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早上8點，市中心區高層住宅大廈27樓，Jason Chen購入的單人住宅單位。

雖說是單人用，但地方寬敞，裝修是全開放式，用料和風格相當符合這幾年來的潮流，還有不少男士的玩具，例如Hi-Fi、模型、桌球桿與球做的裝飾、足球聯賽周邊商品等物品，作為點綴。Jason Chen一到星期天，便常常花時間在擺弄各種玩具上，作為消遣活動。

但此刻Jason Chen卻全無玩玩具的興致。他坐在床邊，身上只套了長袖T恤和棉質長褲，雙手抱頭，呻吟出聲。

季蘭全身赤裸，以Jason Chen床上的黑色絲質被面大絲棉被裹住身體，全身痠痛和發抖，不知所措地看著背對自己的男人。過了半晌，見Jason Chen沒有反應，方才偷偷下了床，撿拾散亂在床上、床下的衣物。

Jason Chen過了良久，仍然維持相同的姿勢，完全沒有理會季蘭的動作。

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昨晚他喝得爛醉，也不太記得發生了甚麼事。小蘭應該也喝醉了吧？他只記得他應該是付給開車的業者錢，小蘭一直小鳥依人地軟靠在自己身畔。他也沒管身畔的人不是Freya、也不是他在認識Freya之前逢場作戲的女孩子，就那樣帶了小蘭上樓，然後……

沒錯，他一直覺得小蘭很可愛、也對她頗有好感；他也有想過若一開始被Freya拒絕而沒有與Freya交往，他會考慮追求小蘭；他甚至狂想過同時擁有Freya和小蘭兩個女人，大享齊人之福。但這樣幻想，不代表可以胡亂實行；哪個男人不會對守備範圍內的女人有性幻想？哪個男人不想多多養善？他的經濟能力和社會地位也完全負擔得起。但逢場作戲或養外室是一回事，無論怎樣也不能這麼魯莽、不顧念後果吧？

這樣怎麼對得起Freya……不，轉念想想，以Freya的家世和她天天接觸的人事，應該見慣男子的逢場作戲、三妻四妾吧？他便不信葛老先生生前沒有一、兩個『紅顏知己』，甚至Freya也可能親手處理過乃父的風流史。這麼說來，Freya反而應該可能會接受。

問題是小蘭。小蘭很明顯就是處女，也不是出來玩的豪放女子，而是良家婦女。要是被家裏知道他借醉**了小蘭，即使他在城市混得有多成功，恐怕小蘭的家人也很難應付。農村地方對貞潔甚麼的事還是很保守的，他又算是小蘭的親戚，小蘭的父母肯定對他的家人施壓。要是小蘭因此無法回鄉結婚，事情更會沒完沒了。

不，絕不能讓家人知道。一定得好好安撫小蘭，不能讓這件成為自己或她的人生污點。

他回頭，看著已經穿好衣服、但仍舊不知所措地坐在另一邊的季蘭。「這個……小蘭，你想我怎樣補償你？我沒有土地，但錢我是有一些的。放心，我不會講出去，也希望你也會做一樣的事。」

季蘭用力搖頭，伸手擦了擦眼睛：「我不需要錢……迪生表哥放心吧？我不是那種貪錢的女人，即使你一毛錢也不給，我也不會說出去的。其實我一直……昨晚就當是一個美好的夢吧？我不會提一個字，也不會做傻事、也不會像港劇那些壞女人一樣，只是共渡了一晚，就一直纏著你的。」

「我不是指這個呀……唉！」看見季蘭楚楚可憐的樣子，Jason Chen也不禁抓頭。在與葛敬姮交往之前，他也時常出來『獵食』，當時他一點罪咎感也沒有，和那些女孩玩得無所不至。反而現在面對季蘭，他卻無法直視那坦率過度的目光。

