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三 • 选择 】
为什么对方站在那里她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威胁。
虎彻勇音有些震惊地看着来人，刀刃丝毫没有放下的打算，精神保持高度的集中。
片刻之后，她便想通了原因。如果是过去，感受到虚的灵压她下意识就会有不安的感觉，然而当下即便是她眼看着伊马诺站在眼前，面对面感受对方的灵压却也找寻不到过去的那种不安感。
因为，他们的灵压种类已经是一样的了。
伊马诺站在对方前面微微挑眉。
果然，完完全全是虚的灵压，身体上竟连一丝死神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死神做到了这种程度，也真是不容易啊。看着那个脸色以及灵压的强度就知道，对方对这种变化应该并不适应。
“谁是你的伙伴。”勇音皱眉说。
“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态度，就你现在的状态我靠一只手都能对付。”伊马诺轻笑之后威胁似的说。“而且，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现在的确是虚的身体。”
勇音知道对方说的没错，她已经数天没有补充能量别说战斗，现在的状态也就只能应付一下日常的生活了。
“……”勇音咬咬牙，将愤怒压下。
“很好。”伊马诺看着对方的反应之后点头。“这种反应很好。”
“所以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勇音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问。“如你所说，我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要杀我的话直接动手就好了吧？”
“谁说要杀你？我说了，我这次来没有恶意。”伊马诺毫不回避地迎上目光说，同时，一丝灵压也没有释放，似乎真的没有战斗的打算。
“所以……你是要……”勇音开始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能单独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你没有被死神方接受，对吧？”伊马诺侧头问。
“这和你无关。”勇音脸色苍白些许。
“不，不，当然有关……”伊马诺朝前走了两步。“你的身份已经转变了，这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思维也该随时转变，不要再以死神的身份自居，如果那样的话理论来说你该马上自尽。”
“……你到底想说什么？”勇音已经开始沉不住气。
随着暗夜的降临，那种空虚已经开始显现。当下的状况愈发尴尬起来。
“既然我们已经是同类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死神那边你肯定是回不去了，所以……”伊马诺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加入我们吧。”
勇音睁大眼睛，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加入你们？加入虚的组织，与其余人战斗吗？
“开什么玩笑……”
血红的夕阳之下，狂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厚重的云层悄然移动，在天边汇集。
虎彻勇音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郁。
“没开玩笑。”伊马诺摆摆手。“你很有能力，而且还会一些医疗，如果能加入我们的话会给你亚尔薇特原来的位置。”
说完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你看怎么样？”最终，一字一句地问。
虎彻勇音意识到对方似乎是认真在说话，一时彻底怔住，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无法接受。
怎么……怎么可能……
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试图分析一下对方的意思以及这次的事件。
为什么突然会邀请自己加入？是认真的吗？
看起来，邀请这件事似乎的确是认真的……不过，原因当真如对方所说吗？她的实力虽然有了很大提升并不是十分出众，相比队长级还是有一段差距。
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真正的理由……
依旧是为了自己手中的信息吧。
虎彻勇音大致猜想了一下。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她几乎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因为当下她的身体状况完全打不到可以和对方进行战斗的程度。一旦拒绝，想来必将葬身于此了。
之所以这样来问自己，应该也是拿准了她此刻无法战斗吧。所谓给她亚尔薇特的位置，更是可笑。
文明的绑架……
当她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突然有些想笑。
能够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就代表已经对这一切十拿九稳，只等着计划的顺利进行了吧。
天色渐暗。
勇音缓缓抬眼看着对面的人。
理论来说对方的计划的确是完美的。然而……有一些事情大概算错了。
比如，对方大概没有料到，她并不害怕会死在这里这件事。
几天的煎熬已经使她的精神力到了极限，正处在崩溃的边缘。她之前就在想，这样的人生究竟还有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如果能见到她的队长还好，然而，如果真的就这样永别，那么她全部的忍耐是为了什么呢？
当下的情况，更是可笑了。
如果要她加入虚的阵容与卯之花拔刀相向的话，她宁可之前在森林里那时就被对方杀死。
伊马诺被对方的眼神盯的不舒服，他不知道对方还在思考什么，当下的局势已经相当明显了吧？
只有跟着他走这一条路，否则，就死在这。
