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 不可被原谅的错误 】

“勇音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包房内光线昏暗，各色的光点不停移动。卯之花的声音很轻，但每个音节都清晰了传到了虎彻勇音的耳中。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做为背景播放的一首动感的音乐都要播完时，勇音终于开了口。

“有。”她用同样轻的声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卯之花听到之后睁大眼睛，的确在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就该准备好接受任何一种回答，但……

有喜欢的人么？

她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在意，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接受这件事情。

“这样啊。”表面还是同往常一样平静温婉，露出淡淡的微笑之后点头。然而，那种微笑只维持了片刻，片刻后她便垂眼，为了掩饰表情拿起一旁的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小口。

“……嗯。”勇音说完之后忐忑地观察对方的表情，然而，一无所获。她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所以……对方只是随口问了这个问题，实际上根本就不关心吧？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垂下眼。

“诶？”绿川环姬露出震惊的表情。“是哪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么？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哦？”

“这个问题已经结束了。”勇音挤出笑容说。

“好吧。”绿川环姬露出你绝对逃不过的表情收牌。

三人拿完牌之后，绿川环姬露出得意的表情举起王牌。

“问题和刚才一样。”她坏笑盯着对方说。

“……好吧。”

勇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卯之花的侧脸。刚好，同一时刻卯之花也抬眼看向了她。

瞬间移开目光，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酒瓶。

“这个问题跳过，我喝酒。”勇音做出认输的手势之后笑着开口。

“诶……！”绿川环姬看到对方拿起酒杯之后露出深深的遗憾的表情。

卯之花看着那个人拿起一整瓶酒，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叫住对方，毕竟这样喝酒对身体是十分有害的。

然而，她细想了一下，以她们当下的关系……那样做，恐怕不是很好。毕竟游戏规则是如此，而她又没有足够可以打破规则的身份。

于是，便眼看着那个人仰头将那一整瓶酒全部饮下，到一滴不剩时才轻轻将酒瓶放回原处。

剑眉微蹙，一瓶酒直接喝完似乎有些不适，停顿了一下之后才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

“这样就可以吧？”勇音露出平和的微笑说。

“……是可以啦。”绿川环姬看着对方，老实说她觉得有些可惜，刚才那个问题是重头戏啊。

不过，对方之所以会选择躲避……她问的是，是不是她们认识的人……

那就代表，是认识的人吧？？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的话说了也没有关系啊！

想到这，她睁大眼睛看着对方。

勇音注意到这个眼神之后苦笑，对方所想的她也明白，这的确是避不过的问题。但是如果直接回答，事情的发展肯定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这样默认，至少无法被追问下去。

“下一局开始吧。”勇音将牌递给绿川环姬。

“勇音这次很主动呢。”卯之花仔细地观察了对方的行为，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微笑打趣。

“是啊，已经输了三局，无论如何也要赢一下了吧？”勇音侧过头假装很不甘心地说。

“环姬在这种方面是很厉害的。”卯之花提醒。

事实上，卯之花的提醒是相当正确的。

绿川环姬一次又一次坏笑举起手中的牌，虎彻勇音嘴角一次又一次地抽搐。这场游戏几乎成了她们两人之间的对决，而随着游戏的进行，对方所提出的问题更是个个都要让她心脏病发。

“初恋是谁？”

“……”

勇音听完沉默片刻，瞟了卯之花一眼，最终拿起一旁的酒瓶。

“觉得最难过的事情？”

“……”

勇音听完再次沉默，更加深沉地瞟了卯之花一眼，拿起酒瓶。

“三围？”

这次勇音终于没再看卯之花，直接抬手拿起了酒瓶。

连续五瓶过去之后，她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倒不是因为醉了，而是一下喝太多胃太难受。

“……这次你一定要回答了！”绿川环姬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一定要回答！！！”

“说吧，什么问题……！”勇音从桌子上爬起，较起劲一般看着对方。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她决定这次不管是什么问题都要回答，就算是有关感情方面，有关卯之花的问题，也要照答不误。因为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既然什么都不好回答，那就问个简单的好了！”绿川环姬认真地思考之后说。

