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riela66 于 2014-7-25 14:48 编辑
【After Long Silence】
文属性:不明(阿咧?)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园田家的门铃响了。
还是那么准时呢。园田海未这么想着,一边熄灭炉火一边解下围裙去开门。她十分清楚到来的是谁,心里同样怀有不安和期待。
果然,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绚瀬绘里。
对方身穿米黄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浅色围巾,肩头和头发上带了一点雪迹。看样子应该是冒着雪来的,因为海未没有看到对方手中有拿伞。
“外面下雪了吗?”由于一直在厨房里,海未并不太清楚外面天气的情况,于是如此问道,一边接过对方的包。
“嗯,不过不是很大呢。”绘里带着海未熟悉的微笑回答,一边拖鞋并换上对方为她准备的鞋。
海未也露出微笑道:“那就好,晚餐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绘里脱下大衣,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几十分钟以后,海未和绘里已经用过了晚餐,一起坐在窗边的木桌前,啜饮着被子中的茶。
“海未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不仅是厨艺方面,茶泡的也越来越好了。”绘里看着海未的眼睛由衷地赞美道。
“是、是吗……”不太敢看绘里漂亮的蓝色眼睛,海未端起茶杯,将已经泛起红晕的脸藏在了茶杯中蒸腾起的热气后面。
但是,绘里真的看起来一点也没变呢——即使已经是28岁的人了,也依旧那么美丽,不但没有显老,反而浑身都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魅力。
啊啊,这么一想,距离她们高中毕业,都已经过了9年了。
9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呢……
“海未,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又想起我们的从前了吧。”绘里微笑地看着有点发愣的海未如此说道。她太清楚对方的习惯,就连对方在回忆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够一眼就看透。
“啊?嗯……”海未点了点头,将茶杯放下,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雪,好像下得大了一些呢。
“我也是呢。”绘里闭上了眼睛,双手撑在下巴下面。
“绘里也是吗?我还以为,绘里不是一个容易怀旧的人。”海未露出有点诧异的神色。
“事实上,我就是一个怀旧的人。”绘里露出苦笑道,然后伸出手,握住了海未放在桌上的手。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突如其来的颤抖,还有传递过来的熟悉却又略感陌生的温度。
“海未,我怀念我们的高中时代。”
我多么怀念,因为那时候的我们,尚未有那么多的忧虑和苦恼——
“海未!”
园田海未转过身来,看到西木野真姬从后面追上来,带着一脸忧虑的神色。
“怎么了?”海未露出有点不自然的笑容,似乎在躲藏什么和隐瞒什么。真姬皱起眉头,有点看不下去,一把拉起蓝发前辈的手,道:“你是不是和绘里发生什么了?”
“不……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海未扭过头道。
“骗人。”真姬道,“你们两个人在训练时明明都心不在焉的,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
海未沉默不语,也没有反驳和辩解什么。
真姬叹了口气,然后道:“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多问了。总之,现在我先送你回家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我怕你路上出什么问题。”
“嗯,谢谢你。”
接着,海未就被真姬拉着手,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
希找到绘里的时候,对方正坐在课室里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在看着一本什么书。
“绘里。”希出声唤道。
绘里抬起头,希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没有一点波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希,你来了。”绘里道,声音也是十分平静。
犹豫了一下,东条希还是说道:“绘里,你不去……真的好吗?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希的眼中带着忧虑。
“你在说什么呢,希。”绘里反倒笑了,然后合上书本道,“我不是那个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而她的心里……恐怕也没有我。”她露出一丝苦笑。
东条希的心脏都抽紧了,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绚瀬绘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沉默呢?不说出来的话,怎样都不会知道的不是吗?”
绚瀬绘里依旧是沉默了,她站起身,什么都没有说地开始收拾书包。
“绘里!你下一周就要……!”
