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臥鋪上，阿爾托莉亞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

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從早上醒來之後她就保持著這個姿勢。

四周只有車輪與鐵軌撞擊發出的聲響，其他人似乎都還沒有醒來，或者都已經醒來離開了。

像她這樣醒了就不起床的人應該算是少見才對。

想著要不要再睡一下，她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火車忽然脫軌然後所有人一起死在半路上，上了全省報紙頭條。

到多倫多的時候發現城市發生大火災，眼前只剩下一座廢墟。

忽然的發生大地震，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她們。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開始想起這些不吉利的事情，但是她無法阻止自己。

或許是自己的心還在找藉口挽回吧?試圖尋找一個自己也能夠接受的理由去留住她。

但是不管它如何苦喊如何掙扎，她都不打算因此而去做什麼。

現在她是一個沒有心的機器，只是為了達成目標而行動。

感情什麼的，她並不需要。

列車一路走走停停，從昨天下午開始到現在也已經開了十多個小時。

距離多倫多，還有一千多公里。

遙遠得讓人怯步，但同時卻又比任何的時候都還要接近。

近得閉上眼睛睡上一覺，她們就會身處於長達三個月的夢境的終點。

想到這裡阿爾托莉亞就完全清醒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床鋪下面有些許的聲響。

「阿爾托莉亞，妳醒了嗎?」

伊莉雅探出她的小腦袋，看著阿爾托莉亞眨眨眼睛。

「…怎麼了嗎?」

阿爾托莉亞揉揉眼睛假裝才剛醒來，伊莉雅看到她醒著之後就鬆了口氣。

「肚子有點餓…可是姐姐還沒睡醒。」

阿爾托莉亞多少能瞭解伊莉雅不想打擾他人睡眠的體貼，她坐起身稍微整理睡亂的頭髮。

「想要去餐飲車廂看看嗎?那邊應該已經開始營業了。」

她自己可能都沒發現，當阿爾托莉亞答覆的時候她露出了明亮的眼神。

「可以嗎?」

「當然。」

周圍的人大部份都還在睡，在伊莉雅下了梯子之後阿爾托莉亞也小心的下來了。

「昨晚有睡好嗎?」

抓了髮帶將頭髮綁起來，阿爾托莉亞這樣問的同時又打了個哈欠。

「還可以吧，我做了很奇怪的夢。」

「什麼樣的夢?」

特別的保護她，要走到另一個的時候都會抓著伊莉雅的手以免她滑倒受傷。

「…忘了，不過妳和姐姐都在，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有點驚訝她會出現在她的夢裡，但阿爾托莉亞並沒有表現出來。

吃早餐的人不算多，她們隨意挑了張桌子坐下來。

「妳想吃什麼?」

接過服務生給著菜單，她已經忘記自己以多久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吃飯了。

一直以來都是在一般人以下的存在，忽然的被像這樣招待對她來說反而是異常的事情。

有點點的不自在，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裝錢的口袋。

從這上面的價格來看，應該是沒問題的。

「嗯…全部都可以點嗎?」

目不轉睛的盯著琳瑯滿目的選擇，伊莉雅的眼中也有與她相同的疑慮。

「目前的話是沒問題的，偶爾奢侈一次也不錯。」

反正這之後應該就沒有機會了，她還是希望能夠寵一次這孩子。

「那我想要吃火腿蛋還有牛奶。」

意外樸素的點菜，阿爾托莉亞抬起一邊的眉毛。

「真的?不想吃點少見的東西嗎?」

「這樣就好了。」

身體微微前傾，伊莉雅堅定的看著阿爾托莉亞。

或許是她真的想吃這個，又或許是她不好意思點自己喜歡的餐點。

阿爾托莉亞本身傾向於後者。

在她們點餐的時候，阿爾托莉亞還是幫她點了一份冰淇淋。

***

在回到她們的車廂的時候，伊莉雅還是問出口了。

「阿爾托莉亞，妳跟姐姐發生什麼事了?」

快速的解決了早餐，阿爾托莉亞自己也點了和伊莉雅一樣的餐點，只是又多了兩倍的量。

雖然說成長中的孩子應該要多吃點，但是在詢問的時候伊莉雅清楚的表明她吃飽了。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還不少，請問妳是指怎麼樣的事情?」