「迪生表哥不用介懷吧？我……我見到城市的大家都不把這檔事看得太重要，入鄉隨俗的事我是懂的……更何況迪生表哥是那麼好的人，哪會沒有美女相伴呢？對你來說，跟我這種村姑過了一晚，應該也是委屈了吧？」季蘭苦笑了一下，道。「我答應你，我一定會保守秘密，連父親母親也不會講的。你放心吧！就當一切也沒發生過，你想辦法解釋我為甚麼在你家待了一晚就可以了。」

Jason Chen只能報以苦笑。連小蘭也知道這種事若不夾好口供，便很容易露出馬腳。那是因為小蘭看得太多偶像劇，還是怎樣？「乾脆不讓任何人知道你來過就成了吧？我這兒有電梯直通停車場，待會我開車，車窗全部捲上。我兩部車的車廂都是黑色的，這樣便不怕任何人看見。我再在你家附近繞一下，扮作接你去吃早餐的樣子，應該便萬無一失了吧？」

「好。」季蘭柔順地點頭。

Jason Chen隨即套回昨晚的外套。「嗯……小蘭，對不起，昨晚的事，我真的只能說聲抱歉。」

「沒關係，我就當是留個美好回憶啊！」季蘭倒是豁達。之前她容或有一點點貞操思想，夢想嫁給初戀情人；但真的經歷過那回事的洗禮後，發現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全身也沒有甚麼不同，只是身體痠痛一些而已。身體的痛楚終會復原，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季蘭對自己還是有深刻了解的：到了城市，她們這些女孩子的貞操並不算甚麼，根本無人在乎；反而放得開手的姊妹，做個邪骨妹、交際花或情婦之類，反而比自己一個文員還賺得多。不過季蘭自知無此姿色，而且能找到正行工作餬口，她也不想走到這一步而已。

女孩子不就夢想把貞操獻給英俊、多金又溫柔的男子嗎？劇集和小說都是這麼演的吧？現在不就已經實現夢想了嗎？她比現實中很多女孩子要幸運多了吧？之後的事，季蘭也明白絕不會像愛情故事一般美好，因此她暗地裏其實也不想Jason Chen說出去，以免節外生枝，更令人誤會她不是個正經的女人。

早晨時份，日出的陽光灑進黑白二色基調的寢室。一男一女各據一角梳洗收拾，卻都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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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敬姮突然出現在Dreams宿舍的早餐桌上，完全出乎林素玉和Ekaterina Sadovskaia的意料之外。

「怎麼來了？」林素玉訝異，「是兆穎邀請你來的嗎？」

葛敬姮笑了笑：「算是，也不算是吧。」

「那即是怎樣？」林素玉側頭，如雲秀髮傾瀉下來。「難道是來見晨月嗎？但她明天才會來看孩子們。」

「我知道。實不相瞞，其實我昨晚是被Eva收容的。」葛敬姮道，把昨夜晚餐時份與之後的事，向林素玉和Sadovskaia和盤托出。

Dreams球手都十分伶俐，教練員的私事全都當作沒聽見。以代理隊長琴婉為首的眾人，從周兆穎拉著葛敬姮進Common Room的一刻起，便暗地裏在猜測周兆穎與這位葛氏家品CEO的關係，但她們還是沒問出口。

林素玉和Sadovskaia愕了半晌，林素玉才苦笑了一聲，道：「晨月要聽見這樣的事，肯定氣炸。那你現在打算如何？」

「還能怎樣呢？只能找個辦法破冰吧？」葛敬姮嘆氣。「我想我倆也冷靜一陣子比較好，好好想想，之後才決定應該怎麼辦。」

林素玉呼了口氣，看著這個情路坎坷的多年老友兼生意伙伴，忍不住開口：「其實敬姮有想過怎麼樣的人、怎麼樣的關係，才適合你嗎？畢竟你跟Jason都變成這樣了。年紀呀、家世甚麼的，也是不能改變的事吧？再怎樣冷靜，那問題也無法解決啊。」

「是沒錯……但始終是一直在交往，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應該因為這樣的口角就結束關係。」葛敬姮道。「又不是有外遇或是騙錢那麼過份，只是身份問題而已；總能接受和解決的。」