“别说了,希。”绘里走到希的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在对方的唇边,声音里都是乞求,“就把这个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然后,绘里就步出课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独留东条希一人在身后,一脸复杂的神色。
走在撒满夕阳的走廊中,绚瀬绘里忽然就想起了她读过的一首诗——
‘Ah, do not mourn,’ he said,
“别难过了,”他说,
‘That we are tired, for other loves await us;
“我们倦了,却还有别样的爱等着我们,”
Hate on and love through unrepining hours.
去恨,去爱,没什么抱怨。
Before us lies eternity; our souls
我们向着永恒,我们的心
Are love, and a continual farewell.’
就是爱,是一场无尽的道别
这样的诗句,在现在的绘里看来,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她们从未相爱,又何来道别,何来永恒。
如今的她们,就像是背道而驰,形同陌路,在距离彼此的轨迹上越来越远。
“希她最近……过得还好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海未问道。
房间中本来就温暖,再加上不断在室内酝酿的蒸汽,使得两个人都已经有了一些倦意,昏昏欲睡。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撑着她们继续坐在位置上,不断地为自己填着茶,谈论那些话题。
“她挺好的——至少在我看来。”绘里修长的手指摩擦着光滑的茶杯把,“虽然工作上面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但是她能够处理得很好,我都看在眼里。”
“是啊,希一直都很独立……”海未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许只是在附和对方的话语,不要使得气氛冷下来。
“对了,我已经将钥匙交给希了,她下一周或许就可以搬进我的房子了。”绘里又说道。
听到这里,海未的手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稳住了茶杯。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绘里?”她问道,声音有点喑哑。
“嗯。这毕竟是我一生的心愿啊。”绘里看着海未,眼中满是认真与诚挚,生生地就要将泪水逼出海未的眼眶——
绘里,我怀念的,不仅是我们的高中时期。
这一周以来,园田海未一直就处于一种没什么精神的状态,甚至连弓道部的活动都暂停了。
作为青梅竹马的南小鸟和高坂穗乃果都看在眼里,却无法提供什么实质的帮助。即使去问,海未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因此两人也就只能在心里担忧了。虽然期间,西木野真姬有单独跟海未谈过,但是终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今天,园田海未也是拒绝了朋友的邀请,决定独自一个人回家。然而倾盆大雨阻止了她的脚步,翻了翻书包发现自己竟然忘记带伞了。自己从来就不是丢三落四的人,难怪最近小鸟总是说自己精神恍惚,现在看来果然没有错呢。
园田海未苦笑着看着面前倾洒而下的雨,思索着要不要冒雨冲回去。
就要迈开脚步的时候,一把伞已经撑在了自己的头顶,是那把有着自己十分熟悉的颜色的伞——
“我送你回去吧。”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是绚瀬绘里。
终于,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困倦了的绚瀬绘里和园田海未一起躺在了床上。
“不洗澡真的没关系吗?”海未依旧有些顾虑。
“没关系啦,”绘里压着海未在床上躺下,带着对方熟悉的笑容,“反正很快就要起来了不是吗。”
“真姬来的时候,就是要走的时候了呢。”
听到这句话,海未不再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脸,似乎想要把对方刻进自己的眼中。
“哎……海未,你怎么哭了?”绘里看着面前的人的脸,有点担忧地抚摸上对方的脸颊,却依旧止不住那人的泪水涌出眼眶。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那时的我们,真的太过愚蠢了,明明……明明……”
“是呢,我也是这么觉得啊。但是现在的我们,毕竟已经不能回到从前了呢,所以……”
年轻是一首我们都回不去的诗歌,更充满我们无法挽回的事物。
园田海未沉默地走在撑着伞的绚瀬绘里的右侧,从这个角度,她能很清楚地将对方的侧脸装入眼中。
明明是如此近的距离,却无法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呢。
是因为连心也冷了吗。
