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二 • 伙伴 】

“卯之花队长。”

竹林中央的建筑中，会客室内，浮竹轻声叫了对面坐着的队长一声。

在印象中，总是气定神闲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困扰的四番队长难得地在聊天中出了神。

浮竹在内心叹了气，他大概知道对方出神的原因。

虎彻副队长已经离开了三天，没有任何下落。

虽然在当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过对于卯之花队长来说，副官发生了这种事情是相当难以接受的吧。

对方的走神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窗外，竹林依旧在微风中摇曳，斑驳的碧影搭配远处潺潺的水声更加凸显了此地的幽静。

回过神，卯之花缓缓抬了眼。

“是的，如浮竹队长所说。”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仿佛之前的走神并不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轻声开口。

“那么，”看了对方这种状态，浮竹也没有多说，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卯之花队长觉得…？”

“当下的局势已经不是可以急得来的了。”卯之花侧过头，看着窗外的竹林微微垂眼，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浮竹叹气，之后垂下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的确，他们为上次的行动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两人坐了许久，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这种情况已经是第无数次发生，毕竟，他们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在上次的战斗中，虎彻清音就那样在虚圈牺牲。浮竹十四郎向来以爱惜部下闻名，这次朝夕相处的三席离世对他也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死者的生命固然已经无法挽回，相比之下反倒是生者所遭受的痛苦更让人揪心。

浮竹其实很想问一问虎彻勇音的情况，他对那位副队长的印象其实相当不错。但当下这种情况，他实在无法向卯之花开口询问。

在这种情况下，能不提，便不提吧。就算谈起，除了徒增悲痛外也是想必也没什么作用。

“……对了，卯之花队长。有关灵压的问题，已经通知了在现世的队员。”浮竹仔细思考了该如何开口，最后选择了最模糊的方式将结果告予对方。

“非常感谢，浮竹队长。”卯之花点头轻声说。

她之前，曾向浮竹十四郎发出了一个请求。就是在虎彻勇音离开，涅茧利充分地表达了不满最终被碎蜂拉走之后的那晚。

现世的十三番队队员一旦发现了虎彻勇音之后，不得进行攻击。

这算是一个任性的想法，毕竟当下的情况是虎彻勇音的体质已经无限地接近了虚，甚至，几乎就已经是虚的身体，需要以灵体为食。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现是应该按照正常的流程消灭的。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抛弃了死神的身份，堕落为虚，发生了这种事情，最为痛苦的其实是做出了那种决定的对方吧。

虽然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但在当下，她实在不希望有一天接到对方与十三番队队员产生冲突，被认定有威胁最终不得不被消灭这种负面的消息。

“不，这没什么。”浮竹摇摇头，他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情。

卯之花露出了淡淡的礼貌性质的微笑。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浮竹队长。”放下茶杯后轻声开口。

“嗯……好的。”浮竹点头。

“如果身体上再有任何不适，再次用地狱蝶联系我就好。”卯之花微笑说。

“好的。”浮竹点头。其实，卯之花在这的原因是因为他清晨时旧疾又犯，小椿仙太郎在现世安排队员，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向卯之花发出求助的信息。

所幸，接到信息之后卯之花很快就赶来，这才没有出什么事情。

接受了紧急的治疗，现在已无大碍。不得不说，卯之花的治疗技术是在是相当厉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恢复到与平时无异。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卯之花队长。”走出屋内时，浮竹发自内心地说。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卯之花轻轻摇头，之后注意到对方似乎还打算往外走，补充道，“浮竹队长不必送了。”

