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紧密接触,受云韵霜狂躁运转内息影响,焰炽诗心不觉施展出融识之术。意识即将要进入对方体内之际,电闪般想起一段往事:
足足两百年前,小焰炽随家人顺岷江漂游。正是峨眉地界,一日独自外出,惊喜地发现了大片的白百合。喇叭形的单花就有斗大,且每株顶上都盛开了数十朵,茎杆有小碗粗,比长长的蛇矛还长,简直就是一株株小树。正是这一带的特产,常称为千叶百合或峨眉百合。
林梢一点风微起,吹作人间百合香。一阵阵清冷凛冽的花香,存心要把人浸透似的。
真大真香!她正看得有些痴迷。不想被一过路的魔物盯上。那是一只趴在地上就有两人高的魔熊,头看起来却更像是獒类。并非真熊,归属于二次人魔大战前魔族为补充兵力用异法繁殖出的动物大军。可惜兽兵打硬仗并不中用,一击即溃。但有逃窜进山林旷野,偶尔出来为害百姓者,清除也不易。
这只魔熊属于异化有成的一类,铜皮铁骨力大,寻常武人一群人都挡它不住。生存力也强,吃草料即能生长。它躲藏进深山已不知多少岁月,吃厌了青草、野菜、野果。有心换口味,但山中动物狡黠,不论哪个都比普通人灵敏许多,屡屡出击无果反被那些小兽耻笑。年复一年,魔熊胆子壮了许多,终于敢钻出深山碰运气。
这不刚出头就瞥到小焰炽,寻思人虽小但想必鲜嫩可口。它蹑手蹑脚想从她身后接近,及到数丈时,图穷匕见,忽地一下,熊立起来!只待对方惊慌失措,回身那一刹开始袭击!
小焰炽果然转过身身,但并不惊惶。她早知道有兽类窥窃,尤其夹杂在花香中偶尔传来的野兽腥臊更惹人不快。她的玫瑰火焰初有小成,估量对方是大家伙,想等个好时机,让它干干净净的消失。
魔熊不傻,见她瞳孔红光异彩闪动,似要满溢而出。不明就里也是心惊。但欺她年幼,怪叫一声,不顾一切向她扑去!
半空中,魔熊却如被千金重锤迎面痛击,弹丸般弹飞出去!同时后方碧空出现骇人一幕,虚空破碎,露出一个黑惨惨大裂缝,巨口一样把魔熊吞没不见。
小焰炽看直了眼,一切瞬即逝,她还未发动呢。对魔熊出手另有其人!更这人何时来,怎么出手,她竟没看出。而且自己并不是站在地上,那坚实的温暖的怀抱……软软的,让人懒洋洋的,仿佛这里的时间的流淌都慢吞吞的。她倒不害怕,好奇地把脸埋在胸间……
来人出手解危,再细细端详怀里的孩子,娇柔的小身子抱起来好有趣,还有那吹弹欲破的小脸蛋,实在太可爱,这孩子一切都显得都比寻常孩子来得精致。
良久,才笑道:「呵,我竟然也会走眼。」
她正是未来云韵霜的恩师——霓云仙子。二次人魔大战时,她大发神威,群魔挡者皆靡,什么四天魔之流轻易降服不在话下。只是群魔始祖,首次人魔血战时让正道伤亡惨重元气至今未复的大地之魔还蛰伏地下数万丈处。她知此魔不除日后必灾劫无穷,但地魔坚不出战,就算强行挖掘也困难重重,不知会引发多少灾难。只得另辟它法,召集术法高手谋划封魔大阵。
真是无巧不成书,霓云仙子正在蜀山探查封印地气,刚飘落在远远一座高峰,立刻看到有魔兽袭一个一身红艳的孩子。想发掌遥击魔熊,怕掌力沉重误伤到孩子。她艺高胆大,立即运转独创玄功,催动与魔族大战时都未曾施用的奇异力源「天之力」,硬生生拗弯了间隔空间,名副其实的缩地,一步就跨在了当场!
同时施展封物术——虽不是太特异的秘法。凡人能把鹅卵大小物品的封到一些稳定的隐秘空间,便是超一流高手。云韵霜初行江湖时已可麻利的封存三尺宝剑。霓云仙子则随手把魔熊抛入宛如地狱的遥远异空。
救下小焰炽后,霓云仙子不禁哑然失笑。她眼光何等锐利,马上看出这孩子绝非寻常,区区魔兽可奈何她不得。反是自己天之力终于破茧而出,不能再长时间维持无始状态,日后还需多诸多注意,封魔大计也需提早筹划安排。
霓云仙子心性豁达,并不把这点变数放在心头。以她之见多识广,这等素质的高等魔族也是初次遇到,虽然还是个孩子。想相逢既是有缘,并不迁怒于小焰炽,反倒有些高兴。又逗她说话,陪她玩,有人赶来时才悄然离开。
如虚幻的感觉,好似百合花中化身突然出现,头发微微有点卷的美丽的银发仙子。那段奇遇焰炽诗心从未和任何人分享。如今霓云仙子的传人又来,说来真是缘分。虽有这层关系,但焰炽诗心从没想过要留情,她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留情。魔族之中人人都清楚,都惧怕她,并非都没有缘由。
刚开始她对云韵霜没有太特别感觉,云韵霜确也不同凡响,但还是无法霓云仙子相比,还看不出多少共同点。
直到刚才的气息接触,让她回想起霓云仙子,还有那种久违的感觉。明明那两人从气息到功体相差那么多,却有种蝌蚪和青蛙的同属感。啧啧,真是趣味!
