恭介,失去了小圆和仁美,只有远在天国的麻美学姐可以寄托这份心意了吧。被否定了那份素质不是理由,如果连这份最基本的努力都不愿意去做的话,那就别活着回来吧。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美树沙耶加理了理裙褶,黯淡的瞳仁里没有半分往日的光彩。
如果连承受战斗的痛苦都做不到的话,不如就去死好了。
一辆电车在她面前驶过,她浑浑噩噩地上了车,抓住把手,等着它将自己载到已知的目的地。
一切都应该已经结束了的,只是,她偏偏听到了那些话。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飘动的是披风和沾染其上的星星点点的血迹。更大片的猩红在空中喷射,人类躯体的腔壳原来是……
原来是长成这样的啊,我所守护的世界上的人们。
少女低声呢喃,男人的头们相继掉到车厢地板上,咕噜噜地各自滚出了几步。前一秒他们还在高谈阔论的嘴,不,整张脸都已经被红色糊得看不清了。
手起剑落,被劈开的头颅里溅出脑浆,粉红白各色的组织和液体飞溅到她脚踝上。美树沙耶加踩着鲜血俯视那被她斩裂的物体,十分仔细地寻找着,观察着什么。
找不到啊,那些肮脏的思想,污秽的言论,那些浑浊到不能够让她忍受的存在,都跑到哪里去了?
报站声响起,她平静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欲望,化回了常态。干净笔挺的学生制服上还带着家里惯用的洗衣粉的香气,她默默地走近车门,一晃而过的远方的城市夜景如同招贴画一样诱人。
惯于享受纸醉金迷的夜生活的人们正把握着这大好时机,挥洒金钱吧?
被搂在不知那个阔佬怀里的可怜的女子,还在做着天真荒唐的美梦吧?
抱着对心爱的男人的梦想和期待,甘于被无情地玩弄,利用和嘲笑吧?
就这样一个人走向毁灭吧,刚才,已经亲手毁了她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一切都结束了。
车门开了,美树沙耶加如同往常一样大步走了出去,却在双脚坚实地站到月台上的瞬间,惊叫着猛然回头——
无法直视那一地的血和肉块,她捂紧了嘴巴,弓起了背,恶心得想吐。
随着语音提示,车厢的门很快就关上了。她想伸脚去挡住车门,却在车内的亮光照到自己滴血的球鞋时,犹豫着颤抖着放弃了。
于是,电车徐徐离去,很快就在远方的夜色里抹去了踪影。
她孤独地站在那里,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只能用力揪住自己的喉咙,为自己可耻的堕落发出呜咽的悲鸣声。
这是在滥用自己的能力杀人,她不是魔女,却做出了与魔女无异的事情。在异化的路上不经意间跋涉得越来越远,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这就是……终于,找到了,啊。
美树沙耶加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上条恭介的脸,她的心仿佛瞬间被抽紧——刚刚她确实看到了自己脑内他被肢解的想象画面。所有的理智在向她咆哮,驱逐了这些残忍至极的虚妄狂想。
刚才的那一刻,实际上是把上条君带入到那两个人的那种恶劣形象了吧;也就是说,如果是恭介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为了自己受挫的、不如意的感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斩杀掉自己的心爱之人?