“……嗯。”浮竹迟疑了一下最终默认，停下了脚步。

没多久后，浮竹看着四番的羽织消失在远处。卯之花烈似乎并没有使用瞬步的打算，就那样不急不慢地走进了竹林的深处。

意乱之时，泉水翠竹最能静心吧。浮竹叹气，之后转身回到了屋内。

连他都为虎彻勇音的事情感到揪心，何况卯之花烈。

微风徐徐吹过，黑发丝丝飘起，卯之花又站到了那日眼看着虎彻勇音离开的地方。

场景依旧熟悉，那日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卯之花垂眼。

这些天以来，对方过得怎么样呢。拥有了虚的身体，肯定会产生诸多的不适应。

而且，虚应以灵力为食。依照对方的性格的话，会对人类下手吗？

这样想着，眸中添了一丝厚重的担忧。即便对方已经成为了虚，即便，从身份上已经站在了对立的位置，却还是无法不担心。

虚如果不进食，和人类或者死神一样，体力会相对下降，同时，会出现相当多的不良反应。

虚进食，除了填补饥饿感之外也是为了消除心中的空虚。

会做出何种选择呢？那个人。

其实她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站在中心，看着那天她所倚靠着的树旁。那个吻便是在此处发生。

在过去，虎彻勇音于她的确只是很能干得力的知情达理的副官。然而，这种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生了变化。

变化是从何时而起，连她自己都不得而知。毕竟当年在尸魂界，日常的平淡相处之下，一切都没有机会展露。

然而，自从那场浩劫之后，所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在不停冲刷着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停敲打她们的内心。

直到将一切表面的遮拦除去，露出了最深处，最真实的东西。

竹林的沙沙声依旧回荡在空气中，阳光透过竹叶洒下，周围的温度清凉怡人。

一片竹叶落下，伴随微风在空中飞舞旋转，最终落在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翠绿与淡蓝相配，怡人的纯净。

即便如此，这一切还是朝着她们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了。

她是正确的吗？

她最近时常这样想问自己。

将虎彻勇音放走，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吗？让对方做为虚生存下去，这个结果是应该产生的吗？如果有一天，因为现世的灵体的关系一定要与对方产生冲突的话，到了那时，又该如何呢？

那个性格温润的副官，离开这一切对她来说究竟是不是好的结果呢？

卯之花烈垂眼。

说到底，虎彻勇音是为了救她才是如此。

她从未真正地怪过对方。

她知道，她亏欠了对方太多。如果说有愤怒，也只是因为对方实在太不拿身体当一回事……

也只是针对她自身的无能，只能眼看这种事情发生，无力阻拦。

这一切……

当真，应该如此下去吗？

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

“进行得怎么样了？”

傍晚，木原勋一边吃着对方做的饭菜一边感慨果然有好吃的人生就还是有希望。

“并不好。”勇音轻轻摇头。

“为什么？感觉你应该很厉害的啊，很容易就能找到住处的吧？”木原勋百思不解。

“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勇音叹气。“而且，能看到我的人实在太少了。”

现世的发展节奏实在太快，记得她上一次来还没有这么多说法……不过她上一次来是瀞灵庭组织的，准备的东西的确也很多。

“……也是…”木原勋简直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吐槽好，的确，就算是创造了世界的基督现在下凡没有身份证的话也一样住不进酒店。“那实在不行你就在我这里先住着吧，刚好有空房间非常方便啊。”

“非常感谢，但是不必了。”勇音摇摇头，她并不想给人类添麻烦。虽然现在是虚……但当年好歹曾是位死神，落魄到这个地步实在……

“别客气真的。”木原勋发自内心地说。“你看你连饭都不吃所以我筷子都不用添。”

“……”还真是直白的表达。虎彻勇音在心中叹气。

这些天她依旧没有真正的进食。不过她惊讶地发现水可以适当地补充一些体力。借此她又尝试了一下喝汤，结果发现多少还有些效果。虽然依旧很饿，夜晚的空虚依旧折磨人，但在白天做一些正常的行动基本没有问题。

“多省钱啊……”木原勋似乎真的很羡慕。

“……嗯，的确。”勇音压下无奈，苦笑点头。对方说的倒也没错，的确是省钱了。

“还能节省很多时间。”木原勋认真地算了起来。

“……”面对这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人类勇音总结出一点，就是在对方关注一些奇怪事情的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做法。