人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再细辨下去无名经络更越数越多。旁观者清,如化身千手千足,四下观察无碍,反比观想自己本身经络更方便许多。在虚幻的意识空间内,无数各种属性内息显出五花八门的色彩,纵横交织的经脉中穿流运转,显得蔚为壮观。她到底练了多少内功?焰炽诗心也有点乍舌,虽然不能说好是不好,但光是做到这点就不容易。
她也注意到云韵霜意识尚未恢复,既然身体已完全接纳自己,自己也该能调动这些气息。随没全掌握云韵霜体内状况,实在压抑不住好奇,选了三道艳色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或顺或逆,随意运转了几周,竟是通畅无阻,与其它真气相汇在狭窄关窍时也相安无事。这种经络实在够怪异,天生如此亦或是后天造就?练武之人有这种体质当真便利!开始对云韵霜刮目相看。
但服下那多药丹,怎么又看不到发作迹象?正疑惑时感到一种低沉的震动, 逐渐加剧,好似大厦将倾般吓人。寻着源头把精神集中,果然发现经脉会聚的气之海深处,魔气涌动且急剧膨大,大有失控之兆。
原来云韵霜也练有魔功,还隐藏甚深,药力已经悉数被这些魔功吸收。那些药本来就是魔族之物,配合魔功变回发挥最大效力,这样便远超原本估计,自己简直在搂抱着一颗威力莫大的魔弹。想到这一阵的恶寒。中断融识术,设法推开她避险?
魔气翻涌之势愈急,焰炽诗心也开始感觉烦躁——两人不只神识,气息也相彼此相连,这是将被波及的征兆。管不得那多了,她把心一横, 云韵霜无法运化魔气,就由自己来!猛地抽出两大股魔气,灌入阴跷、阳跷两脉,庞大气团犹如洪峰奔泻,把其它彩色真气冲得七零八落——魔功霸道,人类可修成但难以承受许多,一般做研究浅酌便止。云韵霜修习过万魔大法,也是习得变罢,又用道门玄功压制在体内深处。这次机缘则让这些魔功吸饱药力,疯长起来无法抑制。
一下就弄得乱七八糟,焰炽诗心感慨叹气,这般剧烈行气,冲入不当之所必淤积难清,下身瘫痪怕是难免。
但抽走两道气后,魔团欲爆之势仍不减。继续抽调魔气乱灌入带、冲诸脉,这次如有差错,云韵霜怕会全身瘫痪无知觉,轮椅高手都做不成了。一时间魔气四下狂窜,魔源迸发势头总算稍缓。
稍松口气,她有点矛盾,惊叹云韵霜怪物一样的身体经脉,又怪云韵霜非逞强乱吃猛药;赞叹看起来无用的自家融识术也有妙用,也有点庆幸这个面目全非的身体不是自己的。
无暇更多想,到现在「泄洪」还不算完,所有躁动的气团都要驱入经络慢慢炼化。奇经八脉俱都超载,只好转到十二正经,正经虽为习武之始,但连接着腑脏事关生死,柔嫩的内脏受这种冲击,能不能禁受还要本人真功。她自肘如果换自己,凭自己体质和超过八甲子的静修犹有承接能力。而人类的身体,五脏六腑齐齐震碎都不出奇。有个「全尸」总比大爆炸好些,凭她功力也不至于立时咽气,自己也可全身而退。
把死生置之度外——虽然是别人的,不用束手束脚,焰炽本就修为绝顶,调动真气更挥洒自如。如骚人被灵感灌顶,也如诗仙醉了酒,随意挥洒篇章,无不符合上乘内功心法之理。施行过程焰炽诗心也发现云韵霜内腑坚实更胜经脉,又不合常理的和魔气有很强的相容性。人类之躯竟能容纳几近无涯魔力呼啸运转,委实难得。
只是尽兴之余也难免随云韵霜一起吃了苦头。其它好说,魔气浩荡涌入心经后,云韵霜脉搏骤然提速,片刻就十数倍于常人。心脏五行属火,心火灼烧,五内如焚。若不是云韵霜修为惊人,又和焰炽诗心气息同步,有焰炽诗心自身护持和分担,区区这一关也无论如何通不过。
两人同受火焚之苦,且七窍不生烟——内功精湛者本能闭塞毛孔通路,不然高热蒸发下,大量失水便能烤成人干!
足足煎熬了数个时辰后,各脉运转魔气变得更为精纯安稳,缓缓纳进魔源。周身热度一减,大功告成,真如六月飞雪一样让人爽快。
风浪后,还不及体悟感想,魔源之海退潮后,深处又露处闪动的金芒,同时能感受到一阵阵不寻常的冲击!才要放松的神经又啪得一下拉紧,原来云韵霜体内还别有洞天。竟忽略了它,云韵霜最引以为傲的所谓「龙皇战气」!看它也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