她是如此恐惧,因为她在有所动摇之时,分明还看到上条恭介的身边还有一个绿发身影。在这幻想的折磨下,她浑身被汗水浸得发黏,额前又热又冷,忍不住发出悲戚的呻吟。
你怎么能如此自私,沙耶加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种人的。
他的女朋友是志筑仁美不是你,你没有那个资格和权利认为自己受到了感情上的玩弄,你连这个都不配有。
可怜的没有灵魂的人偶,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所有都你自找的。
一切都因为你的懦弱,你的胆小,你的退缩,你的忍让,你的逃避,你的愚蠢……
边听着自己的“心”在平静而坚决地重复这些让她痛苦万分的言语,边失魂落魄地走到乘客休息区后,美树沙耶加恍如脱力一般似地倒在椅子上喘气。她走过的路留下一串红色足迹,在漆黑的夜里并不醒目,只是比地面暗上半分。
就像恶魔一样,行走世间留下的血色印记呢。
她喃喃自语地脱下了那双肮脏的鞋子,丢到座位底下。她特意检查了自己的袜底,发现没沾上血后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后却又为自己的自欺欺人哭了起来。
边哭边用袖口擦着眼泪,呜咽声在空荡荡的车站里四散开来,没有人充当她的听众。
这么晚,没有人在这里,没有人上车或下车,真的,不会有人发现我呢。
那我为什么要还要哭呢?不是因为做给别人看,而是因为感到十分悲哀。
因为我明白,那些让我厌恶透顶的东西,从来一直就存在于我的心里啊。
手上既然沾过他人的血,理应成为被审判的对象——说到能够作为惩罚的事情,又有什么样的制裁比得上独自一人在他们的快乐美满的恋爱关系面前受到折磨呢?即使画地为牢一般地在自己的世界里忏悔罪愆,承受一切代价,祈祷着有朝一日的救赎……
什么是救赎,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空虚之物吧。就算这个世界上有这类东西,也绝不会降临到“美树沙耶加”这个成为“滥杀人类的魔法少女”的“非人类”身上。
果然还是消失掉比较好吧,根本都无法面对恭介,不,上条君了呢。以前还可以说是用类似于人偶的形体去应付正常的交际场合,那是由于灵魂是清白无损的缘故,还可以挺直腰背以“美树沙耶加”的身份冒充人类。
但是,现在,作为一个杀了人的“东西”,怎么能再那样亲密地叫着“恭介”还试图混迹于人群之中毫无自责之心呢?本来只要有仁美和他呆在一起就够了。当然上条君也从不会考虑到到美树沙耶加的行踪,他只需要志筑仁美这个女朋友——一切的一切,就够了。
一切努力为自己开脱的想法,全都是比幻想还要高一层的妄想呐。
用这具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躯体,还那样可笑地希望承担起拯救世界的责任,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得到上条恭介的喜欢和爱,真让人恶心。无论怎么做也得不到他的喜欢,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结束了。
将手指深深插在蓝发里,深陷绝望之中的美树沙耶加静默地任凭眼泪滴落流淌,如同一尊雕塑。
请救救我吧,恭介,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救赎,不要让我沉沦至死。
请离开我吧,恭介,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无法触及的梦想,我为你而停滞不前。
请忘记我吧,恭介,这个世界上你不曾看到卑微到尘埃里的我,现在我真的要离开你了。
黑暗中传来了清晰而微渺的脚步声,美树沙耶加感到心脏跳停了两拍。然而在挤出一个微笑的同时她听到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碎的声音,如同玻璃一般,咔嚓一声,如此地轻盈悦耳。
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不想看了,封闭自己,拒绝接收眼前的事实,窸窸窣窣的低语在耳边怂恿。
她缓缓转过头,吃力地与之抗争。不,让我再看一眼,我想知道是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来拯救我,我要看——
佐仓杏子大大咧咧地如往常一样坐到了她的身边,像往常那样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情绪上的异样。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美树沙耶加根本没注意到她一连串责怪中的喜悦和振奋。
谢谢你,杏子,谢谢。
为什么是你,不是他。
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她的意志之弦在断裂前奏出了最后的颤音。
我想通了,想清楚了,想明白了。
给这个世界添了很多麻烦了吧,无理又无礼地将别人拖下水了吧,自己明明这样差劲嚷嚷着要保护世界却没这个能耐,从头到尾都是在折磨自己逼迫自己,直到今天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是“任性”所造成的吧。
什么保卫世界、守护社会的光荣理想,成为维护正义与和平的使者,根本就是一个虚伪软弱无能的、伤害最亲密的家人和朋友的、没有可以珍惜的人或物的可怜虫而已,一个输掉了爱情抛弃了友情无视了亲情放弃了信仰的的傻瓜而已。
今天再度看到她,才明白原来心中的感情不是抵制而是钦羡,才知道像佐仓杏子这样骄傲顽强地活着是多么不错的事情。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世界留不住一颗支离破碎、沾上血的被玷污的心。
即使是这一刻感受到某人一直以来的关心,保护和温暖,想要感激,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不是不够,不是不需要,只是这不是那一个她爱的人来给予她的话,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是时候都放手了吧,彼此都保留最后的尊严,不要苟延残喘地挣扎在漩涡里无法自持了。这个世界已经夺走了属于名叫“美树沙耶加”的一切美好的事物,作为“个体”理应反击到底的——但是因为和被夺去的东西之间的羁绊太重太深,被抢夺后的“美树沙耶加”也伤得太重太深,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和勇气。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不是不行,而是不愿。