林素玉和Sadovskaia對望一眼；她們可不那麼樂觀。敬姮甚麼都好，只是太容讓與她有親密關係的人。敬姮的外表可能剛強、自信、富有自尊，但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底線在哪兒，總是一直退讓再退讓，令像上次那個猶太男那般，便摸清了敬姮的底，步步進迫，對她予取予求。

簡單來說，敬姮的感覺就是她沒有好好想想自己適合甚麼、也從未有過從心而發的衝動去戀愛。每次都是被動的接受追求，以為日久便會生情；但遇上變故，卻又不曉得如何應變，總是覺得應該守諾言、應該盡量不去傷害對方，結果任由對方傷害自己，把自己弄得傷痕纍纍，到了真的沒有辦法，方才放手。

想了想，林素玉還是道：「行不通便行不通，不要勉強。這種事和道義又沒有甚麼關係，即使中途解約，也不能說是你沒有義氣和不守信的。」

葛敬姮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林素玉和Sadovskaia。「想不到Christine和Ekaterina是神仙眷侶，也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我認為素說的也是事實。」Sadovskaia大方地牽了牽林素玉的手，才繼續吃早餐。「我和素相識、相知，誓願一生相守，這是我們二人心甘情願的事。但感情是需要培養和維繫的，我和素也一直很努力地磨合，互相認識、理解和包容對方，中間也不是沒有辛苦和低潮的時候。幸好，到了現在我們也一直能夠成功渡過難關，但我是不會鬆懈，會繼續盡力做好自己和討好素。」

林素玉笑了，和Sadovskaia互相對視，紫和綠的目光糾纏了片刻。

周兆穎坐在葛敬姮隔鄰的位置，一邊吃著中式的白粥粢飯醬菜早餐，一邊安靜聽著好友和隊上教練員的對話。

葛敬姮想及自己過去的幾段情，又看看林素玉和Sadovskaia，不禁嘆了口氣。「看來我還是不夠努力。Ekaterina能為了Christine離鄉別井，來到中國重新生活，這種事我便做不到。」

Sadovskaia搖頭：「我認為Freya不能與我相比。我已經沒有任何直系親人，舅父一家又都有自己的生活，基本上我是獨自一人，在俄羅斯，我除了國家排球隊的隊員外，便甚麼也不是。但相反，素視我為朋友、知己、愛人、親人，是可以共渡一生的人。我和中國和素在一起，便是找到了家。另一方面，Freya在神川有家有業，又是家族的支柱，與我不可以混為一談。我也是完成了在俄羅斯國家隊的夢想和責任，才真正定居在中國的，所以請Freya不要放棄你的責任和興趣。人生不是只有戀愛和結婚後的家庭的，為了男友或丈夫而失去自我，不但對你的身心健康無益，更會連帶影響你和對方的關係，我認為並不可取。」

「就是啊。」林素玉也道。「敬姮已經夠努力了，他現在厭惡的是你無法改變的部份，這只能說是他不懂得珍惜你的好吧？若他真的如此輕視你，你又感到接受不了的話，我覺得敬姮還是想想看，他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那麼好，你又是不是那麼愛他比較好。」

「甚麼呀，我當然是愛他的啊！我們在交往不是嗎？還已經一年多了，感情應該已經穩定下來了。」葛敬姮不以為然地道。

周兆穎在心中嘆了口氣。想不到Freya完全根本沒有明白過，怪不得她處理感情問題上那麼托泥帶

水了。

林素玉道：「是沒錯，但交往和愛是不一樣的呀。」

「有甚麼不一樣？相愛和交往是同一件事吧。」葛敬姮道。「沒有感情基礎，又如何交往和結婚？」

「可是，即使是交往，也不一定就代表有感情基礎吧？」林素玉側頭。「這樣說好了。即使不是夫妻、即使不是在交往，即使只是朋友，你願意關心對方嗎？會思念對方嗎？會為對方擔憂嗎？會為對方的成功感到欣慰嗎？如果放手才能令對方幸福，你會甘願放開，以對方的幸福為先嗎？你會想以一己之力去保護對方、即使這樣會讓自己受傷和辛勞嗎？」