两人就这样保持沉默走了好久,前面不远处就是园田海未的家了。
“回家以后,记得喝点热的东西,不要让自己感冒了。”绘里说道,声音里却听不出有其它的情绪。
忽然,海未停下了脚步,绘里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绘里看到海未低着头,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心里还是抽紧了。
“呐,绘里,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呢?”海未压抑的声音传来,让绘里一时间愣住了。
“为什么要选择沉默呢,绘里……?”园田海未抬起脸,绘里坚信自己所看到的绝对不是雨水。
“为什么……”绘里终于开口了,“海未,你又为什么要哭呢?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绘里面带苦笑。
蔓延的沉默,已经在两人面前筑起了高墙。
园田海未无法做出任何回答,只能任泪水肆意地流淌。雨好像下得更加大了,水流淌过两人的脚边,却使得寒意漫上心头。
绘里咬了咬嘴唇,定了一下心,还是准备说出口。她说:
“海未,我明天就要走了。”
虽然绘里看不太清海未的表情,但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下。在昏暗的路灯下,海未眼中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一些,泪水也停止了流淌。
“你在……说什么,绘里……?”海未似乎不确定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
海未,你这又是何苦呢。
绘里苦笑着,但却又是把话语重复了一遍:“我明天要回俄罗斯了,早上七点的飞机……如果你想要送我一程的话,我很欢迎。”
接着,不等海未有任何反应,绘里将雨伞抛到了一边,任凭雨水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将浑身仅剩的一点温暖都浇灭。绘里用手揽住海未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轻声道:“让我们来做最后的道别吧,海未——”
说话之间,绘里只感到肩头被湿热的液体浸湿。
——趁着我们还没有真正形同陌路。
Speech after long silence; it is right,
沉默许久之后重新开口;不错,
All other lovers being estranged or dead,
其他情人全都已离去或死去,
Unfriendly lamplight hid under its shade,
不友好的灯光用灯罩遮住,
The curtains drawn upon unfriendly night,
不友好的黑夜用窗帘挡住,
That we descant and yet again descant
不错,我们谈了又谈,谈论不止,
Upon the supreme theme of Art and Song:
谈艺术和歌这个最高主题:
Bodily decrepitude is wisdom; young
身体衰老意味着智慧:年轻时
We loved each other and were ignorant.
我们曾经相爱却浑然不知。
园田海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然而当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透入了一丝白光。
一转头,她就撞进了一双有如天空一般温柔的双眼中——
绚瀬绘里嘴角挂着微笑看着她,道:“醒来了?”
“嗯……绘里,你一个晚上没睡吗?”想到自己的睡姿或许已被对方看光,海未就感到一阵不好意思。
“算是吧,无论怎么我都睡不着啊,在想很多的事情……你的,我的——还有大家的,然后脑子里就浮现出一首诗。”绘里轻声地说,像是怕惊扰了刚睡醒的对方。
“什么诗?”海未有点好奇,绘里并不是平常会专门去背诵诗歌的人。
绘里缓缓地将整首诗背了出来,海未听完以后沉默了半晌,然后道:“身体衰老意味着智慧……我很赞同这句话呢。”
绘里正想要回应,却被一阵门铃声打断了。
海未一下子坐起来,道:“是真姬来了。”
绘里也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道:“看来我也得马上穿好衣服了……”
“怎么样,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一打开门,西木野真姬就是这句话,然后对方再看看两个人的着装,拍了拍额头,一副头痛的样子,了然道:“看你们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们没有收拾好呢……”
“抱、抱歉……”海未一副十分愧疚的样子,绘里倒是没有一点感觉,只是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看着真姬。
“绘里一定知道我还有后招吧,”真姬无奈地拿出电话,按了一个键,接通以后道:“好了,你们可以上来了,带上纸箱。”挂断电话以后,真姬似是抱怨一样地说了一句,“我今天不能太晚回去,妮可还在等着我呢……”