一切都结束了。
“为了别人的幸福而许愿,相对的其他的人就要受到诅咒——我们魔法少女就是这样的东西啊。”
眼角的泪水簌簌滑落,她听到了自己手中的灵魂碎裂之声。
“我喜欢恭介,喜欢了很久,一直一直都很喜欢。”
蓝发的少女坐在音乐大厅的座位上,望着舞台中央演奏的少年默默啜泣。那泪水如同未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滴到胸前的衣襟上。
一曲终了,在人群的掌声与喝彩声里,她也慢慢地拍着手。台上的少年放下了琴弓,对着观众席行礼,不忘望向台后一直焦心等待的女友。
她轻轻阖上眼睛,脸上的表情如同还沉醉在最后一个音符里。像童话里的人鱼公主一样,带着在脸上未凝结的泪珠,周身化作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第五章 白夜
“为了别人的幸福而许愿,相对的其他的人就要受到诅咒——我们魔法少女就是这样的东西啊。”少女嗓音嘶哑,脸色苍白,目光里凝结了极为深沉的痛楚和绝望。她向对方展示了自己几乎全黑的Soul Gem,同时露出惨淡的笑容。
“天呐!”佐仓杏子一声惊呼,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握住她的手,“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零食散落了一地,她没有理会,只是摇着美树沙耶加的手惶急地询问。
“我……”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的视线陷入一片模糊——面前人的影像若隐若现,声音也忽大忽小,惟剩一抹真实的、靠在她身边的陪伴着她的红色,让她知道还有这最后的港湾可以暂时安心地依靠。
这是多么艳丽、热烈、美好、灿烂、坚韧的红色啊。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时候连她自己都嫌恶和抛弃自己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呢?
走了多少地方问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力气时间才找到她的,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啊。为什么在她轻视了她主动的示好拒绝了她的友谊之后,她还是对她这么好呢?
佐仓杏子打横抱起晕倒的蓝发少女,嘴里叼着最后的薯片,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以作叹息。她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折磨,经历了多少美梦希望的幻灭和破碎,也不需要知道她纠结细微的心理变化和切肤刺骨的锥心痛苦。她要做和想做的是:把她带到一个温暖的床铺上,用热毛巾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等她醒来的时候督促她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最后一起美美地吃一顿好的。
这就够了,只要还活着,这就足够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了。
“喂,你振作点,要回家了。”默默地在心里这般说道,佐仓杏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去。可是刹那间,她却感知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迅速地镇定了下来,她立在原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冰冷的散发着腐烂低迷意味的气息以站台为中心弥漫了开来,在浓浓夜色下涌现出的一大群魔兽三三两两以包围之势向她们慢慢逼近。佐仓杏子召出战斗装,一只手揽住美树沙耶加的腰,另一只手持着长枪,向数量最少的铁轨方向冲去。
挡下几招没有形成合围的零散攻击后,她跳到了铁轨中央,隐去长枪后横抱着美树沙耶加跑向市中心的方向。
“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力量都还这么强,难道真是被你这家伙的绝望吸引过来的么……你这家伙可真麻烦。”嘴里这样说着的佐仓杏子脚下片刻不停,红色的马尾随着嗒嗒的脚步声不停颤动。
为了避人耳目防止追问,她一路上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光是把昏迷少女拖进自己在住的酒店这一项,她就不得不对当晚值班的大堂经理和来往人员耍若干手段。
“嘿——咻!”佐仓杏子将美树沙耶加平扔到床中间,自己坐到床沿歇息。顾不上额角的汗水和四肢的酸痛,她除去美树沙耶加的袜子,将她歪到一边的头挪到枕头中央,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由内而外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走到浴室拿回一条干净的毛巾,仔细地将美树沙耶加的脸擦了一遍。在用手背感受了她额头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热以后,她草草开始清理散落在四周的食品包装袋,小心地尽量不发出打扰她睡眠的噪音。
蓝色的发丝缕缕贴在枕头上,美树沙耶加睡得很熟。在已经感受不到丝毫安心的睡眠里,那双玲珑活泼的眼睛紧紧闭起,双眉锁成了灌满哀伤和幽怨的纹路。佐仓杏子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拎起垃圾袋走到门边。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好好呆在这里啊,很安全的。”尽管知道对方听不到,她还是期期艾艾地挤出了这句话,空闲的手指在口袋里拨弄着钱包,尔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一次,两次,试图撑开沉重的眼皮,沙沙拉拉的咀嚼声一直在响着,身上盖着的被子轻柔绵软,床单的触感也很舒服暖和。
这一切是梦吗?还是,她正从一个长得不能再长的噩梦里醒来?