“请问！”勇音深吸一口气之后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你最长喜欢一个人多长时间！”绿川环姬看着对方的眼睛逼迫般地问。

“……”

这人为什么这么会问？！在对方话音落下的同时勇音直接脱力地伏到了桌上。

……虽然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这次都要回答，但这个问题实在……

如果回答的话……答案是好几百年，大概三百年左右。

所以，她如何说出口？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因为喝的太急她已经开始觉得头晕，然而即便如此这个问题还是不能回答。

无论如何都不能回答。

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如临大敌一般看着那一排装满酒的酒瓶，抬手去拿。

然而，伸出的手被轻轻按下。

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见卯之花已经起了身，将她手按住的正是对方。

“这一瓶我替掉吧，勇音不要再喝了。”卯之花并没有看她，轻声说完之后将酒瓶拿起，征询地看着绿川环姬。

“……诶，可是这样……”事情有些超出了预测，绿川环姬没有料到虎彻勇音竟然真的死了心一个都不回答，这令她犯了难。她实在太好奇对方的事情，如果此时卯之花替对方将酒喝掉，那就彻底没有机会问下去了。

“不必。”

还没等绿川环姬说完，虎彻勇音便起身从卯之花的手中温柔地夺过酒瓶，之后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饮而尽，将空瓶放到一旁。

喝得实在太急，她忍不住皱起眉来。

卯之花看着对方这样，有一瞬间想上前扶住对方。然而在马上伸手的瞬间，生生将这个冲动忍回。

面对这个场景她忍不住皱眉。

“我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

酒力似乎已经冲上，勇音开始觉得头晕，勇气也莫名地多了很多。明明喝了酒，但还是开始回答之前绿川环姬所提出的问题。

见到对方开始讲述，绿川环姬微微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那个人的话语。

卯之花的眼中先是透过一丝惊讶，之后闭上眼，静静听着，从表情上无法判断她的内心。

喜欢很久……

她们才刚刚相识，所以……

“我超级喜欢那个人……至于喜欢了多久，我没办法具体的回答，但只能说真的很久。久到你们无法想象。”

勇音看着卯之花的面容，因为对方闭上了眼睛所以她更加放肆地注视对方每一寸肌肤，最终，嘴角不仅泛起笑意。

是啊，真的是太喜欢了。

“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绿川环姬忍不住问。

“因为……”勇音说了一半，清澈的眼神里突然掺进了一丝哀默。之后，笑意散去，她像是从美梦中挣脱醒来一般，垂眼。脸上的失落就算拼尽了力气也无法掩饰。

沉默了许久，她抬头，刚好对上卯之花的视线。

是啊，果真是见过的最漂亮的人，眼睛也是最漂亮的眼睛了。

探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心，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然而最终只是嘴角难看地动了动，一瞬间她觉得有点尴尬，下意识便避开了视线。

卯之花原本是仔细听着对方的讲述，然而片刻后，她发现房间中一片寂静，对方说了一半似乎沉默起来。

意识到这个情况，睁眼之后刚好看到了虎彻勇音落寞的模样。她看到对方垂着头，银发将眼帘遮住些许，表情是无法形容的阴郁。

是和平时的温柔儒雅截然不同的样子，在那个瞬间卯之花突然理解了对方所说的“久到无法想象”究竟是多长的时间。

经过了多长的时光的煎熬，才会使一个人流露出那种表情？

在下一个瞬间，对方突然抬头看着她。她并未回避，就那样注视着那个清澈的眼眸。

她注意到对方想露出微笑，但似乎并不顺利，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之后就侧过头。

一时间她竟想上前拥抱这个刚刚相识不久的人，给予对方安慰。不知为何，这种感觉异常强烈，仿佛上天注定，一切原本就该是那样。

她无法解释那种熟悉感。

包间里陷入了沉默，绿川环姬看了对方这个情况之后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态。

“好吧……对不起，问了奇怪的问题。”她真诚地道歉。

“啊……”勇音这时多少调整过来了一些，意识到刚才的失态之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关系，是我失态了。”