就在虎彻勇音想要开口的瞬间，那种令人窒息的空虚感以及恐惧伴随着天边夕阳的淡去再次袭来。
开…什么玩笑……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脸色刷地变白之后无法控制身体，一下虚脱般地朝前倒去。
伊马诺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迅速上前一把将对方扶住。
他在心里潜意识认为对方已经接受了那个建议。
一片混沌中虎彻勇音隐约感受到她被伊马诺扶住，胳膊被攥得生疼。如果不是真的太痛苦，她简直要笑出来。
在不久前他们还在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眼看着那么多同伴被对方杀死，而如今，竟然在这里被扶着。
真是讽刺。
冷汗顺着面庞淌下，她几乎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大概是因为一直没有食用灵体，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种反应一天比一天严重。
“你没吃东西？”伊马诺看着对方的反应脸上显现了一丝震惊。虽然低级的虚可以靠吸收空气中的灵子存活，但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如果不食用灵体几乎就是不要命。
对方当下的反应证实了这点。
虎彻勇音似乎已经要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虽然很想做出回应然而她的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伊马诺皱眉，他并不担心这个人会不会死，但是一旦她死了他这一趟就白跑了。毕竟是刚到手的掌握了敌人情报的“盟友”啊。
这样想完，伊马诺一边扶着虎彻勇音一边直起身子，抬手对着天空释放了力量。
繁华的都市中，忙碌的职员，街道旁正在进行滑板运动的少年，室内正在练习烹饪的年轻的女子，在某个时刻突然毫无预兆地晕倒。
数十道灵体从各个角落飞来，无数白光将阴沉了许多的天空都照亮划破，灵体与气层冲突发生嗡嗡的轰鸣。
渐渐地，朝着伊马诺的掌心汇集。
虎彻勇音费力地抬眼，看到对方的动作之后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
她震惊地看到那些灵体朝她的方向送来，然而——她怎么可能食用人类的灵体。
“把这些吃掉就没问题了。”伊马诺说。
“你在说什么？”虎彻勇音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轰一声，所有灵体终于聚集在了虎彻勇音身旁，白光不停冲刷着每一寸皮肤。
“吸收掉啊？还在等什么？”伊马诺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你还以为你是死神吗？”
虎彻勇音感受到了那种冲击以及诱惑，紧紧咬着牙关用尽力气排斥着围绕在身边的灵体。
是啊，吸收掉的话一切都好了，也不会有那种痛苦。但是，那样的话，她就真的……无颜再见她的队长了。
即便她已经不是死神，无法回到对方的身边，但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见到的时候能有勇气直视那双眼睛啊。
冲击持续了数秒，很快，嗡一声虎彻勇音释放了灵压将那些灵体弹开。
白色的光柱再度分开，四下飞散，最终又冲回了天空，找寻各自的肉体。
伊马诺震惊地看着虎彻勇音，他简直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虎彻勇音大口喘着气之后撑着身子站起。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希望有朝一日再见到那个人，然而，如果死在这里的话……就真的，再也无法见到了啊。
而且，假设今后还会见面的话，那是不是代表……？
活下去的话，可能还是有希望的啊。
就算不能再和对方站在同一战线，但是万一今后能帮上什么忙的话……
“我不需要食用灵体。”看着伊马诺，虎彻勇音皱眉喘息着说。
“那你就会死。”伊马诺肯定地说。
“应该会有其他的办法吧？”勇音直视对方的眼睛。
伊马诺仔细地打量着对方，好像对这个人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代表同意了？”伊马诺挑眉问。
“似乎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勇音轻声说。
在双方互不信任的情况下达成表面的同盟也好，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情报……
虽然，那些虚应该也是那么想。
伊马诺看了半天，最后低头轻笑。
“跟我来吧。”
伊马诺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召唤黑腔，伴随着嗡嗡的轰鸣，空间缓缓裂开。
虎彻勇音迟疑一下之后跟随对方走去。
“你有一定的医疗经验应该会知道，输液这种东西的存在。”伊马诺踏入黑腔之后解释。“不光是人类和死神可以接受那种治疗，我们虚也可以。虽然不能作为长久维持生命的手段，但短期应该还是可以撑一撑的。”
“虚圈有那种东西？”勇音怔了一下。
“嗯，有。”伊马诺点头，之后身影完全没入黑腔之中。“走吧。”
“……”勇音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
待两人身影完全消失，现世的黑腔缓缓关闭。
当一个人坠入黑暗之中，想要前行，便只能选择更为黑暗的道路。
就算，不知结尾是否会通向光明。
将针管从肉中拔出，动作迅速而精准，虎彻勇音轻轻按住手背注射的部位。
“厉害。”伊马诺看完轻声感叹。对方输液的过程完全是一人完成，自己扎针又自己拔掉，技术竟然比虚圈专门负责医疗的虚还要好上不少。
这还真是很省事啊。
“谢谢。”站起身，虎彻勇音轻声说。
“感觉怎么样？”伊马诺问，虽然他光用看就知道答案。对方的动作看起来终于有了力气，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眼中的神采恢复了不少。
“好多了。”勇音如实说。她明显地感到了体内灵压的恢复。
伊马诺轻笑了一下。
这药水是完全针对虚的体质的，如果是人类或者死神使用的话就会引起相当剧烈的不良反应。
这个人身体的变化还真是彻底啊。