感覺有些心虛，阿爾托莉亞不自覺的迴避了問題。

「妳們吵架了對吧?」

被一言道破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太小看這孩子了。

其實並不是特別的會照顧小孩，但是仗著自己也沒多成熟，多少還是能瞭解他們在想什麼。

但是從很久以前她就認為她不能夠將伊莉雅當成是小孩子看待。

「我不會稱那為吵架，我們只是在討論要不要去多倫多的時候，發生了一點意見上的分歧…」

「吵架了，對吧?」

嘆口氣，阿爾托莉亞慢慢的停下腳步。

「對，我們吵架了。」

「不能和好嗎?最近姐姐的精神都不太好…」

知道伊莉亞對於愛麗絲菲爾的觀察比自己要細膩許多，她忍不住想要繼續問出詳情。

但是想到之前自己做的決定，她就又將話吞了回去。

阿爾托莉亞感覺有些複雜；眼前的孩子是愛麗絲菲爾最珍惜，最想保護的人。

一個她就算想要超越也沒有辦法的存在。

按住她的肩膀，她看著那雙與愛麗絲菲爾相似到心痛的眼睛。

「伊莉雅，妳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去多倫多的吧?」

得到了她堅定的點頭，阿爾托莉亞又繼續說下去。

「到那邊之後，我們就會分開了。雖然我也很想和愛麗絲菲爾和好，可是我們吵架的原因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化解的…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情。」

「那要怎麼樣才能和好?」

一時語塞，阿爾托莉亞低頭思考著。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們會找出辦法的，嗯?」

像這樣影響伊莉雅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可以的話，她也想再次看到愛麗絲菲爾對她笑。

雖然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到那一點。

「回去吧?」

「嗯。」

牽著她的手又繼續走下去，阿爾托莉亞忽然的想起在埃德蒙頓與她一起玩耍的日子。

感覺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回到車廂的時候，愛麗絲菲爾還在床上睡著。

「伊莉雅，可以請妳去叫醒愛麗絲菲爾嗎?」

看見她二話不說的就去叫人了，阿爾托莉亞笑了笑之後就轉身去檢查背包。

但是，還沒有走兩步，就又發生事情了。

「阿爾托莉亞!阿爾托莉亞!」

被她抓住了衣角，光是看著她的臉色就覺得情況不太妙。

「怎麼了嗎?」

心臟開始瘋狂的跳動，好像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姐姐她看起來怪怪的!」

那一瞬間，阿爾托莉亞感覺到的是猶如從高樓墜落一般的恐慌。

***

愛麗絲菲爾感覺很痛苦。

手腳冰冷得沒有感覺，腦袋卻像是燒壞了一樣的暈眩。

口乾舌燥，喉嚨像是被火灼傷一般的疼痛。

這就是懲罰吧?對她所做的一切還有奢望的感情所進行的責罰。

痛苦一直都沒有停止，反而不停的加劇，使她開始有了自己是不是會就此死掉的想法。

『愛麗絲菲爾!愛麗絲菲爾妳聽得見我說話嗎?』

忽然，她感覺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聲音已經聲嘶力竭甚至帶了點哭腔，可是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想要回應卻沒有力氣，她只是繼續閉著眼睛。

四周開始變得吵雜，但是她就像是身處於迷霧一般的無法動談。

冰涼的東西覆上她的額頭，稍微的減緩了原本的不適感。

所以當它移開的時候，她忍不住的想要去挽留。

腦袋的痛楚在短暫的消解之後就又恢復原樣，她像是裂開一樣的喉嚨發出輕微的呻吟。

從床舖上被小心的抱起，她感覺自己依在某個人的背上。

是阿爾托莉亞嗎?至少我希望是…

就算全身上下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折磨著她，那個氣息還是能讓她感到安心。

如果背著自己的是阿爾托莉亞的話，她應該能夠休息一下而不用擔心自己會死掉吧?

搭在肩膀上的手稍微收緊以免掉下去，愛麗絲菲爾試著放鬆心神。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真的昏過去，但是她感覺至少有一輩子那麼長。

一直到她失去意識的時候，那個安心的氣息都沒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