“……你刚才喝了酒还回答了问题诶，这样的话我也喝一瓶，也当是向你道歉吧。”绿川环姬说完拿起酒瓶。

“好了好了，那个是我自愿的，就过去吧。”勇音看到之后上前拦下说。

“可是……”

“不过你玩这个太厉害了，完全没有悬念呢。不然就到此为止吧？”勇音小心翼翼地说。

“嗯？”绿川环姬怔住。

在两人的对视中，刚才沉重的气氛散去。

所以……这个人竟然是在这里等着！！！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啊！

绿川环姬看着对方，咬牙切齿地纠结起来。而虎彻勇音则努力地注视对方的眼眸，表示她的诚意。

“……哈……”绿川环姬憋了半天之后表情奇怪地发出了声音。

“……哈？”勇音试着模仿了一下对方的声音，显然她没有理解这具体是什么意思。

“…………好……”绿川环姬终于将最后一个音节加上，万般悲痛地应下。

“……啊……”事情终于落下，勇音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简直有捡回一条命的意味。

那之后，她们点了几首歌唱——其实是绿川环姬一个人点了几首歌唱。

再之后，她们便出了KTV，原本买衣服的计划被勇音两句话带过。因为那些酒下去之后虽然没有特别难受但也的确够她一受，表面没有表现出来但她知道如果再逛街对她来说就算煎熬了。

虽然她说了她没有喝醉，但毕竟那些酒已经喝下去了，绿川环姬和卯之花烈最终还是决定送她回去。

“你住在咖啡厅的二层么？”车上，卯之花听到之后有些惊讶地问。

“是的……”勇音点头之后笑着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有想过你就住在二层。”卯之花轻声说。

没多久之后车便到了咖啡厅的门前，虎彻勇音一个人走下车。

此时已是晚间，当她回头准备道别的时候，看着路灯下对方的面庞，突然觉得如果再这样看下去她就没办法让对方离开。

“明天见。”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这样说。

“明天见。”卯之花的声音很轻柔，笑容温婉地说。

勇音再一次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之后下决心一般强迫自己转身。

走到咖啡厅的门前，抬手将门打开之后走进。伴随着轻微的声响，门再次被锁上，而直至最后，她连头也没敢回。

卯之花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目光也变得严肃。在外面站了许久才垂眼，转身离开。

深夜。

虎彻勇音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

那时……对方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她之前骗对方说这一周歇业消失是因为感冒，根本就是随口的，也没特别记着，根本没想到在今天会被提起。

结果，出了那种事情……

会给对方留下什么印象呢？不坦诚，虚伪……

会留下那种印象吗？

然而，实际所做的事情，的确无法言说，无法解释啊。

心烦意乱，连倾洒而进的月光都觉得刺眼。

但在那段时间内，她已经放弃了。想达成的目标已经达成，不可挽回的事情也已经做下。

最想要的东西无法得到，其余的再怎样也无所谓了。

至少她那时是那样认为。

她度过了太多这样的夜晚，想着那个人的声音，念着那个人的面庞，然而，无法相见，无法得到。

没料到，如今见了，竟会是一样的烦乱。

果然，人是永不知足的，贪心的动物啊。

这样的我，你会如何看待呢？如果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你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如果，你知晓了一切的话……

在某个时刻，不适的感觉袭来。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咬紧牙关忍着。

过了许久，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成了惨白时她才终于缓过来。

深吸一口气起身，好像这样能够缓解疼痛。

直到她有力气起身，打开窗户，穿着睡衣伏在窗边，看起了空无一人的被路灯与月光照亮的街道。

啊啊……

如果，一切都被你知晓的话。

那么，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原谅的吧。

这样的我。

【TBC】

今晚20:30 更新【负一章】