绘里挑了挑眉,戏谑地说:“那你可要好好陪陪她呢。”
“这、这是当然,不用你来提醒我!”真姬回道,然后用手指开始卷起头发。
西木野真姬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呢。
忽然,海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收好,先去看看。”然后就回身走进房间。
绚瀬绘里原本想要在门口陪着真姬,但是想了一想,还是打算去看看海未如何了。刚一走进她们过了一晚的那个房间,就看到海未正拿着一个相框看的入神。
“怎么了,海未?”绘里走到海未身边。
只见海未手中的相框中的照片上,是两个女孩——正是高中时期的她们。金发女孩的手揽着蓝发女孩的腰,看着镜头笑得很愉快,蓝发女孩看起来有点害羞地望着地上,没有直视镜头,但是嘴角却也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真的很怀念呢,那个时候的我们……”绘里伸手揽住看得入神的海未的腰道。
忽然间,绘里又想起了她们昨晚的谈话,笑了起来,引来海未疑惑的眼神。
绚瀬绘里有点吃醋地取下海未的相框,将她扭过身来,双手搂住腰往怀里一带,道:“海未原来这么想念高中时期的我啊——这我可要吃醋了,现在活生生地绚瀬绘里就站在你的面前啊,怎么都不舍得多看一眼呢,园田……不,马上就要是绚瀬海未小姐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如此、如此不知羞耻……”认真的园田海未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脸却已经红得不得了了呢。这一点绘里不用看也知道。
“说我不知羞耻也好,但是既然时光已经不能再倒流,我们就要好好地珍惜现在的时光不是吗?”绘里将额头贴上海未的,如此说道。
“海未,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确实,我们错失了太多年轻时候的时光,这一点让我们都很后悔,我们没有好好地珍惜那时候的机会,因而也曾错过。但是,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去好好地弥补。”
半晌,海未也伸手攀上绘里的背,轻声道:“嗯。我很庆幸,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也是,说起来,我应该感谢海未你呢。”
“哎?”
“当时,若不是海未能够追上我,我恐怕现在早就已经在俄罗斯,遵照家族的命令嫁给其他人了呢......”
“即使那样,我也会追上去的。”
“那么,我也会在俄罗斯等着海未呢。”
绚瀬绘里这么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塞进了园田海未的手中,道:“这是礼物,海未可要好好收着。”
海未低头一看,泪光立刻闪现在眼角——那是一把暂新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钥匙。
“从今天开始,园田海未就是绚瀬家的女主人了,这是房子的钥匙,请务必好好保管。”绘里的笑容绽放得十分灿烂,让海未只能将脑袋埋进对方怀里。
年轻时,我们相爱却浑然不知。
到我们逐渐年长,直至最终老去,或许才能体会到当时的心境,明白为何人们总是不断错过。
不是人们无法相爱,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沉默隔开了人们。
然而,现在我是如此感激。
感谢你曾经打破沉默,让我得以窥见你的心情,直至我们互相敞开心扉。
沉默的墙壁,被你的话语一击倒塌。
如今,我们虽已不再如多年前一样年轻,但我却有机会陪着你一起老去,直到我们一起陷入永眠。
年轻时,我们相爱却浑然不知。
如今,幸而能与你相守到老。(END)
这一次又是爆肝的5000字,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我一开始写就根本停不下来……{:4_353:}
文题目出自爱尔兰诗人叶芝的《沉默许久之后》,另外文中插入的第一首诗也是该诗人的《蜉蝣》,另一首诗就是题目的诗。叶芝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另外一个则是里尔克,不过叶芝最出名的诗也许是那首《当你老了》。{:4_331:}
说来唏嘘,擅长情诗的叶芝却始终不能够跟他爱的女子茉德.冈在一起,他追求了她一辈子,却最终无果。本文虽然用了叶芝的《沉默许久之后》,但却并不是无法相爱的结局。事实上,该诗讲述的是一对男女饱经沧桑之后重逢,在交谈过后才猛然醒悟,他们年轻时候相爱却未曾表白。这时候,他们虽已明了,却已在暮年。
总之,从文学作品中总能够得到许多灵感,本来想要好好看看书的我就是这样抛下了书本跑来写文了……{:4_339:}
本文讲述的是绘里和海未如何打破沉默最终知晓对方心意然后在若干年之后真正在一起了的故事!(真TM长{:4_354:}
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为结局不好呢。嗯。{:4_329:}
那么,下次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