“跟我来吧，布克哈特想要见你。”伊马诺说着，朝门外走去。
布克哈特要见她？勇音几乎是同时就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她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
“好。”点点头之后跟上了对方。
当下的局势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不管愿或不愿，好或不好，她都只能接受。
“欢迎。”
到了另一个大殿之中，看着来人，布克哈特起身轻轻鼓掌。虽然是友善的微笑，但总是让人忍不住猜想那下面藏着多少阴险。
虎彻勇音随着伊马诺走在大殿正中央，仰头看着豪华台阶上方站着的布克哈特。
“辛苦了，伊马诺。”布克哈特说。
“没关系。”伊马诺似乎没有拿这个当成事情似的心不在焉地应付。
勇音注意到这两人的关系很奇怪，说是地位相等的话能感受到伊马诺的地位不如布克哈特，说是上下级的话相处起来又是那么回事。
虽然是同一阵营，但中间似乎有着一点隔阂。
勇音在心中分析着两人的关系。
一个是虚的最高领导，一个是灭却师的最高领导吧……伊马诺的地位不如布克哈特是因为当下虚的实力在灭却师之下。
至于那种隔阂……毕竟是两个物种。说联手却也未必见得相互信任。
说起来，当下这个大殿中的情况还真是有趣。与虚合作的灭却师，在灭却师指导下攻击死神的虚，以及，变成了虚，当下表面正与灭却师与虚合作的死神。
所谓乱世大抵是如此了吧，这种情况放在和平时期想想都觉得好笑，然而当下一切竟就这样发生。
“嗯，那么……虎彻。”布克哈特回过头，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
勇音心中有着一丝惊讶，想着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之后一想，这并不是什么难查到的东西，尤其是在当下这种情况。
压下了心中的厌恶，微微抬眼努力露出平和的表情看着对方。
“既然你来到这里了，我想该说的伊马诺应该都已经说完了。”布克哈特一边说一边招呼了下面的灭却师。“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欢迎你的加入。”
勇音注意到对方用了伙伴这个词，这让她有些想笑。
“如之前所说，你会拥有之前亚尔薇特的位置。一切的权利与服务都不会有半分相差，你的从属官以及下属都已经准备好，现在在你的殿里。”
话刚说完，刚才被招呼的灭却师拿着一叠衣服朝虎彻勇音的方向走来。
勇音看着那摞白色的衣服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那个是你的衣服。”布克哈特笑着说。“和之前亚尔薇特的差不多，只在个别地方做了一些改进，你回去可以试一试。”
勇音点头，的确，她早该想到，在这里穿着死霸装的话怎么也有点违和。刚要抬手接过时，那位灭却师却后退一步。
“我为您拿就好了。”年轻灭却师的态度格外恭敬，连后退的方式都一板一眼，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接受过专业的礼仪培训。
“……谢谢。”勇音点头。实话说，她觉得这有些讽刺。她有些搞不明白布克哈特还有伊马诺的意思了。
“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布克哈特问。“如果没有的话，就先回你的殿里看看吧。”
勇音点头。她似乎全程都没有说什么话，然而，好像也的确没什么好说。
回身时，偶然看到了伊马诺的表情，她发现对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没等她继续想下去，这种疑惑就已经被解开。
“这样就要离开吗？对了，我还没有向你说明这里的规矩。”布克哈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空荡房间中伴随着轻微的回响，其中的阴险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勇音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停住脚步之后回身。
“一般来说，退下之前是要单膝下跪的。亚尔薇特当年就是这样，你自然也要如此。”布克哈特挑眉说，语气自然得好像本就如此。
虎彻勇音面色有些苍白地看着布克哈特，表情凝重。
“怎么了？没有听到吗？”布克哈特问。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伊马诺站在一旁越来越感兴趣地看着这个场面，虽然他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在下一刻，伴随着巨大的轰轰声，虎彻勇音只觉得身上似有千斤重担，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压的砰一下跪在地上。
力道非常大，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冷汗冒出，虎彻勇音喘息着，抬起头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布克哈特。
“没错，就是这样。”布克哈特好像没看到那个眼神似的满意笑着，好像这一切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下次单膝就好了，不需要全部跪下。”
在对方的灵压压制之下，虎彻勇音开始轻微的脱力。毕竟她刚刚接受的输液虽然能保证日常的生活，但是和释放灵压以及战斗所要消耗的体力的量相比还是太微不足道。
“接下来要说，‘属下告退’。”布克哈特好似善意的提醒。
大殿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正当布克哈特准备再一次用行动提醒时，虎彻勇音的声音终于传来。
“属下……告退。”
垂着头，银发遮住眼帘，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的愤怒以及隐忍。
布克哈特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好的，退下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