葛敬姮怔住了。聽見一連串的問題，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人，竟然不是Jason Chen，而是周兆穎。

難道自己對Eva的朋友愛，竟而超越了對Jason的戀人之愛嗎？

「請敬姮問一問自己的心吧。」林素玉放柔了聲音。「這個世界上，也許真有日久生情；但單純只因對方是『男朋友』、『女朋友』，自己便必須做些甚麼而勉強自己的感情，這樣是不會有好結果的。自己內心的感受才是最重要，要不然，即使結了婚，也不會長久。請敬姮參考看看，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甚麼，然後才作出重大決定，這樣子對人對己都好。」

葛敬姮沉默了半晌，方才道：「請讓我好好想想。」

周兆穎聽了林素玉和Sadovskaia的話，也低了頭，開始思索起來。

林素玉伸了伸懶腰：「好了，不說這個了。昨兒我看見Sogo分店的大看板了喔。兆穎的海報圖也很搶眼，雖然面積不大，但森林系打扮的樣子真是很突出。」

葛敬姮望向低頭吃早餐的周兆穎，目光不自覺地變得柔和：「照相機很愛Eva。」

林素玉沒有看漏葛敬姮的目光。「確實，兆穎的形象很能帶出Scandinavia的感覺。Scandinavia的位子佈置得絕不比國際品牌遜色，真的很精彩，我也忍不住想在那兒買東西。而且我似乎感覺那輯廣告似乎在訴說甚麼故事？」

「是的，那的確是有些小故事在裏面。」葛敬姮道。「Cherry-Nip、Baroque、Pepper Spice和Scandinavia，今年的廣告也是有故事性的，而這些故事之間有些相連。我們在香港的旗艦店是四系列加上葛氏家品各據有空間，便最能看得出這相連的效果。至於相關的形象廣告影片，很快便會在視頻網站見到，敬請期待。」

「哦？很有趣。這個星期三我和Tarina要去香港一趟，正好順道去看看。是銅鑼灣利舞台廣場後面的『業創匯』大樓二樓是吧？隔壁有Cotton-On的那個。」林素玉笑道。

「是的。」葛敬姮點頭。

「不過兆穎需要在視頻中上鏡演出嗎？」林素玉問道。「拍照的酬勞是講定了的，但如果要上鏡做演員，我身為兆穎的經理人，便不得不向葛氏要求合理的報酬了。」

葛敬姮笑了：「Eva不需要參與拍攝。基本上，她的角色只出現在相片和回憶當中，所以只要有照片和靜態剪影就足夠。」

周兆穎在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不像母親那樣喜愛演藝行業，又沒有受過相關訓練，要她在鏡頭前演戲，無疑根本不可能。

林素玉和Sadovskaia對望一眼。對葛氏的決定，她們也沒有異議。Sadovskaia問道：「這樣做，成本會不會增加很多？」

「今年本來為葛氏精品部門代言的明星約滿了，我們也樂得不再使用明星，那兒便省了一大筆。」葛敬姮笑道。「其實這輯廣告除了Eva和另一位女孩外，其他成員都是我們的同事和他們的家人，成本十分低。這是今年的新嘗試，希望顧客受落。」

林素玉笑了：「這麼說，葛氏可真是俊男美女雲集呢。總之敬姮辦事，我放心。我相信你的判斷。」

「Christine太過獎，也是你信我，任我放手胡來。」葛敬姮道。

「敬姮怎會是胡來呢？因為掌舵的是你，我當年才會出手救葛氏的呀。」林素玉別有深意地笑了。「怎樣，今天要一起打打球嗎？正好我們在春訓，而練習所需的人手也是永遠不夠的。」

葛敬姮苦笑：「你不嫌棄我的球技幾乎都忘光了的話；不過說起來，本來也沒多少就是了。」

「怎會呢？我相信你的實力和記憶力。」林素玉笑道，把最後一口沙拉也吃下去。

葛敬姮也慢慢吃完了早餐，安靜地觀看周兆穎與隊員聊天，暫時把Jason Chen的煩心事給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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