那个梦太悲伤了,太残酷了,太沉重了,她不想再承受和这个梦有关的任何东西……
“你醒啦?”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绯色的眼睛和叼在唇间的Pocky。
“怎么不说话?难受么?”
勉强能分辨出,说话者口气里的欣喜远多于担忧。
她半睁着眼睛望着她,无力地翕动了几下嘴唇。
“谢谢……你。”
佐仓杏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咬断了嘴里的巧克力棒:“不用谢……有力气么?洗个澡吧,要用的东西我都放到浴室里了。要是饿的话就先吃点零食,我刚定了客房服务,估计一会儿就送吃的上来了。”
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的美树沙耶加默默点头,她的思维节点还停留在昨晚在车站。那些血淋淋的不堪回首的场面依旧在眼前晃动跳跃,如同永不熄灭的火苗。她满脸内疚和痛苦的模样全部都被佐仓杏子看在眼里,不由分说地,她握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魔兽结晶:“召出你的Soul Gem,我来替你消除污秽。”
美树沙耶加将自己近乎全黑的Soul gem捏在手心,默然不语。佐仓杏子看急了,不由自主地捉住她的手腕来回摇晃:“快点啊!你这人这么这么磨蹭?”
“那是你的东西。”美树沙耶加摇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算我借给你的,等你以后还我!”说完,她欠身将它抢在手里,开始吸去污浊。
“不要!我不配——拿来给我!”污秽的血色晃入眼帘,美树沙耶加蓦地想起那两个被她斩杀成块的男人,齿间发冷。这个时候应该被发现了吧……整个见泷原的新闻都会围绕这事长篇累牍地报道,现场取证的警察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通过夜间的录像调查,很快就会查出来凶手就是——
就在这时,门铃恰好响了,她吃惊地跳下了床。
“你怎么啦?”佐仓杏子望着簌簌发抖的美树沙耶加,干脆胡乱地将她推进浴室关上了门,
“只是来送餐的酒店服务生而已,我来应付,你先洗澡吧。”
她发现不知何时佐仓杏子已经将Soul Gem塞回自己手里,它看上去确实比之前清澈了一些。哗啦啦的水流声和热气使她的心情暂时好转了,似乎身上的罪孽和污垢一起都能被清洗掉——有着这样的错觉不是什么坏事吧。从镜子里看着形容枯槁眼神空洞自己,她努力挤出笑容,却还是失败了。
花洒喷出的水冲干净了沐浴露的泡沫,美树沙耶加用浴巾擦干了身体,换上松软的浴袍。擦去镜子上的雾气整理仪容时,她看到了佐仓杏子放在梳洗台上的新发夹和橡皮筋。被各种恶意包围了许久的、像冰块一样的心骤然间被什么狠狠烫了一下。她忍住了眼泪,将换下的校服叠好抱在臂膀里,推开了门。
佐仓杏子正坐在椅子上吃薯片,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她听来是如此熟悉,想必在梦里她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吧。扫视了整个房间,她发现只有自己睡过的那一张床——整个晚上为了她,她贡献出自己的床位——想到这里,美树沙耶加不禁怀了更深一层的感激和歉疚。
径直走到对方面前的凳子边坐下,想要再次道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指了指面前刚送来的、还是热乎乎的菜肴,红发少女满不在乎地松了耸肩,“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倒苦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将衣服放到膝盖上,美树沙耶加悲哀地发现在她面前,自己的一切好强和辩白都毫无意义。
心灵的防线早就被打破了,只是她还不想承认而已。
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向对方,佐仓杏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吃饭,吃完以后你把一切源源本本地都讲给我听一遍。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要再哭了,人哭起来是最难看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