“不过话说回来，你会出汗吗？”木原勋突然好奇起来。

“会啊。”勇音疑惑对方怎么会这么问。

“奇怪……如果会出汗就代表你还是会消耗体力的啊？”木原勋皱眉，“难道你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不一样？自带发动机？”

“……的确是消耗体力，理论来说我是需要吃东西的。”勇音耐心地解释着。

“嗯？吃什么？没见你吃过啊？”木原勋说。

“……现在会喝汤。”

“嗯嗯？能喝汤的话为什么不能吃东西？”木原勋接着问。

“……”勇音突然很佩服对方刨根问底的能力。她突然想到，如果当下是卯之花烈在这里的话多半是会露出那个恐怖的微笑将一切轻松终结的。

当年在四番队的时候没有向对方学习实在是失策……虽然她知道，就算是学习了她做出来也不会有对方那种效果。

“所以除了汤你还能喝……哦不对，吃什么？”木原勋锲而不舍。

“……说出来会吓到你的。”

勇音被对方问得简直无奈，索性笑笑之后起身准备朝外面走去。

如果说出来的话大概的确会吓到对方吧，因为理论来说她当下的食物正应该是对方的灵魂。

“……应该不会吧。”感觉对方没有开玩笑，木原勋默默咽了口水。

“会的。”勇音提起一旁的冻云之后朝门外走去。虽然冻云当下已经消散，这把刀几乎和普通的武士刀没有任何区别了，但她还是习惯去到那里都带着。

“等等，你去哪？”木原勋发现了对方的反应忍不住问。

“散步。”勇音打开门准备走出。

“…好吧不过你晚上回到这里来睡吧？虽然你很厉害但是如果有地方睡的话实在没必要在外面啊。”木原勋发自内心地建议。

“……嗯。”勇音沉默了一下，之后低头回身。“谢谢。”

走出之后，轻轻将大门带上。

木原勋看着对方的背影，许久之后叹了气。

那个人果然还是很奇怪啊，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压在心里很不舒服又没办法说吧。那种表情，看着真的很叫人辛酸啊。

总是出去散步，每晚也都在外面呆着。很奇怪的一点是，那个人每天早晨回来的时候眼眶都多少有点泛红而且看起来很累，通常会在上午的时候睡觉休息。

是什么事情值得这样呢？而且那个人晚上一般都去哪呢？

木原勋纠结地揉了揉头发。

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他很好奇可是对方似乎一点告诉他的打算也没有。

好吧……这样的话……

总是吃对方做的饭也挺不好意思的……虽然他饭做的不怎么样不过汤的话研究一下应该还没问题。

等她回来做点汤给她以表谢意吧。

木原勋这样想着。

他未曾料到的是，虎彻勇音这一去便没有再回来。

坐在公园的长椅，虎彻勇音看着落日。

夜晚又要到来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夜晚的到来，毕竟那代表的是噩梦的开始。

一想到那种煎熬又要到来，她便几乎要崩溃。然而，当下似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缓解那种痛苦。

唯一能使她远离那种痛苦的人，现在并不在她身边。

双手盖住脸之后轻叹。明明夜晚还没有到来，那种使人发疯的思念却已经将内心占据。

对于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来说，那种思念并不是好事。有人说那很伟大，很美好，她觉得之所以会有人那么觉得是因为伴随思念而来的痛苦那些人根本无法体会。

正当她出神时，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灵压，好像有点熟悉……

抬起头之后，脸色瞬间化作苍白，下意识地便起身同时将冻云抽出。

伊马诺正双手插兜站在不远的地方，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个方向，嘴角似乎还带有一丝笑意。

“不要那么紧张，我这次来并不是怀着恶意来的。”伊马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上前，好像丝毫不担心对方会突然攻击他。

勇音显然没有相信对方的话，表情愈发凝重。

“放松一点，死……哦不对，你已经不是死神了。”

伊马诺轻笑了一声。

“接受了亚尔薇特的力量的伙伴……接下来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